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在离开的人都回来之后，吠舞罗里恢复了热闹的状态。

    平时周防红叶一直都是和哥哥单独呆在二楼的，周防尊在闭目养神，她就在旁边看着他闭目养神，并且看得津津有味，几百年都不会感到厌烦。直到他即将真正进入睡眠，红叶才会蹑手蹑脚地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然而今天在十束多多良的一句“几天不见，红叶酱来和大家一起聊聊天吧”的邀请下，周防红叶却难得留在了下面。

    这就直接导致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八田，你怎么自己呆在角落里啊？”

    “啰嗦！我我我我我才不是不敢过去！”缩在酒吧一角的少年结结巴巴地吼叫道，脸上一片通红，表情很凶却异常没气势。

    “讲道理，红叶酱都来了这么久了，还是尊哥的妹妹，怎么也应该习惯了吧。”旁边的人循循善诱。

    “可，可是一看到她我就想起女版的尊哥啊！然，然后就……啊啊啊啊啊！尊哥我对不起你！”他原地爆炸。

    八田美咲每次看到自己都是这副模样，红叶也习惯了。她耳边回响着那仿佛能冲破天际的大嗓门，不由得回过头，看了看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上，似乎要睡着了的周防尊，把那张英挺的脸庞代入自己……

    “好像还挺好的。”红叶捧脸。

    “这是是笨蛋才有的想法吧？”几乎在同时，伏见猿比古嫌弃地说道。

    周防红叶在一片嘈杂中，迅速找出声音的主人，犀利的目光投射而去！

    少年一手托腮，脸上还带着讥嘲的笑容，漫不经心地顺着视线回望。四目相对，他微微一顿，表情收起来了些，却又想起了什么，反而放大了笑容。

    那是一个格外生动的表情，隔着一百米就能让人抑制不住想要揍他的冲动。

    “可恶，你说什么？笨蛋猴子！”八田美咲握着拳头跳起来，“给我跟尊哥道歉！既然是兄妹有这样的联想很正常吧，况且长着尊哥的脸有什么不好，比现在这样……这种软绵绵的面孔不是好多了吗！”

    伏见猿比古用两根手指堵住耳朵，完全不理他。

    然后就变成了一场二人秀。

    “你说话啊猴子！”

    “我觉得跟你讲话会拉低智商。”

    “可恶，要打架吗？！”

    “怕把你打得哭着跑走，还是不要了。”

    “你这个家伙……！”

    红叶挂着僵硬的微笑，看着他们你追我打，把周围的人也搅了进去，混乱成一锅粥。

    “和king长得一样的红叶酱啊……想象不出来呢。”十束多多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也不想想象啊，还是可爱点比较好吧。”赤城翔平调侃道，“如果红叶酱变成那样的话，就太可怕了。”

    “……”

    好气哦，可是还要保持微笑。

    时间渐渐推到了夜里，华灯初上，众人渐渐离去，最后一个走的草薙出云打着哈欠，嘴里喃喃念道：“明天一定要营业了……话说，红叶酱你还不去睡吗？都已经这么晚了。”

    周防红叶摆摆手：“还睡不着呢，想和哥哥多呆一会儿。”

    “好吧好吧，有尊跟你在一起我也放心一点，不过不要熬太晚了，女孩子还是早点睡比较好哦。”

    “知道啦，草薙妈妈。”

    “咳！这个称呼肯定是十束告诉你的吧，那家伙总乱给人起外号，下次一定得教训他一下。”

    红叶怔了怔，才说道：“算是吧。”

    “唉，那家伙真是的……”草薙出云碎碎念着走远了。

    在他走了之后，红叶屈起双膝，把下巴垫在上面，脸稍稍侧过去，静静地注视着靠着沙发靠背，睡得头都要仰过去了的周防尊。

    呼吸声此起彼伏，沉默了几分钟，红叶自言自语地问道：“哥哥，学校里的事，你们是不是都知道啦？”

    这一晚上，大家的情绪异常的高昂，热闹得有些不正常。然而在欢乐的背后，又有些自以为不引人注意的担忧视线围绕着她打转。

    红叶对这些向来在意，即使一开始没有发觉到，等过一阵仔细想了想，自然就感觉到了不正常。

    “我是不是又做了件傻事？是不是不会被喜欢了？……明明想自己悄悄解决掉问题的，却没能成功，我还真是失败呀，什么都做不好。”

    红叶在学校里做的事情几乎能称得上荒唐，无论是她建立的告白同好会，还是傲慢地对待那些喜欢她的男生，不把他们的喜爱当回事。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毕竟那些喜欢本身就来的莫名其妙，百分百是受到她那超高的魅力的影响，因为她本来并不是受欢迎的女生。这样轻易就能获得的感情，连她自己都能看得清里面的真实，又给她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更何况他们也没什么让她喜欢的地方可言，凭什么让她放在心上呢？

    当然，现在这样，更让她又讨厌又害怕。

    但是这些事情却唯独不想被哥哥和草薙多多良他们知道。

    他们并没有因为红叶那点满的外挂而对她另眼相待，在外面过得风生水起的红叶回到这里，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她希望在他们眼里，自己能够保持讨人喜欢的形象。虽然有点可笑没错啦，但是周防红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也在他们面前努力装模作样，现在看来，她却觉得自己傻得要命。

    “……不会。”房间中，突然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本来睡得正香的周防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红叶快要被吓呆了，她保持着抱着膝盖的姿势，张大嘴巴看着他：“哥，哥哥……”

    “你都听到了啊？！”

    现在挖个地洞跳进去把自己埋起来还来得及不？

    “啊，听到了，从头到尾。”他撑起身，弹了一下红叶的额头，无奈地说，“你都在想什么啊。”

    “哥哥你不是睡着了吗……”

    “之前就醒了。”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只是一直没睁开眼。”

    周防红叶心如死灰。

    “我想死。”

    “胡说什么。”周防尊皱眉，又弹了红叶一记，“都说了，不会不喜欢你的。”

    见红叶的表情依旧很绝望，他又补充道：“别乱想。”

    红叶扁着嘴，眼泪差点就出来了：“可是明明分别了这么长时间，本来可爱的妹妹好几年不见之后变得一点都不可爱了，一定会产生落差的吧？一定会觉得这样的妹妹好烦好讨厌的吧？我这样横□□来吠舞罗，性格再不好的话，其他人肯定更不喜欢了。”

    “都说不会了。”周防尊叹了口气，“你以为你小时候很可爱吗？”

    本来以为哥哥会温柔地安慰自己，还会让她抱抱，说不定还能亲亲的红叶一下子被这一句话砸懵逼：“啊？”

    “爱哭，任性，骄横，想要什么拿不到就誓不罢休，而且还很能吵闹……”

    “等等等等，哥哥，你说的是我吗？！”

    “你以为呢。”他斜睨一眼一脸不可置信的周防红叶。

    周防尊数了一大串，最后总结道：“相比起来，还是现在比较可爱……啊，如果不偷窥就更好了，红叶。”

    “哥哥……”

    他摸了摸红叶，看她被打击得整个人都木了，又安慰道：“所以不会因为这样就不喜欢你的。”

    明明哥哥难得说这么一大长串话，可是为什么……红叶依旧很难过呢。

    “呜……”

    她还更想哭了。

    于是红叶抽了抽鼻子，真的伏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

    一轮弯月悬挂在夜空中，街上的路灯时亮时灭，发出嗞嗞的电流声。

    当再一次又暗转明时，一个人影赫然出现在了吠舞罗前。他扒在酒吧的玻璃窗上，在路灯的照射下，面孔格外清晰，他的眼睛由于兴奋而睁大，眼白中布满了血丝。

    “周防同学，就是住在这里吧。”

    “我来找你了……”

    “我们都来找你了……”

    叮叮咚咚……风铃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酒吧的门被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周防同学……”门外的人影憧憧，遥遥晃晃，带着迷恋的笑容，从四面八方涌向这间酒吧。

    “我好喜欢你啊。”

    “请接受我吧。”

    那个人从怀里掏出一根烟，刚想点燃，却想起了什么，轻轻咂了下嘴，收起打火机，只叼了根没点的烟在嘴里。

    冲天而起的绯红火焰宛如一条长龙，从他的身上盘旋而起，呼啸着卷向面前的人影。火光点亮了夜色，映得他的脸庞明明灭灭，人影在火焰的追逐下四散溃逃。

    “滚吧。”

    周防红叶被迷迷糊糊地醒来，从沙发上爬起，一手在沙发上摸了摸，只能摸到残存的体温。

    “哥哥？话说外面好亮啊……在放烟火吗？”她疑惑地嘟囔着，穿着拖鞋下地，刚刚走到门前，火光骤然消失，周防尊双手插着口袋走了进来。

    “你去哪了？”

    “去外面转转。”

    “好吧……那我接着去睡觉了。”她揉了揉眼睛，困得根本睁不开，伸手抓住周防尊的袖子，“哥哥跟我一起睡嘛。”

    “别闹。”

    他嘴里这么说着，却任由红叶抓住他的袖子上了床，直到她睡下，也没有把袖子抽回来。周防尊站在床边，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微不可闻的叹气声消散在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