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透过玻璃窗向外面望去，灯火如同繁星，在道路两旁，错落有致地点缀着温暖的光。屋内的烤炉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热气，摆放在上面的肉滋滋作响，撒上调料，就传来一股惹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这场烧烤宴会持续了很久，后来草薙出云搬出了啤酒，在场为数不多的成年人每人面前都堆了好几瓶。几个没到年龄的家伙吵着想要一起喝，不过草薙在这件事上意外的坚持，最后还是拿橙汁替代了。

    当红叶撑得胃里再也装不下东西时，场内气氛正好，八田镰本几个人玩起了猜拳，谁猜输了就喝整整一杯橙汁，刚玩了几把就轮流跑厕所。

    作为吠舞罗里唯一的小姑娘，红叶即使拒绝了好多次，盘子里依然被热情地塞满了各种烤肉。她对着盘子直犯愁，强行往嘴里塞了一块慢慢咀嚼着，因为已经撑得难受，完全不想往肚子里咽。

    最后周防尊伸手把她手里的盘子拿过去，全都扫进了自己的肚子。

    “哥哥……”红叶感动极了。

    周防尊吃完了红叶那盘，拿拇指抹了下嘴角，咂咂嘴，尤嫌不够，拿着盘子把烤炉上的肉风卷残云全都扫荡了一遍。

    “喂，尊……那是我刚烤好的肉！”举着筷子的草薙一脸卧槽，“想吃自己去烤啊！”

    “麻烦死了。”

    “你是小孩子吗……”草薙扶额。

    十束多多良充当和事佬：“嘛嘛，别在意别在意，接着再烤就好了嘛。”

    红叶自告奋勇地担当起了烤肉的工作。

    她光明正大地假公济私，烤好的大部分都进了周防尊的肚子，最后她偏心都连上天都看不下去，炉子里的炭突然烧得旺了起来，翻夹肉片的红叶突然毫无防备地被一股浓烟熏了眼睛。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周防尊扳过她的头，仔细地看看，从边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给她擦了两下……

    然后红叶再次受到粗暴对待的眼睛开始哗啦啦地流泪。

    “我我我……我还是去外面吹吹凉风吧，这样好的快一点。”

    红叶痛苦地拒绝了哥哥的好意，攥着纸巾跑下了楼。

    哥哥的关心总是又甜蜜又沉重得让人无法承受呢……

    来到街道上，凉爽的夜风扑面而来，让红叶稍微感觉好了一点。

    她揉着发胀的胃，决定在下面溜达一会儿再回去。

    夜晚的道路有别于白日，十分僻静，路灯下有几只蛾子在围绕着打转，树木就像是黑漆漆的影子，伫立在街道两旁。

    走着走着，红叶的思绪从宴会上撤离，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放着白天的事。赤司征十郎那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表现让红叶几乎不敢相信，就好像从天上坠落到了凡间，变得完全不像他了。

    为什么呢？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想起临别前那一吻，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红叶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干脆不再思考他的用意，直接将他的退让当成礼尚往来的标志，心想在今后我的日子里——没分手之前——也对他好一点好了。

    人与人的相处这种问题，不管是出自什么目的何种感情，不就是这么简单嘛。

    红叶思考得差不多，眼睛也完全不再痛了，于是她又转了个身，从原路返回。

    门口的栏杆上多了一个瘦弱的人影，后背像是挺不直一样，没有干劲地弓起，两条腿垂在地面，手里举着的游戏机屏幕在夜色里发出刺目的光亮，让他的脸看着苍白得吓人。

    红叶谨慎地打量了他一下，才迈开步子走近，停在几米远的地方。

    “你怎么也下来了？”

    这句话说出口，红叶就后悔了，但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只能硬着头皮等他回答。

    伏见连一个眼神都欠奉，闷头打着游戏。红叶心里觉得自己问一句纯属多余，正要上楼，却听见他迟来的回答。

    “不关你的事。”

    “……”还不如不回答。

    红叶翻了个白眼，打算无视他走掉，伏见却将视线从游戏机上移开，落到红叶身上，低低地笑着，紧接着说了第二句话。

    “倒是你，和他们在一起很开心嘛，怎么，不再装模作样了？”

    他一如既往的嘴欠，红叶也没有期待过能听到什么好话，今天心情还算不错，没跟他计较。

    “没有这个必要了。”她说，“反正草薙他们也都知道我是什么样。”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样倒比以前更好了，毕竟装模作样也是很累的。”

    难得红叶没有呛声，而是认真地作答了一次，伏见反而看起来更不愉快。

    “啧，无聊死了。”

    他回过头接着打起了游戏。

    红叶就当自己没听到，直接略过他上了楼。

    这场聚会一直持续到了很晚，直到散场，伏见也没再回来过。

    红叶很快再次投入了进去，只是偶尔往窗外瞟一眼，总能看到斜下方有一团电子屏幕的光，时亮时暗，安静而又孤寂地在黑暗中闪烁着。

    不知何时，就消失不见了。

    ****

    “一起吃午饭，一起度过社团时间，一起回家，送出家政课的作品，恩……还有约会？就这些了吧……”红叶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拿笔杆抵住下颚，若有所思地念叨着。

    确定了要做到的事情后，她又闭上眼背了一遍，终于确保记得万无一失了。

    她带着满意的笑意睁开眼睛，正要把本子收起来，却看到一只白皙而又修长的手掌伸到眼前，把摊在红叶膝盖上的记事本拿起。

    视线往上，是一身笔挺的白色男生制服，还有一张格外好看的脸。

    是赤司征十郎。

    他看了看红叶记录的内容，抬眼看向红叶：“这是什么？”

    “……交往时要做到的事。”红叶把长大的嘴巴合上，不太情愿地回答道，同时对他举起手，“还给我。”

    “呵……”

    “你在嘲笑我吗？”

    “只是觉得这种东西无关紧要。”

    红叶把被还回来的记事本塞进书包里，合上书包，不满地说道：“只是以防万一而已，避免一不小心忘记了。”

    ……真正的原因她并不想说。

    红叶特地找恋爱中的同学问了注意事项，记录下来，然后以背诵的方式让自己记住。说实在的，她觉得十分麻烦，也不一定能用到，不过还是做了。

    “不需要，比起背诵这些，还是做有用的事比较好。”赤司征十郎说着，做到了办公桌前，开始翻阅起待处理的文件。

    红叶歪着头看了看他，也拿出书看了起来。

    比起训练，书本里的内容对她来说十分的枯燥无聊，她翻了几页，就觉得开始犯困，眼皮上下直打架。

    红叶揉了揉眼睛，小小地打了个哈欠，隐约听见赤司叹了口气。

    “红叶。”

    “啊？”

    “过来这边。”他指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位置。

    周防红叶挪了过去，坐在他身旁，看着他抽走自己手上的书，垂下眼翻了翻，将枯燥的文字转化成红叶能够听懂的语言，慢慢地跟她说明讲解。

    听着赤司的独家教学的红叶盯着他的侧颜，对这样亲密的气氛感到有点不适应，但却还是认真地听了下去。

    过了一阵，耳旁的声音稍停片刻，赤司征十郎将目光移到红叶身上，平静地说问道：“明天有空吗。”

    “……倒是有。”红叶问道，“去做什么？”

    少年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轻声说：“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听上去怪神秘的，红叶想了想，点头答应：“好吧。”

    答应得很痛快，但等到了约定的那天，红叶却起晚了。她一把抓起手机，发现距离约好的见面时间只剩下了二十分钟。

    红叶以最快的速度梳洗打扮完毕，就直接往外面冲去。

    剩下的时间肯定不够她慢慢悠悠地走到学校，红叶对自己的体力也没有信心，正巧街边停了辆出租车，她急急忙忙地上了车，报出了目的地。

    驾驶座上，有着一头橘发的司机微微侧过了头，上半张脸掩在帽檐的阴影下，嗓音轻快。

    “没问题呀~小姐。”

    红叶掏出手机又看了眼时间，车子开始向前驶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