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深了，霍聿飞也不知道是失眠的缘故还是年纪大了，脑海里不禁开始回忆起了往事。

    八月的t城下了一场大雨。

    夜晚街道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这么大的一场暴雨，家家都闭门不出。

    一个男子摇摇晃晃，戴着一顶鸭舌帽，冒雨前行。

    这条胡同没有路灯，雨水已经涨到了男子的脚踝处，雨中他深一脚浅一脚费劲地往前摸索着走，耳边除了哗哗的雨声，就是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他也知道，一旦停下来，后面那群人就会追上来，那他便只有死路一条。

    “马哥，前面是条死胡同！”

    “抓住他，老大说了，活捉霍聿飞回去，咱们就能拿住七合堂的把柄，要挟季凌放弃z城的地盘。”

    几个拿着棍棒的男子，已经慢慢逼近胡同，手电筒发出的光束在黑暗中搜索着。

    他们眼睛瞪得大大的，没有放弃任何一个角落，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明明看到霍聿飞往这边走了，可这死胡同中，并没有见到半点人的影子。

    难不成穿墙跑了吗？

    “马哥，我们的人找遍了，的确没有。”

    “霍聿飞这小子贼的很，让兄弟们多加小心，他腿上有伤，不可能跳墙跑了，他一定是找什么地方藏起来了，再仔细搜搜。”

    七八个人再次分散开来，在这死胡同里，来来回回地搜寻着，其中一个叫阿虎的，冷不丁看到了墙上很淡的血迹，顺着这血迹，最后消失在了一户人家的大门上。

    “马哥，有发现！”阿虎举高手电筒，众人都围了上来：“我看霍聿飞这小子八成是躲到这户人家里了。”

    马哥眼睛半眯，眼神示意让阿虎去敲门。

    “砰砰”

    敲了好几声，门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马哥，这人家估计是睡过去了，你看，我们要不要撬门进去？”

    这片属于贫民区，监控摄像头也就在胡同口象征性地摆着几个，今晚这么大的雨，肯定也拍不清他们几个的长相，老大那边下了死命令，这次再带不回霍聿飞，他们几个都地玩完。

    马哥正要阿虎去撬门，蓦然就听到铁门那边传来脚步声。

    马哥示意众人不要乱动。

    “大半夜的，谁啊？”

    阿虎和马哥交换了个眼神，随后道：“对不起啊，大晚上的叨扰你，我家的猫实在是太不听话了，从墙头跳到你家院子里了，你能不能打开门，让我进去找找？”

    “这下着大雨也不方便，明天等雨停了，再来找。”

    “别啊，我待这小猫如同亲儿子，找不到它，我睡不着觉，你就行行好，打开门，让我进去。”

    也听不清铁门那边的人嘟囔了一句什么，插销打开，一群人就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门里的人哪里知道人会这么多，一个踉跄，就跌倒在了雨水里。

    七八个人手脚麻利，立刻把院子里的角角落落都搜了一个干净。

    坐在雨水里的男子，很年轻，也就是十八岁的学生模样，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群人拿着棍棒，立刻就吓得不敢言语。

    “马哥，没有。”

    真是奇了怪了，霍聿飞难不成长翅膀，飞了？

    马哥的视线转移到了跌坐在雨水地里的学生身上，他摸出腰间的刀，蹲了下来：“你刚才有没有听见院子里有动静？”

    那个学生吓得直哆嗦：“大哥，有话好好说，我从小就怕刀，你别用它对着我，我……我害怕。”

    马哥的耐性已经被霍聿飞磨得差不多了，他一把抓住学生的衣领，吼道：“少他妈废话，你到底看见什么人了没有？！”

    学生连连摇头，舌头都捋不直了，正要说没有，可蓦然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马哥，这里有个人！”

    马哥眸光一亮，拽着学生的后衣领就往屋子里走去，学生吓得腿都软了，根本就走不动道，到屋子的时候，学生完全已经瘫坐在地上了。

    床上有人，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这大夏天，也不怕捂出一身痱子。

    马哥轻哼一声，看着学生，指着床上：“这被子里谁啊？”

    学生咽下口水，小脸苍白：“没……没谁，大哥，真的……没谁。”

    马哥眼睛半眯，在学生的身上来回打量着，最后落在了他没有拉上的裤拉链上，他眉头一挑：“别告诉老子，这被子里裹着的是女人。”

    学生眼神顿时慌乱了：“大哥，我……我这是第一次，你就饶了我，我这里真的没藏你要找的人。”

    马哥啐了学生一口，纵然这被子里裹得真是女人，他今天也要显开看看！

    “虎子，把被子扯开！”

    阿虎一只手就把被子给掀开了，可里面的场景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马哥眉头紧皱，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他上前几步，盯着那玩意，脸色很是难看。

    他妈的，竟然是个充气娃娃！

    “你他娘，竟敢糊弄我！”马哥一刀子就把充气娃娃给捅的没气了，他觉得不泄愤，转身又对学生拳打脚踢的，学生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叫喊了几声。

    “马哥，马哥，后院的门是开着的，那小子或许是从后门跑了！”

    马哥气急败坏，又踹了学生一脚，才冲出了屋子。

    人都走光了。

    学生躺在地上，缓了一会，才慢慢地爬了起来，看了一眼那群人从后门走远了，才放下心把前后门都锁上，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屋子里。

    学生摸索着床边，用力把床板给掀了起来，里面躺着的正是霍聿飞。

    “那些人都走了，你出来。”

    在这床板下面闷着，霍聿飞都快要喘不过气了，他瘸着腿，站了起来。

    “你受伤了？”

    霍聿飞看着学生鼻青脸肿的模样，心里多少有点愧疚，刚才他走到了死胡同，要不是这学生恰巧出来拉了他一把，恐怕他现在早就被马哥那群人捉去邀赏了。

    学生摸了摸自己带血的嘴角，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摆了摆手强撑道：“没事，以前在学校打架也常常这样，休息个两天就好了。”

    霍聿飞想给学生一点补偿，可他现在身无分文，着实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

    想了半天，他才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看着他，笑了：“怎么？打听我的名字，日后好报答我吗？”

    霍聿飞沉默了。

    学生挠了挠后脑勺：“我这个人，从小就喜欢看水浒传，行侠仗义不留姓名，那是我一惯的作风，我看你也像是个大人物，怎么沦落到被人追杀的份上了？”

    霍聿飞缄口不言，这件事不能说。

    “你不方便说就算了，我也不逼你，趁着那群人还没发现自己上当，你赶紧走。”

    “那你……”霍聿飞抬头，借着灯光，他才算是看清楚了眼前这个学生的模样。

    干净。

    这两个字霍然跳到了霍聿飞的脑海中，纵然学生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可霍聿飞依旧这样认为。

    “你放心，等会我就报警，警察一来，那群王八蛋也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霍聿飞点点头，他的确不能在这里久待了，他和小七约定的时间已经快要到了，他必须去跟小七完成接头，这样z城这块地盘才能永远地被大哥季凌攥在手掌心里。

    霍聿飞走到门口，学生不放心跑来送上一把伞：“雨大，打伞走。”

    霍聿飞推了回去：“打伞的话，目标太大，你拿着……你就真的不考虑考虑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我会报答你的。”

    学生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却可爱的很：“如果你真的能死里逃生，想要报答我的话，那你就赔我一个最新款的充气娃娃，你都不知道那个充气娃娃是我攒了一个月的钱才买的，现在被那帮人给弄坏了，也没法使了。”

    “就只是充气娃娃？”

    霍聿飞下意识是想问他还要需要钱吗？

    学生认真地点点头，没有再要别的。

    那晚，霍聿飞真的顺利脱险，找到了小七。

    当然，霍聿飞也实现诺言，往学生家的门口放了好几箱的最新款充气娃娃当做报答。

    他这个人一向不欠任何人的人情，报答了，霍聿飞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了地，渐渐地也就淡忘了那个学生。

    直到三年前，他无意中看到了“星梦想”的选秀节目，再次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抱着吉他在舞台上唱歌，他的视线落到他腰上别着的牌子，上面明摆的写着“唐宋”，霍聿飞才知道，原来他叫唐宋。

    霍聿飞一直没有告诉唐宋，挂在卧室里的那幅油画，就是霍聿飞他自己画的，然后冒充是粉丝的名义送给了唐宋。

    霍聿飞不是注重感情的人，他的理性往往要大于感性，可那天，唐宋跳到了他的车上，他才知道，或许对唐宋，他的心是有点不一样的。

    不单单是七年前的救命之恩。

    他想要的，从唐宋身上想要的，还有更多。

    他分不明白，这到底是唐宋口中所说的兄弟之情，还是小七开玩笑的爱情。

    霍聿飞望着睡在身边的唐宋，唇角不由轻翘，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在他的脸颊处印上了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