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2

    还没走进厕所，许言寒就闻见了一股刺鼻的烟味,喉咙被刺得痒痒的,紧跟着咳了两声。

    “我今儿早来大姨妈没去早操,回来被周老头吵了一顿，你们猜那傻逼说了啥？”一道尖锐又有些刺耳的女声从厕所传来。

    “说什么？”

    “那傻逼一脸正经地问我：你亲戚来关你不上早操什么事？”

    “我操！哈哈哈哈哈！这他妈也太逗了吧！”

    “就是，我他妈差点把昨晚的饭喷他脸上！”

    厕所里戏谑的笑声越来越大，说得脏话也愈发不入流，许言寒咧了咧嘴角，装没听见似的，回头在一脸紧张的赵欣棋手背上拍了拍,说：“别怕，跟着我。”迎着烟雾端着洗漱盆走了进去。

    没想到厕所突然进来人，攀聊声戛然而止，靠在墙上抽烟的女生彼此交换了个眼神,齐刷刷向许言寒看了过去。

    许言寒抬眉扫了眼，厕所里一共有四个女生，她们的脸上虽然涂着蹩脚的妆容，黑色的夹板凉拖配着黑色的指甲油，却和y区那些混社会的女流氓完全不同的气质，虽然不是什么好学生，但打眼一看便知道是学生。

    赵欣棋胆怯地抬头看了一眼，握着许言寒衣摆的手抖了起来：“小寒，要不我们……”

    “好了，你去上厕所吧。”许言寒顺手把洗漱盆放在盥洗池里，回头冲赵欣棋笑了笑，又看了几眼那几个女生，“这公共场所，我用一下没问题吧？”

    四人面面相觑了一眼，夹烟的手小半天没动作。

    看她们没说话，赵欣棋捂了捂实在难忍的肚子，索性也不再犹豫，绕过她们就往里面的厕所跑。

    蹲在墙根的两个人顺势站了起来，也不去拦赵欣棋，径直走到许言寒面前，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其中一个身穿牛仔超短裤的女生不耐烦地咂了口烟，在许言寒肩上推了一把：“我□□他妈谁啊？哪来的瘪三？”

    “哪个宿舍的贱胚子？我看你他妈是活腻歪了吧！”另外三人也扔了烟头凑了过来，气势汹汹地把许言寒困在了中间。

    许言寒身子晃了晃，垂眸看了眼被超短裤碰过的地方，眸色暗敛。

    这动作惹毛了超短裤，她猛地把烟在水池台沿上捻灭：“你他妈拽什么拽？我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这栋楼谁说了算！——”超短裤吼了一句，扬手就要往许言寒脸上打，手刚抡到半空，就怎么也动弹不了了。

    她一脸吃惊地看向被握住的手腕，脸憋成了番茄色：“我操.你——”

    “有*么成天操这个操那个？”许言寒冷哼了一声，握着超短裤的手更使劲了。

    另外三人见了作势就要上前帮忙，许言寒一个反手就把超短裤的胳膊绕在了脖子上，以一种非常扭曲的姿势对着另外三人，“别瞎动了，不然她这胳膊明儿得去打石膏。”

    “别别别，你们三别动！站那儿听她说！”超短裤龇着牙佝着背，方才大姐大的气势瞬间全无。

    另外三人扔了烟头，相互看了一眼，没人敢再往前走一步。

    许言寒哂笑一声，朝几人伸出三根手指：“我就说三件事，一，以后你们在这儿抽烟也好骂人也罢，我忙我的，咱们各不干涉，你们谁要蹬鼻子上脸，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二：我跟刚上厕所那人是姐们，希望你们以后也离她远远的；至于三嘛……”

    超短裤连连点头：“行！这两件事我都答应你！”

    “光你答应可不行啊，你们这小团体不是最容易起内部冲突？”许言寒冷嘲热讽地看了眼超短裤，抬眸瞥了眼另外三人。

    “我操.你妈，你们三哑巴了？刚不是嗓门挺大嘛！”超短裤也是急了，提脚就在一个女生的小腿上踹了结实的一下。

    那女生被踢得退了几步，另外两人赶忙扶住她，连连点头：“知道了，我们也都知道了！”

    许言寒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回第三根手指，说：“至于这第三件事，周老头是我非常敬重的一位老师，也是全国著名的名师，据说他教过的学生物理成绩没有下过85的，你们觉得是你们傻逼还是他傻逼？”

    几人当即变了脸，嘴上忙说：“我们傻逼我们傻逼……”

    “那今晚的事就先这么着吧。”许言寒勾起嘴角，然后松开了超短裤的胳膊，她随意地往地上瞥了一眼，横七竖八的烟头和脏兮兮的烟灰，又补了句，“对了，烟不是什么好东西，女孩能少抽还是少抽点吧。”

    超短裤四人被她这话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推搡着就往厕所外走，临出门又回头问了句：“你叫什么？”

    “许言寒，高一七班，512室，如果你们心里不爽，我随时奉陪。”

    赵欣棋刚上完厕所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盥洗室只剩下洗脸的许言寒，其他几人都没了踪影。她吃惊地走到她跟前，问：“那几个学姐呢？”

    “不知道，可能回宿舍了。”

    “她们就这么走了？！”赵欣棋脸上的惊讶更盛，从头到脚打量许言寒一番，“小寒，她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放心吧，她们毕竟还是学生，好说话。”许言寒笑着抹开嘴角的泡沫。

    “可是……”

    “不早了，明还有课，快回宿舍睡吧。”

    赵欣棋点了点头，跟在许言寒身后回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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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乔昀的睡眠质量都不大好，原因是乔家城给他发来了一条彩信。

    彩信这玩意据说是一块一条，他以前从没收到过，手机提示有来自乔家城的彩信的时候他还有些吃惊，满心期待地点开，两张照片将他浇了个狗血淋头。

    他本以为对父母分开这事他早都不再介怀，可他的心还是因为那两张枣红色封皮的离婚证书抽得生疼。

    果然，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

    照片上，乔家城和穆卿不苟言笑，两鬓微霜，眉眼里也染上了沧桑。

    乔昀看着，不由自主想起了他曾在抽屉里偷偷翻到的他们的结婚证上的照片。

    十八年前的他们，风华正茂，穿着素白的衬衫依偎在一起，咧嘴笑着，眼睛也仿佛在说着幸福的感受。

    乔家城的彩信发来了两张离婚证的照片，末尾附了一句：“这是我和妈妈对你的交代，小昀，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乔昀苦笑一声，原本承诺携手到老的夫妻，怎么样的一瞬间，就天涯陌路了呢？

    啧，时间真是个可怕又可悲的东西。

    他按着手机，明明想对他们说很多话，最后发出去的也只是一句承诺：“早点休息，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们放心。”

    最后一抹微光熄灭，乔昀融入夜色之中，睁着眼看床板，长长地叹了口气。

    童年那些愉快的记忆仿佛被橡皮刻意擦除一般，他努力去想，却只记得自己是如何坐在旋转木马上笑着，在碰碰车里吼着，乔家城和穆卿的欢声笑语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宿舍的鼾声此起彼伏，袁骁的最震天动地，外面野猫发情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窗外好像是有很多星星。

    世界上的一切都安稳如常，唯有不眠人的心，久久不能平复。

    乔昀把两支胳膊塞进被子，又把被子往上提了提遮住半张脸，辗转大半个晚上，终于沉沉睡去。

    睡梦中，无边的黑暗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声说：“乔昀，从此你就是单亲孩子了，你怕么？你的妈妈不要你了，也许有一天，你的爸爸也会不要你了……”

    他蹙着眉攥紧被角，一遍遍抗争：“不，不，他们不是不要我了……”

    他梦到了许言寒，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暴风雨里，看着她的爸妈逆风而行。

    她的眼里没有一个孩童应有的单纯和无邪，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她步入小学的校门，调皮的男孩子嘲笑她是孤儿，围着她嘲笑她是有爹生没娘养的野杂种。她抱着头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哭泣，那些烦人的家伙笑声更大，围着她丢手绢，那罪恶的笑声戳得人心里千疮百孔，满目狼藉。

    他忽然出现在她的小学教室里，那些捣蛋的家伙吓了一大跳，他气冲冲地箭步冲到她面前，伸出双臂紧紧把她护在身后。

    “你们不许再嘲笑她！”

    “哈哈哈，你有什么资格说话呢？你明明也是没人要的可怜虫啊！”

    他眼里染上怒火，熊熊火焰将那些男孩吓得屁滚尿流，他挥着拳头赶走那些嘴欠的熊孩子，回身抱住瑟瑟发抖的许言寒。

    “以后我也是孤儿了，不管怎么样，我会永远陪你一起。”

    ……

    “乔帅！乔帅！快起床！九点了！”

    乔昀是被袁骁的大嗓门震醒的，醒来时才发现身下湿了一大片。

    “额贼！马勒戈壁啊！”他顾不得太阳穴的疼痛，触了电似的从床上跳下来，看着床上那一大滩，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他竟然……

    竟然还是因为许言寒……

    操，太他妈羞耻了！

    袁骁从一边套校服长袖一边从架子床最后一级台阶上跳了下来，整个宿舍像是地震了似的，乔昀慌慌忙忙用被子把床上那滩遮住，从柜子拿了条新的牛仔裤往腿上套。

    迟到了将近一节课，袁骁显然没心情关心乔帅哥的私事，一边装书包一边骂：“操他大爷的二舅奶奶！早上没一个人叫咱俩，冯霖那逼也跑了！今晚老子非得把他腿卸一条！”

    乔昀这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表，09：18，瞬间瞪大了眼：“额贼！都九点了！”

    以前在y中他是从不怕上课迟到这种事的，但来了b中，不知道是因为校规太严还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原因，他对这里的规矩多多少少有几分怵。

    以前他是差生，想着混个初中文凭就高枕无忧，现在上了高中，心态倒有些不一样了。

    也许是许言寒太过用功，老师又把高考强调得跟千人斩似的，他心里的担忧与日俱增，直到现在，迟到了不过一两个小时，他都感觉有些难以忍受了。

    “咱俩这觉睡得可真够死啊！还不如直接睡到吃中午饭，这样还能给班头撒个谎说早上拉肚子什么的。”袁骁趴在地上去够床下边的洗漱盆，嘴里还不忘吐槽，“这个点不早不晚，在宿舍呆着内疚，去上课又丢人，真他妈难办。”

    “赶紧的吧，逼话怎么那么多？”乔昀在他屁股上蹬了一脚，蹲下身子很轻松把两人的盆子够了出来，回身骂道，“你他妈胳膊一会儿长一会儿短啊，昨晚能放进去今儿就取不出来了？”

    “嘿嘿！谢谢乔帅啊！”袁骁端起洗漱盆，和乔昀一块往外走，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眼，说：“你怎么穿牛仔裤啊？等会不是还上早操呢？被纠察队抓住了咋办？”

    提到这茬，乔昀的脸顿时变了色，嗔骂：“哎你他妈今儿话怎么那么多！”

    “我就随便问一句嘛！脾气怎么这么爆，是不是昨晚做什么不好的梦了？”

    我操.你大爷家的二舅奶奶的三外甥。

    乔昀甩了袁骁一个白眼，快步疾趋地就往盥洗室去。

    “哎我操！乔帅你今天到底咋了啊？你是不是发烧了，你脸怎么红了？！”袁骁迈着两条小肉腿去追他，“你到底发烧没啊？你要是发烧了我就有理由请假了！就说陪你看病去了！”

    “滚！——”乔昀回身咆哮一声，打开水龙头，用力地朝脸上拍了几把。

    冰冷的水拍在滚热的皮肤上，许言寒的身影才从脑海里退散，身体里那股难以形容的冲动和*也淡下去了几分。

    他双手撑在水池台沿上，垂眸看了眼牛仔裤下的那万恶之源，这是他第一次因为现实中的女生起了反应，还是在梦里，那个人还是许言寒。

    操！

    乔昀握紧了拳。

    这东西真是越来越不受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