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个关键的单词

    过了两天,就在林明思疲惫万分地处理景山海留下来工作上的烂摊子的时候,周辉给他打来了电话，约他出来到小饭馆里坐坐。

    林明思按时赴约，周辉出现时身影显得有点疲惫，胡子估计好几天都没有刮了，颇有点侦探类电视剧中常出现的颓废型男主的气质。

    “我现在接手江烨淑的失踪案了。”他在饭馆的桌前坐下时，第一句话就这么说。

    这家饭馆的人很少，林明思怀疑它的菜色也是令人可疑的难吃。不过周辉对于这种饭馆有种奇异的偏执，或许是油腻腻的桌面和同样油腻的炒菜更能激发他破案的灵感。

    “失踪案和凶杀案都交给你,能忙得过来吗？”林明思问道。

    第一盘炒菜端了上来，周辉已经掰开一次性筷子急匆匆地吃了起来，林明思望着盘子上盛的食材裹的一层热油,没有动。

    “谁说两个案子都给我了，”周辉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凶杀案转走了,现在不归我负责。”

    林明思哦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心情好了很多,甚至还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片炒肉放到嘴里,葱姜在热油中爆炒过的味道完全是人间烟火的气味，那里热闹脏乱而温暖。

    连环凶杀案已经发生了四起，破案却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连个嫌疑人都没有锁定，把周辉踹开换其他人上，也是情理之中的。看起来周辉没有得到提拔确实是能力不怎么样而不是因为他不结婚。林明思想到这里，不由被自己的林式幽默逗乐了。

    “你看起来很高兴。”周辉乜斜了林明思一眼。

    “这样你的压力就没有那么大了对吧。”林明思觉得这家饭馆的饭菜做得确实不敢恭维，只好要了两瓶饮料，免得枯坐原地太尴尬。

    周辉不以为然地苦笑，却没有反驳林明思。他的眼神在小饭馆中弥漫的油烟和其他食客抽烟的烟雾之中显得很柔和，林明思心里一动。景山海曾经也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着他，在他完全陷入其中之后才发现，这种温柔完全是危险的。

    “前天我还辨认监控了，江烨淑还去取过一次钱。”林明思说道，“活人总比死人好找，对不对。”

    “是吗？那我恰恰和你持相反的观点。活人是可以满世界乱跑，而尸体是不会动的。”周辉放下手中的筷子，沉吟着说，“监控不能说明什么，没有拍到她的正脸。而且调取atm机附近街边的监控，发现这个女孩都很有技巧地在躲避监控。我觉得有这么强的反侦探意识，她怎么都不太像笔录所说做文秘工作出身的江烨淑，很可能是其他人冒充她，甚至是个矮个男人男扮女装。”

    林明思有点气恼，周辉这番话好像诅咒江烨淑已经死了一样，尽管他清楚周辉并不是这个意思。两人之间的沉默比想象中降临得更快一些，林明思喝着饮料，仿佛能从香精的气味都辨别出每一种化学合成的香甜都来自于什么有机化合物。他并不讨厌和周辉见面。周辉是个有趣的人——做朋友的话尤为如此。

    所以，实际上，也仅仅如此了。

    “他们当时拿走了江烨淑的电脑和备用手机，”林明思忽然想起这个关键线索，“里面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硬盘被暴力格式化过，我们的技术人员无法还原其中的内容，”周辉不悦地说，他可能还在被凶杀案侦破组排除在外而耿耿于怀，认为失踪案完全是浪费了他的才华，“所以我看，她根本就是有预谋地离开你老板，跟杀人案扯不上关系，我觉得她应该需要做思想工作。”

    林明思望着周辉说：“这样也好，最起码她没有出事。”

    周辉回望着林明思，他笑了起来。林明思挪开目光，转而盯着饭馆黑乎乎一片的墙壁；他觉得这样彼此对视确实显得gay里gay气。周辉说道：“可是我得给她的家人一个交代，对不对？”

    吃完饭，周辉与林明思告别的时候说：“有江烨淑消息的话，你尽快告诉我。”

    林明思点了点头：“这话也应该是我来对你说。”

    他独自踩着路灯和自己的影子回到别墅。现在林明思能够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宁愿不住别墅了，独自住在这么大的地方实在令人感到害怕，周围的每一寸空气好像都是看不见而无法确定安全的，尤其是晚上独自归来的时候，林明思开灯的瞬间看到楼梯拐角的阴影中有一个矮个子男人站在那里，当灯光亮起来的时候，他才看清楚原来那个人影只是一盆吉星高照。

    林明思站在原地，冷汗这时候才冒出来，心脏剧烈跳动，气喘吁吁，冷汗直流。白房子对他有多大的影响？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林明思也想不明白。

    他走到三层，打开电脑，继续白天没有做完的事情。就在他和周辉一起吃一个晚饭的几个小时里，收件箱里又塞了不少邮件。林明思一一打开回复，近来景山海的事业运不知道是不是格外不好（这是报应！林明思愤恨地想），雇佣他的几家公司都有麻烦事。一家国外企业涉嫌洗钱正在被调查，一家国外企业高管身陷性骚扰丑闻；就连国内公司也不省心，景山海供职的国内公司因为不正当竞争被辖区所在工商局罚款几十万。

    林明思回复了几封之后，其余邮件又归入了待处理事项的文件夹。他发现邮箱里又静静地躺着一封未读邮件。

    像是命运中注定的某些事情，这封邮件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收件箱里。林明思将邮件点开，那是一封关于美国某个品牌的登山用品广告邮件，林明思只是扫了一眼，就准备将这封邮件删掉，但是他突然瞥到了宣传图片上的某个单词。

    ain-climbing。

    ain。林明思盯着这个单词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感觉自己都不认识这几个字母了。他退回到桌面上，打开一直保存在那里的江烨淑留下的密码。

    除掉iam之后，剩余的字母是ii，将ain这个单词从这堆乱序字母中剔除出去，只剩下了两个字母：ni。不，这两个字母应该换一个位置，也就是介词in。

    所以，江烨淑的这行密码应当是：ain。

    林明思觉得血全都涌到了脸上，而这些血液又在一瞬间被抽空了。他隐约想起在很多年前，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感觉。要不要马上给周辉打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不，先不要，冷静一下。林明思闭上眼睛，用力按着自己的面颊，仿佛那些兴奋的思绪和成就感会马上从他的脸上飞出来一样。

    目前没有人可以和他分享这种破译出密码的喜悦。

    但是，密码的谜底却成了一个新的谜团ain含混不清，究竟是哪一座山？或者只是一个地名的指代？还是另外的密码？

    林明思否决了这几种想法。他知道是哪座山。

    白房子就在山里。这行密码是留给他和景山海的，一定是江烨淑林明思和景山海三个人都心知肚明的某些事情。白房子，绿眼睛，所有这些不祥的符号，都和景山海有关系。

    江烨淑可能此时就在白房子中。那里经过装修后，长期居住是没问题的（听江烨淑曾经说过，那里甚至还有wifi，为了能及时地传送监控画面），地点又十分隐蔽，除非大规模有方向的搜寻，否则根本无法找到她。

    林明思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江烨淑会藏在那里。

    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林明思关了电脑，走到卧室中，在床上躺下。窗户开着，一阵风吹进来，将桌子上放着的半包纸巾吹到了地上，那动静把林明思吓得浑身一激灵，不啻于听到什么爆炸地震之类灾难的巨响。

    现在林明思开始考虑江烨淑杀过人的可能性了。一米六几的身高，缜密的思维和反侦察能力，具有反社会人格的血统（她哥有这方面的前科）。不过前两起凶杀案发生时，江烨淑还和林明思在邻省，她不具备作案条件。

    林明思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凶手或许不止一人。潘磊和江烨淑，会不会潘磊在之前单独作案，之后加入了江烨淑，或者江烨淑单独作案？。

    林明思在床上翻来覆去。他一会儿拿起手机，准备给周辉拨号了，又把手机放了下来。白房子的事情，除了他们三个人，谁都不能再知道，那是永恒的，应该要烂在记忆深处的秘密。林明思已经把关于白房子的一切都沉入记忆深处，为什么江烨淑还要躲在那里？

    不过，他肯定是要去看看的。尽管林明思并不太清楚白房子的方位，不过江烨淑当时带他逃出来的时候，他隐约记得附近有一个森林公园，想要找可能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