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花灯

    听下人说龙婉来了，花如令很是惊喜。

    他隔三差五就会派人到龙家打探一下龙婉是否回来了，前次派去的人没有带回好消息，花如令原以为这次自己回江南，今年怕是见不到她了，没想到她终于回来了不说，还来找自己，花如令怎能不喜。

    再不去管手里未算完的账册，花如令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去正堂见人。

    等快到地方了，他才放慢脚步，整理了下略微凌乱的衣饰，这才跨入门槛。

    “婉儿。”

    龙婉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身边的茶几上放着一个食盒，见了花如令，她起身招呼，把食盒递了过去：“今日是腊八节，家里熬了腊八粥，给你送了点来，如今天气寒冷，这腊八粥奔波一路怕是冷了，你让厨房热了再吃。”

    花如令并不缺这点吃食，但来自心上人的关心与探望让他倍感欢喜，忙接过食盒吩咐丫鬟送去厨房。

    “婉儿何时回来的？在黑木崖上过得可好？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吧？”

    一连串的问题里全是他的关心，看着那双明亮专注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的身影，龙婉眉眼越发柔和起来，回答了他的问题：“也就回来了一日，黑木崖上一切都好，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花如令又问了她一路的见闻，龙婉也都一一回答了，两个人融洽的聊着天，到有种好友相聚的感觉。

    “听说你要回扬州了，日子定好了？”龙婉停下聊天，问道。

    花如令点头：“定下了，后日就走。”

    “东西可收拾好了？”

    “都收拾好了。”

    他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把邀请龙婉跟他去扬州过年的话说出来。

    龙婉确定了他要走的时间，又小坐了片刻，就起身告辞了。

    花如令送她离开，回身吃着热好了的腊八粥，满口香甜。

    隔了一日龙婉又去看了林诗音，如今的林诗音已经不用卧床静养了。还在怀孕初期的她并没显怀，不过人倒是圆润了一些，小小年纪，却已然有了些母性。

    “这孩子还算听话，也没闹腾我，我整日不是吃就是睡，可不就是胖了，姐姐看看是不是丑了？”对于自己的外表，没有女人是不在乎的，林诗音真担心自己以后会越来越胖。

    “不丑，你原来太瘦，如今的样子也没有多胖，再长点肉才好。”龙婉拍着她的手背说道，这话虽然是安慰，却也是实情。

    林诗音一听，这才笑了，看着龙婉那张天仙似的脸，心思一转：“别说我了，姐姐，你和花公子如何了？”

    “我们？我们能如何？”龙婉自然是知道她在问什么，却故作不知。

    林诗音看着她，掩嘴轻笑，一脸打趣：“昨儿个小桃来时可是说了，你亲自去给花公子送的腊八粥，以前你回来都会先来看我的，如今却是先去看了花公子，姐姐还说自己对他无意？”

    林诗音觉得花如令是李寻欢的好友，人品外貌家世都极为出色，配龙婉再适合不过了。

    龙婉僵了片刻，才幽幽道：“大概是有点好感吧。”也许还要多一点，但远不到心仪的地步。

    “既然有，那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呢？”林诗音笃诚的劝道，“花公子那样的俊杰错过了，姐姐又能到哪里再找一个呢？既然心动了，那何不试试？”

    龙婉不语，心里却一直回荡着林诗音的话。

    试试……吗？

    花如令走的时候，龙婉去送行了，站在码头上看着远去的船只，寒风呼啸而过，船头上的青年却没有回到温暖的船舱里，而是站在这冬日的寒风里，与码头上的人遥遥相望，直到彼此都看不见对方。

    之后的日子越来越冷，天空开始飘雪，大地被纯白覆盖，裹上银装。

    这样的日子，即使龙婉并不怕冷，也不想出门，每日呆在屋子里烤火取暖，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临近年节，人们的情绪也高涨起来，连寒冬都不能阻挡他们过年的喜悦，身为庄子的主人，年关前的日子里，龙婉收到了不少佃户们送来的年礼，虽然只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却都是他们的一点心意，为的是感谢这位让他们能过个好年的“地主”。

    东西虽不值钱，情意却重，投桃报李，龙婉掏了银子从附近的村子里买了几头猪请屠夫宰杀，自己留了一头让徐婶带人做成腊肉香肠，剩下的则分给了庄子上的佃户们，又又一家送了一匹粗布，一小桶油，当做回礼。

    除夕那日的团圆饭，龙婉推掉了林诗音的邀请，是在家里同下人们一起吃的，虽然林诗音是好意，但她到底不是李家的什么人，没得这种时候也过去一起过节的，虽然龙家就她一个主人，但下人也不少，男女各开了一桌，不管身份，坐在一起热热闹的吃了一顿饭，倒也有几分过节的气氛。

    但等酒足饭饱，众人到院子里放烟花爆竹，看着那着那天空中炸开的铁树银花，龙婉还是感觉到了一点茫然。

    抬眼四顾，连个能让她放真诚之心的人都没有。

    从来都是一个人，或许不会明白什么是寂寞，但要是品尝到了有人陪伴的滋味，在变成一个人，那么寂寞就会如影随形。

    初一过后，各家都需要走亲戚，龙婉干脆给下人们放了几天假，怎么分配他们自己定，只一点，家里不能没人守门。

    在这京城，龙婉唯一认识的人家就只有常胜镖局和李府，但过年的时候这两家门前客来客往，忙碌的不行，根本没什么时间招呼她，她自己也不好太过打扰，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整个新年，好似都没什么事情可做，无聊透顶。

    “姑娘，过几天就是上元节了，到时候京城里有花灯会，你要去看看吗？”小桃穿了一身新做的碎花袄子，喜气洋洋的问着她，她的眼睛里是对花灯会的期待。

    “花灯会？”龙婉重复着，又喃喃自语道：“扬州也有花灯会吧？”

    小桃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到点事情，要出远门一趟，花灯会你自己去看吧。”

    “出远门？这个时候？”小桃惊讶道，“如今正过年呢，什么大事得劳你这种日子出去？”

    “这你就别管了。”

    丢下满头雾水的丫鬟，在上元节来临之际，龙婉又离开了家。

    正月十五，上元节。

    上元节又被称为灯节，这一日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们赏花灯，猜灯谜，吃元宵，将从除夕开始延续的庆祝活动推向又一个□□，成为世代相沿的习俗。

    而这这个夜里，许多未婚的年轻男女会提着花灯到花灯会上，去寻觅自己的良缘。

    花如令本不想来的，这样的日子让他越发想念远在京城的龙婉，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回过去找她，看到花灯会上成双成对的有情人，只会让他越发相思入骨。

    但许久不见的好友相邀，花如令不去也不行。

    到灯会入口时，每个人的手里都提了一盏花灯。

    提议买灯的友人笑道：“若是能在灯会上遇到和自己提着一样灯笼的人，也是种缘分。”

    另一人白眼道：“花灯的种类就那么几种，一条街上那么多人，十个里就有两个是一样的，哪里能算是缘分。”

    “那就买那些样子独特的，这总不会那么容易碰到一样的吧？”

    独特的花灯一般价钱也比平常的花灯高，不过他们这些人也不缺那点钱，一人挑了一个自己喜欢的。

    花如令挑了一盏很普通的灯笼，那甚至不能算是花灯，绫绢糊成的小巧灯笼被里面的烛火熏染成温暖的明黄，它看起来和人们夜里照明用的灯笼没有两样。

    事实上，这灯笼也确实是店主打算自己留着以后给家中小女儿照明用的，所以才做的比一般的照明用灯笼要小。

    “怎么选了这个？”友人奇道。

    花如令笑而不语，谁让这个灯笼和他曾经见龙婉提过的灯笼很像呢。

    这一群人全是是扬州城里出了名的才子俊杰，同时走在一起，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而早已经习惯了的他们，却依旧谈笑风生，神态自若。

    “花兄今日是怎么了？这般沉默可不像是你的风格。”一人见花如令半天不说一句话，很是惊奇，平日里花如令可是最会来事的。

    另一个听到些消息的友人调侃道：“怕是心中思念佳人，所以才这般失魂落魄吧。”

    他这话一出，立刻引来众人瞩目。

    “哦？杨兄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快说快说。”

    “我也是听我娘说的，她说上次花兄回家，可是带了位姑娘一起回来的，华夫人还直说她家儿子终于有喜欢的人了呢”

    “竟然如此？那怎么这次花兄不陪那姑娘一起来看花灯？”

    “听说那姑娘是住在京城的，所以这次没有跟着一起来扬州。”

    “所以花兄才这样闷闷不乐？”

    友人们的谈话还在继续，花如令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他定定的看着前方。

    灯火阑珊下，带着面纱的少女也朝着他看来，手里是与他手中提着的十分相似的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