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赤发的少年眼眸低垂，将药膏挤到手指上，在再涂抹到她受伤的部位。

    空气中弥漫着药膏的味道，闻上去有些薄荷的香气，又带了药膏独有的刺鼻。他的动作很轻柔，两根手指将膏体抹匀在红肿的勒痕处，带来一种夹杂着些微痛感和轻痒的微妙感觉。

    安静地上完了药，红叶动了动手腕，清凉感取代了痛意。

    “谢谢你，赤司君。”

    她低声说道。

    经历过这次事件，苏醒之后，红叶难得的乖巧起来，仿佛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少女的脸色仍旧有些苍白，低着头，从赤司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睫毛微微颤动，嘴唇几乎成了一条直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红叶茫然不安地垂着脑袋，与平时漫不经心的怠慢模样截然相反，看上去乖顺而又可怜，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头。

    “在你昏迷的时候检查了一下你的身体，除了外伤以外没有什么大碍。”赤司征十郎用手帕擦拭沾上了药膏的手指，看着垂着脑袋的红叶。“但也无法彻底断定，毕竟还有可能存在仪器检查不出来的问题，你现在还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吗？”

    红叶没有回答，赤司也没有催促她，他起身端来了一杯水，递给红叶，红叶就在那双手端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渐渐的，红叶的手指逐渐抓紧了杯沿，指尖用力得发白，水面摇晃不停，一如她发抖个不停的手掌。赤司耐心地看着红叶似乎啜泣一样地颤抖着肩膀，飞快地把水杯塞到赤司手里，然后用手抹了抹眼睛。

    “我没事了，谢谢你。”

    除了这个以外，红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现在的心情太过复杂，只好作势把水杯塞了过去。

    发生的事情太多，要把她的脑袋塞满了，根本无法思考该如何面对赤司的问题。

    好在赤司看起来并不介意红叶的态度，他将红叶塞过来的水杯放到一边：“不用道谢，出了这种事，本来就是我的失误。”

    红叶闻言愣了一下，皱起眉：“这不是你的错。”

    这种事她还是知道的。

    沉默了几秒，她低声问道：“赤司君，那个人……被抓住了吗？”

    红叶关心的问题半晌才得到回答。

    “他逃走了，现在正在根据留下的线索追查，幸存者的证言很明确，虽然他很聪明，但距离抓捕归案只是时间问题。”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愉快。

    “他不会再出现吗？”在提到雨生龙之介的时候，红叶的脸上浮现出了抗拒的神色，“万一他逃脱的话……”

    一想起那个人笑着说喜欢自己，红叶就感觉到从心底涌上一股恐慌与反胃感。

    难道只不过因为她超高的魅力值，让雨生龙之介注意到她，并且获得了他的喜欢，所以才会这个变态杀人狂当做目标，有了这样糟糕至极的遭遇？

    这样到底算什么？

    她烦躁而又无力，完全没法接受那样的事情，却又不得不接受。

    红叶想到了在屋子里被突然出现的闯入者杀死的屋主，她害怕有一天雨生龙之介会闯进吠舞罗，因为红叶的缘故，伤害到哥哥和草薙多多良他们。

    她懊悔极了，心想如果那天没有撞到他，没有给他解答问题就好了。

    红叶甚至开始想着，如果没有当初没有点满自己的魅力值的话，大概她到现在还在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深陷自责中，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用担心。”赤司淡淡地说，“你不会再有危险了。”

    红叶没有听出话语中的奇怪之处，只以为赤司在为雨生龙之介的事情安慰自己，勉强对他挑起了一个笑容，做出很很高兴的样子。

    “太好了。”

    实际上一点都不好。

    红叶对自己拥有的东西一无所知，她从来没有在这上面花过一丁点的心思，也从来没有在意过它们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她只是一味地享受着外挂带来的，众星捧月的生活，却没搞懂过它们。

    今天第一次尝试着思考，在追溯到了获得能力的时候，红叶却又发现了新的困扰。

    她为什么会在当初认定自己点满了魅力值呢？红叶困惑地想到。

    明明那时候又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然而在下一刻，她就完全不加怀疑地认定了这一点，并坚信到了现在。

    搞不懂的谜团实在太多了。

    红叶觉得自己似乎忘掉了什么，又找不到任何的头绪。

    “红叶，这次我很生气。”

    红叶想来想去依然是一片乱麻，理不清思路，烦闷得要命，赤司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抬起头看向他。

    赤司缓缓说道，“并不是在对你生气，而是在恼火我自己，竟然因为你的不满而做出让步，没有贯彻我的想法。然而我现在已经明白了，我依然是绝对正确的，我不会再纵容你了。”

    “什么？”红叶不明白赤司为什么会这样说，她本就有些心烦意乱，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太过弱小，红叶。”赤司捧住了红叶的脸颊，指尖用力，让她偏过头正对着自己，金红的眼眸锁定了她的，不容红叶回避分毫，“遇到任何危险，你都没有抵抗的能力，脆弱得只能任人宰割，所以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赤司的用词让红叶不太舒服，原本还算和谐的氛围一下子降至冰点。

    红叶自责的源头被他一针见血地戳中。

    “……不是这样的，我也在努力想要变得强大。”红叶张了张嘴，没什么底气地反驳道。

    “事实就是如此，红叶，你只不过在为自己的无能狡辩罢了。”他说道，“当然，这并不是你的错。”

    然而在红叶烦闷又气恼，想证明自己不是那样，却又说不出话的时候，他又开口了。

    “原本想看你能成长到什么程度，但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我决定了，还是让你只能呆在我的身边比较好——你不需要再去其他的地方了，红叶。”

    “这才是真正正确的决定。”

    看着这样的赤司，耳中听着他的话语，红叶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自从交往以来，一向表现得十分温和的少年，在猎物被他的退让与温情蒙蔽了双眼后，终于展露出了獠牙与利爪。

    “等，等等，赤司君，你在说什么啊？”

    红叶手指抓住床单，别开视线，不安地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不能去？我听不明白。”顿了顿，她又显露出焦躁的神色，急忙补充道，“不用解释了，回头有空再说吧，我现在要离开了。”

    面对红叶自欺欺人的模样，赤司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注视着面前红叶，就如同看着即将被捉进笼子里的飞鸟，它直到如今才迟钝地感觉到了危险，在敌人面前慌张地拍打翅膀，试图远走高飞，却又弱小得无法反抗。

    多么的可笑又惹人怜爱啊。

    赤司只是在单方面地向红叶通知他的决定，并不打算给她逃走的机会，他没有去理会红叶的质问与逃避，耐心地对红叶说了下去。

    “你只要听从我的话就可以了，红叶，你没有回家的必要，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少年挑起了一点微薄的笑意，抚摸了一下红叶的脸颊，“我会保护好你的。”

    红叶睁大了双眼，领悟到了赤司征十郎真正的意思。

    时间在此时凝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