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被害

    深夜，西市区鹏大建材市场。

    百平方米的窗帘批发铺面里，一个中年男人被人从大堆花色各异的窗帘布中揪了出来，毫不客气的扔在地上。

    他嘴上贴着胶布，被亚麻红花的窗帘布裹成个茧，浑身上下只有头能动一下，摔倒在地发出声很细的闷哼，还没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磕地发出的声音大。

    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在他面前顿了下来，丹凤眼轻挑，好整以暇的问道：“范教授，给了你那么长时间，想起什么没有。”

    谁也想不到，地上的男人正是失踪两个多星期的范云易教授，那天他饭后带狗出去散步，结果在自家小区附近遭到袭击，眼前一黑就到了这里。这个女人他认得，自称安从，之前找过他好几次，开始还装模作样的表示友好，迟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后就原形毕露，用绑架这种方式逼迫他。

    已经过去那么久，范云易心中对救援已经不抱幻想了，今日他米粒未进，加上长时间的被囚，几乎奄奄一息，眼皮抬了抬，没有吭声。

    安从神情变得不耐烦，眼里闪过一丝恼怒和狠毒，伸出手揪住封住他嘴的胶带，猛地一扯。

    呲啦－－

    范云易疼得一哆嗦，干燥苍白的嘴唇动了动，虚弱地吐出几个字，“真的……不知道。”

    这老家伙嘴真硬！

    安从烦躁地站起身，捋了一下头发，突然泄愤地使劲朝他踢去。

    “茧状”的范云易闷哼一声，就沿着地面往后滑去，撞到了靠墙的窗帘布匹，被砸得气都喘不过来，被踢到的地方钻心的疼，估计是肋骨断了，他痛苦地贴着地，透过凌乱的发丝和碎裂的眼镜片看到安从缓缓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

    “我没有时间陪你耗了，范教授，今晚是你唯一的机会。”

    范云易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翌日。

    一位清洁工在绿化带里发现具死相狰狞的男尸，警察迅速赶到现场后，确认死者正是失踪了17天的京华大学范云易教授，死于凌晨时分，初步判断死因为药物注射导致心脏停止，因为抛尸地点并非案发第一现场，并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关于凶手的身份和动机，警方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莫希是在早餐后看到的这则新闻，心里顿时一个咯噔，昨晚她才从唐瑾那里得知安从接触过这位教授，紧接着他就这么死了。十殿这次吃了那么大个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明目张胆的杀死一个大学教授，并抛尸到公共场所，也可以说是一种挑衅。

    而且莫希隐隐觉得，事情还没结束。

    但眼下她顾不了那么多，先把禾连芝拿到手才是首当其要的大事。

    找出号码拨打过去，又是铃声快要耗尽对方才接起电话，冷冰冰的说道：“什么事？”

    莫希差点以为他又要反悔，语气也带上些不悦，“我的报酬到了没？”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一个小时后给你送过去。”

    “啊？”莫希有些意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给我送过来，送到我家？”

    对方不耐烦的“嗯”了声，挂了电话。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通话结束”，莫希那心情简直憋屈，行，手里有货就是爷，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等拿到禾连芝，立马拖黑名单。

    一个小时后。

    孟小可出现在莫氏别墅门口。

    管家来通知的时候，莫希寻思着顾泉之没有骗她的话应该是到了，扫了眼门禁显示屏，见来人是个没见过的女孩，长着张小巧可爱的娃娃脸，怀里抱着个大纸箱，正伸着脖子往里看。

    难不成是送货的快递员？但这么珍贵的药草，顾泉之应该不会随便让人转交吧。

    她决定亲自出去看看。

    孟小可等了好半天才等到要见的人，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等看清来人的模样，心情更加不好了。

    因为天气转冷，莫希穿着一件白色的宽松毛衣，下身搭配紧身牛仔裤，显示出完美修长的腿部线条，头发恢复了俏丽的卷度，随着步子在身后轻轻跳跃着，肌肤如雪，颜若照华，随着她的到来，深秋略显萧条的院子都变得灵动起来。

    孟小可今天自告奋勇来送药草，就是想看看这个莫家千金到底有什么特别，结果别的还没看出来，就先因为样貌受到了打击。这女人，比照片上还要好看，难怪师兄会同意那个莫名其妙的安排。

    “你怎么回事啊，慢死了！真是小姐架子大！”

    她板着脸，就差在脑门上写着“不高兴”三个字了。

    莫希：“……”她要是架子大，就不会亲自出来了。

    “顾泉之让你来的？”

    莫希没理会女孩莫名其妙的敌意，扫了一眼她怀里的纸箱，鼻尖微动，隐约能嗅到股淡淡的植物清气，错不了，就是成熟的禾连芝！

    心里一喜，上前就想去碰箱子，“谢谢你了，给我吧。”

    孟小可立即扭开身子，避开了她。

    莫希眼眸微转，似笑非笑道：“怎么？是反悔了，还是要加价？”

    孟小可瞪了她一眼，气鼓鼓地说道：“你到底懂不懂啊，里面可是活的禾连芝！”

    “那又怎样，这东西不是给我的吗。”

    “即便要给你，你也不能把它弄死啊，知道培育出这么一株成熟禾连芝有多么难么！”

    莫希有些好笑，“我为什么要弄死它？”

    孟小可见她这副随意的态度就冒火，这株药草可是她参与培育的，早就有了感情，听说顾泉之要把它送给莫希，她都心疼哭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使出了前两个，但嗓子都嚎哑了也没让师兄改变主意，只好退而求其次，要求亲自送药，趁机考验一下对方。

    谁知莫希不知轻重的要开箱子，简直把她气得要死。

    “你既然要这药草，难道连它的生长习性都不知道吗，一旦打开箱子，温度和湿度会发生改变，禾连芝就可能会死！这种冒失的行为等于谋杀！”

    有那么严重么，莫希看着她，笑了一下。

    孟小可更来气了，“你笑什么，我说的难道不对！像你这种没有常识和责任心的人，还是不要碰活的药草比较好，我要把这个带回去。”

    “那可不行。”莫希收敛了笑意，“这是我帮顾泉之看病的报酬，他已经同意了，你无权拿走。”

    “可是……”提到顾泉之，孟小可为难了，噘着嘴巴说道：“我可以给你制成药材的禾连芝。”

    莫希还是摇头，“我就要活得禾连芝，而且请你放心，不管什么药草到了我手里，都不可能死掉。”

    口气真大啊！孟小可翻了个白眼，昂着下巴说道：“你准备养在哪里，我要去看看环境合不合适。”

    莫希有些头疼，顾泉之办事真是半点不让人如意，说好的把禾连芝送她，又派了这么个人来，总不能直接抢吧！

    “算了，你进来吧。”

    莫希转身朝里走，带着她穿过花园，绕过房子，来到玻璃花房面前。

    花房后来又改建过，扩充了面积，隔出一片地做药园，并安装了智能屋顶，可以模拟出各种天气环境，不仅有利于植物生长，人在里面也更加舒适。

    孟小可没想到里面会有这么大一个花房，郁郁葱葱的相当漂亮，隔着玻璃随便一瞥，她眼睛就移不开了！

    天呐！好多极品花卉和珍贵草木，而且生长的状态非常好，叶子翠**滴，花朵争相开放，品种繁多，各色各样，简直是个迷你版的植物王国。

    孟小可看得入迷，脸都要贴在玻璃上了，莫希见状不由得笑了笑，从她手机拿过箱子，走进单独隔开的小药园。

    等孟小可回神时，才发现手里的箱子不见了，大吃一惊，跑进去大声说道：“你先别拿出来，要先设定温湿……”

    话音戛然而止。

    来不及了，禾连芝已经被莫希移植到了一个瓷盆里。

    孟小可没想到她手速那么快，惊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一个箭步冲到面前，张嘴要说什么，结果再次语塞，因为想象中的叶片枯萎并没有发生，禾连芝依旧健康，甚至看起来更精神的样子。

    “这……你……怎么会这样？”

    孟小可惊讶说话都结巴了，要知道，为了把禾连芝完好无损的送到京都，他们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从土壤到湿温日照水源全都照顾到，甚至在箱子里放置了一块灵玉增加其存活率。

    即便这样小心翼翼，送到京都时禾连芝的状态也不太好，叶片都萎靡不振了，所以顾泉之才会让她尽快送过来，免得死在自己手上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莫希居然就这么冒冒失失地移植了，而且还成功了，也没有用箱子里备用的土壤，也没碰水壶和灵玉。

    “我说过吧，不会有植物死在我手里。”莫希转身看向她，笑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其实她在孟小可进来之前，就进行过一次引灵，足以让禾连芝恢复过来，慢慢适应新环境。

    “呃……嗯。”

    虽然匪夷所思，但孟小可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无话可说，心里想着，莫非这莫小姐真的懂药。目光扫向周围，待看清别的药草后，孟小可更是惊讶。

    这里好多市面上难以见到的名贵药草，年份都高得吓人，甚至还有些毒性很大的草木，就怎么百无禁忌的养在一起，偏偏都还生长得不错。

    作为医药大家的传承人，孟小可越想越心惊，看向莫希的眼神都带上了敬畏，又忍不住问道：“这些药草，都是你种的吗？”

    莫希知道她在惊讶什么，笑了一下，平静地说道：“都是从各地高价买来的，我很擅长种这些。”

    “哇，好厉害！”孟小可被眼前的情景震慑到，完全忘了对她的敌意，虚心问道：“禾连芝移植时，稍有不慎叶子就会瞬间黄化，从而引起死亡，你是怎么做的，我看……它状态不错。”

    自然是因为这里草木之精浓厚，灵气又足。

    不过可不能这么说，莫希指着那个瓷盆，说道：“里面的土是我提前准备好的，按照禾连芝的喜好加入了偏酸性的有机肥，还有这个－－”莫希用松土的小铲子在土里撬了几下，扒拉出一条细细长长的虫子。

    孟小可经常和土药草打交道，所以并不像一般女孩那样怕虫，凑上去看了看，很快就辨认出来，道：“这是银线虫，喜欢缠在植物根系上产卵，还会啃食根茎。”

    “是的，银线虫对大部分植物而言是害虫，但对禾连芝而言却有益处。”

    莫希将虫体重新埋在土里，“银线虫会持续发出一种很细微的声音，人类听不到，但禾连芝很喜欢，怎么说呢，就像镇静剂一样，会让它放松下来。”

    “还……还能这样，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孟小可觉得不可思议，但看莫希的神色，也不像是唬她，而且禾连芝确实状态很好。

    于是她又问了几个关于珍奇药草培育的问题，莫希也没有保留给出了自己的见解，听得她两眼放光，恨不得拿个小本本现场记下来。

    直到管家过来说午饭准备好了，两人才停了下来。

    莫希笑道：“一起吃饭吧。”

    “啊，不用不用！”孟小可连忙摆手，“是我耽搁你时间了……那个，你去吃饭吧，我先走了！”

    说着就慌慌忙忙往外蹦，走了几步又回头，“对了，我叫孟小可，以后要是碰到问题，还可以再向你请教吗？”

    莫希笑了笑，“可以，你应该知道我电话的吧。”

    虽然这女孩开始对她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但短暂接触下来，莫希对她并不排斥，和性子单纯的人相处比较放松，对方心里想什么都会表现在脸上，不用费心揣测，而且孟小可对草药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在某种程度上两人也有共同语言。

    “嗯，我会问顾师兄要的。”

    提到顾泉之，孟小可脸色有些不自然，心里五味杂陈，张了张嘴，忍不住问道：“莫小姐，你会喜欢我顾师兄吗？”

    莫希一听脸黑了下来，“你是说顾泉之，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孟小可眨了眨眼睛，惊喜道：“真的，你确定？”

    看她的样子，莫希终于明白之前那点敌意从何而来了，没想到还真有人喜欢那种冷冰冰款的，也不嫌冻得慌。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担忧，我和顾泉之并不熟，如果不是为了禾连芝，我们压根不会有什么交集。”顿了一下，莫希又补充道：“而且，我有喜欢的人。”

    听到后面一句，尤其看见莫希说这句话时眼里渗出的温柔，孟小可犹如吃了定心丸般的松口气，笑着挥手，“那就好，谢谢你，我走了，再见！”

    看着孟小可离开的背影，莫希脸上的微笑才渐渐淡去，心里若有所思。

    她和顾泉之才见过三次面，第一次在酒店，第二次是骆家婚礼，第三次是因为给许家老爷子看病，每次见面双方都没什么好印象，以顾泉之的性格，应该不至于大嘴巴和师妹说起自己，那为什么孟小可会有那种误会，如果不是草木皆兵看谁都是情敌，会不会和顾泉之特意接近自己有关？

    她摇了摇头，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或许一切只是个巧合，还是先吃饭吧。

    接下来几天，莫希都没有出门，在家专心提炼药材，终于把剩下两个疗效的宝灵丹制作出来，除了送出去的三份六颗，还有富余，可以先留下来。

    就在她打算联系唐瑾送药时，郭明明先打电话过来约她见面，说有重要的事商谈。

    约的见面地点是卫智宸的酒吧“年轮之心”，莫希到的时候，郭明明已经在二楼包间等她了。

    他穿着深色羊毛衫，卡其色的风衣搭在椅背上，手里无意识地晃着杯酒，低头看着铺在桌子上的资料，神情有些凝重。

    听见脚步声时抬头，放下酒杯，笑着起身招呼莫希入座。

    “莫小姐，好久不见！本想上门拜访的，又怕引人注意，这事电话里说也不方便，这才麻烦你特意跑一趟。”

    “不麻烦，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莫希坐下，自从上次云城事后，她还是第一次在京都见到郭明明，他看起来身体还不错，但眉间倦怠，眼睛充满血丝，显然是忙案子没有休息好，于是问道：“郭先生之前的伤都好了吗？”

    郭明明笑道：“早就好了，云城的事一直想好好谢谢你，只是一直没机会碰上面。”说着走向旁边的一个柜子，“喝点什么，酒还是饮料？”

    莫希道：“我不喝酒，饮料吧。”

    这间屋子主要是唐瑾他们内部使用，所以柜子里摆放着不少饮品，郭明明拿出一瓶新款的鸡尾酒饮料，“这个怎么样？新口味，酒精度才3。8。”

    莫希点头，“可以，谢谢。”

    郭明明打开盖子放在她面前，笑着说道：“听智宸说，这间酒吧闹鬼的问题是你帮解决的。”

    “嗯，不是什么大问题，顺手就解决了。”

    “啧！身边有高人在就是方便啊！”

    郭明明感叹了一声，敛色进入主题，“莫小姐，今天把你约出来，主要是有些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莫希点点头，神色也认真起来。

    “京华大学的范云易教授被杀，这件事你知道吗？”

    “知道，我看见过新闻。”

    “尸体一被发现，我们就知道是十殿所为，他们给范云易注射的药物，就是十殿特有的违禁药品，而且在范教授失踪之前，十殿在国内的一位高级骨干曾接触过他。”

    “嗯，安从，编号02，在云城就是她差点要了我们的命。”

    郭明明愣了一下，笑道：“对，就是她，看来阿瑾和你说过这事。”

    他嘴上笑呵呵，心里却将唐瑾一顿臭骂，这小子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完全无视保密条例，随便把内部消息透露出去就算了，身份也暴露得差不多，明明交代他不要擅自行动，由行动队出面，但－－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他去了骆家那场婚宴，及时通知收网，之前的布置可能就白费了。

    “我们一直在调查目标02接近范教授的动机，如果只是单纯的要他的命，没必要那么麻烦，也不会把他绑走那么久，所以她的目的一直是我们调查的重点，但始终没有进展。直到后来，又发生了两起同样手法的杀人事件。”

    郭明明推过一份资料，首页是三张被害者的照片，下面的身份备注都有个共同的头衔：物理系博士。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