第84章 翻案（4）

    别过砖佳他拿起杯子喝水，这杯水从床上喝到书桌前好像从没干过，刚才只顾刷手机，此刻回过神来一想，每次喝水时都是潇潇雨歇递上水杯，等他漫不经心喝掉几口又马上接过去蓄满，中途几次还顺便喝掉了他剩下的残水。

    “你恶不恶心啊！”

    想到他们在杯沿上间接kiss了无数次庄晓杰顿时倍感抓狂，扭头训斥时二人脑门撞着脑门，一齐哎哟痛呼，这下又提醒他，之前几个小时他们都挨肩擦脸坐在一起看网页，若有第三者旁观，所见的情状大概会与林黛玉贾宝玉共读《西厢记》的姿态差不多吧。

    天啊！我又被这小子占便宜了！

    庄晓杰一张脸烧得能烙煎饼，一旦找回清白脱离苦海，他整个人又打回原形，虽说对潇潇雨歇已不会再从心眼里排斥，但逼非要装到位不可，当场凶巴巴恫疑虚喝：

    “谁准你跟我用一个杯子喝水？卫生习惯这么差，你妈是怎么教你的！？”

    此次见面他一直温和有嘉，突然发飙怎不害潇潇雨歇惊惧谎速，缩在椅背后面皮紫涨的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看杯子里还有剩水又刚好口渴就顺势喝掉了。上次住院我才做过检查，身体很健康什么传染病都没有，尾巴看过我的体检报告，你不放心的话可以问她。”

    庄晓杰提气喷出重重一声“哼!”,不耐烦的挥手：“算了，睡觉睡觉，天亮了你就赶紧滚，别妨碍我上班。”

    他大模大样返回卧室，想趁潇潇雨歇没来之前蒙头装睡躲尴尬，谁知左等右等都没见那小子过来，他掀开闷热的被子喘了口气，下床去探究竟。只见潇潇雨歇正坐在沙发前的小板凳上叠他昨晚换洗后已经晾干的衣服，见他出来，低眉顺眼说：“我收拾好就去车库睡，明天一早回去，不打扰你了。”

    以为他在跟自己赌气，庄晓杰嗖嗖窜起火星子，叉腰教训：“你这又是耍的哪门子性子？好好的床不睡跑去睡车库，自虐给谁看？！”

    潇潇雨歇用力咬嘴唇，神态像极了封建社会被夫权压迫的无助小媳妇。

    “你不是嫌我脏吗？喝个水都大呼小叫，回头再把你的床睡脏睡乱了，你不得打死我？”

    庄晓杰猛然一愣，随即喷笑，上前拍他脑袋：“你还真的在赌气啊，说你两句都不行了，越来越小气，谁给你惯成这样的？”

    潇潇雨歇耷拉着头，躲在刘海下咕哝：“自己先嫌弃我，这会儿又怪我赌气，精分得没治了。”

    可爱的小学生既视感真教人看不够，庄晓杰忍笑蹲下身，用泼皮无赖的眼神盯住他的脸，很快逼得他抬眼对视。

    “你看什么？”

    “看你是不是在生气。”

    “我没气。”

    “嘴都嘟起来了还说没气，我问你，我是不是真的很精分？”

    看他笑得不怀好意，潇潇雨歇埋怨似的噘嘴吐出个“是”字，瞧着像是想尝试跟他斗嘴样子，可当庄晓杰接着问“那你还喜不喜欢我？”时，他又难改痴汉本色，憨厚无奈的点头承认：“喜欢”。

    庄晓杰笑得止不住，心里却是打翻的香料铺五味杂陈，不知如何处理这不上不下的滑稽状态，便使劲搓把脸让自己暂时安于现状，计无所之的假设这傻小子要是个姑娘，自己兴许就认栽了吧。

    “太晚了，快去睡觉。”

    他站起来，又轻轻揉了揉潇潇雨歇头发，小孩神色楚楚的问：“你不嫌我脏了？”

    庄晓杰只当在逗小狗，用温柔饲主的语气说：“嫌，所以你得先去洗澡，洗干净了才准上床睡。”接着去衣柜里取出一条浴巾朝他照头抛过去。潇潇雨歇接住从头顶滑落的浴巾，确定他脸上没有厌恶的神气，也露出腼腆喜色，乖乖跑进浴室。

    笑闹一场庄晓杰重新掌控主导权，也不用再费力装逼了，靠在床头翻了会儿小说，见潇潇雨歇拎着水桶从房门前经过，便问他在干什么。

    “我洗澡时顺便把衣服洗了，明天就穿我自己的衣服回去啦。”

    “唉，你扔洗衣机里得了，客气什么啊。”

    庄晓杰嫌他太勤快，叫他别忙活，免得又折腾出一身臭汗。潇潇雨歇晾好衣服，一边捂着毛巾用力擦头发一边慢吞吞走进卧室，停在床边趑趄不前，俨然刚报名的转校生，没有老师引导不好意思跨进教室。

    傻样，这不是存心制造暧昧气氛吗？

    庄晓杰暗自腹诽，装腔作势问：“洗干净了？”

    “哦。”潇潇雨歇慌忙点头：“你新拿出来的沐浴液香味太浓，香得我都打喷嚏了。”

    庄晓杰一直用无香型的沐浴液，对他这种说法很奇怪，丢下书本招手：“不会啊，过来我闻闻。”

    潇潇雨歇慢腾腾的爬上床，像害羞的狗笨手笨脚往主人跟前凑。庄晓杰上身前倾靠近他颈边闻了闻，立时冒出黑线：“这不是沐浴液，是我新买的润肤乳。”

    “啊，难怪那么稀薄还不起泡。”潇潇雨歇一脸惶恐，缩着脖子自首，“我刚才不小心弄撒了小半瓶，那个是不是很贵啊？”

    “……不算太贵，代购的话600多一瓶吧。”

    “啊！那我撒掉的起码值200块！……三更弦断你别生气，我保证买瓶新的赔你。”

    看那诚惶诚恐的小样庄晓杰怎好意思计较，默默拔掉心底的气门芯，将火气一股脑放光，喟叹：“算啦，你大老远来给我送星星，我不会为了一瓶润肤乳为难你的。”

    他一大度潇潇雨歇更像犯了大错似的满怀自责：“我过来也没花多少钱，反倒让你花了半个月薪水请我吃饭，现在又糟蹋掉你那么贵重的东西，我我一定要赔偿，不然心里太不安了。”

    庄晓杰白眼：“你也要用钱来衡量感情？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我请你吃饭是谢你这片心，少在这儿跟我钱钱钱的，当我钱串子吗？”

    他不过想往自己脸上贴贴金，他的小忠犬却立马献上一尊金身，动情动容的说：“我知道你不爱钱，不然不会拒绝秦广陵的一千万。三更弦断，我有时觉得我脸皮真厚，明知自己配不上你还死皮赖脸追求，你以前骂我癞□□想吃天鹅肉真是骂对了。”

    奉承话谁不爱听，何况还奉承得有声有情天衣无缝，让庄晓杰禁不住叩问上苍他是刮中什么巨彩才遇到这么个会说情话的忠犬boy,老脸熟透，似嗔非嗔数落：“你是基因突变的癞□□，双腿一蹬就能上天行了吧，快睡快睡，我明早还上班呢。”

    说完先躲进被窝，想一想又伸出一支手指向床边的柜子。

    “抽屉里有吹风机，头发吹干再睡，不然会得面瘫。”

    再想一想，玩心又动，钻出被子当面挖苦：“我看不用了，反正你本来就面瘫，与其让别人嘲你呆瓜，不如真瘫了的好。”

    台灯的暖光将他嘴角的坏笑勾勒得宛如云山上的晚霞，潇潇雨歇看得痴了，忽然扑过来抱住他，脑袋贴住他的肩窝来回猛蹭。

    “三更弦断你真可爱真可爱！”

    庄晓杰毛骨悚然，一巴掌拍开，却见狗尾巴草申报专利的荷包蛋眼神已移植到这蠢货脸上，不仅如此还模仿她的老少女祈祷姿势恳求：“拜托，刚才那个表情让我拍下来好不好，实在太可爱了，我都快萌化了~”

    他花痴鬼上身的模样太雷人，庄晓杰抓起枕头驱鬼，边打边骂。潇潇雨歇一面躲一面拿起手机求写真，看来真想把他撒泼的尊容带回家顶礼膜拜。这下鬼不避亮人倒畏光了，庄晓杰为了不让他得逞，闪身按灭台灯，用被褥搭起堡垒，呵斥兀自立于床前的傻逼：“给我老实睡觉，否则拉黑你！”

    潇潇雨歇撒娇无果，泄气的爬上床躺下，过了一会儿到底不甘心，隔着被子小声央求：“三更弦断，你不准我拍照，那让我再多看你几眼好不好？明天就回北京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我会很想你的。”

    如此反复求告不肯罢休，庄晓杰在被窝里憋得窒热不过，气冲冲露出脸。

    “看一秒100块。”

    “哈？”

    “现金结算概不赊欠！”

    “可可我钱包只有700多块。”

    “那就只准看8秒，多出一秒算优惠。”

    “怎么这样啊~”

    “已经过了两秒了，再数6声就给我闭眼。”

    “哦哦。”

    听见他开始计数，潇潇雨歇拼命睁大眼睛，目光炯炯，昏蒙月色中竟有着比星火还要灼烁的亮泽。

    是想纤毫不落的复制他的影像吗，在随后的日子里粘贴到目之所及的任一景致里，无论春江月明锦绣花朝，只要容颜在脑海中清晰，天各一方也能做长相守的臆想。

    听说长途迁徙的飞鸟正是如这般记忆孵育它的故土，以后眺望远天的云雀便会想起他此刻的眼神吧。

    庄晓杰数到6，却忘记叫潇潇雨歇闭眼，而痴情凝眸的男人已双目潮湿，泪珠碎于枕畔，在他心底激起持久悠远的回响。

    “我看了远不止8秒了，是不是得打欠条了？”

    见他含笑哽咽，无名的酸楚自庄晓杰心间弥散出来，触手可及的距离却仿佛藏着一个重洋，像两座各自沉浮的岛屿遥遥注目，猜测彼此心中的风景。

    他不似对方那般善感，并没有哭泣的征兆，还笑得十分轻快。

    “你想申请多少欠款？”

    “……我不知道你允许我欠多少？”

    “多少都行，就怕你还不起。”

    “我一定会还，但是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多久呢？”

    “一辈子。”

    “切，你还真是贪心啊。好吧，那你尽情看个够吧，我先睡啦。”

    庄晓杰闭上眼睛，无声的长吁在胸中的沟壑中尽去，许多心事便同奔流的河川一样在彼此的呼吸间不停歇的潆洄，搅动着各式情感的波轮。在那些纷繁的纹理上，他第一次如此明晰的看到孤单的轮廓，或许是因为蓦然发现身边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