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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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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庭北又想抽烟了,焦躁混和着心里爬出来的馋虫,让他无所适从。

    拿了证据去找秦方,是他自己的想法,这事显然也办成了,唯一没想到的是秦方在最后的时候扎了他一刀。他太了解元夕了,当然要让他也栽一个跟斗。

    他知道,这个事情要处理不好,指不定和元夕也就这样了。

    她不会和他大吵大闹,也不会跟他计较得失,或者连多一个眼神也不会丢给他。按照她的处事原则,大概就是一个曾经喜欢过的男人而已,后来分开了,还是见面能聊聊的朋友。

    可他不是这样的人。

    只要她离开他一天,不,一分钟,他就受不了了。

    易庭北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李洋那人大概只会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专心挣钱;周平涛大概就说大家都是好朋友,继续合作啊;王小米呢,那疯丫头大概会说哎呀虐恋啊,授权我画个同人呗。

    他靠在水泥柱子上,眼睛盯着车底盘下的阴影,入神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远处传来脚步声。

    元夕站到他面前,道,“走了。”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情绪稳定。可易庭北知道,这是已经有了结论。

    他拉开车门让她上车,给她绑好安全带,她没反对。启动车,离开地下室,她开口了。

    “事情算是彻底搞定了。师兄和姚东一起把旁少平给收拾了,崔家那边也发话要送小绿茶出国一段时间,咱们能耳根子清静了。”

    易庭北抿了抿唇,这是可预见的结果。

    “不过,师兄也做了一些妥协,他得送她出去,每三个月去看她一次。当然,这是他们的事儿,跟咱们没关系——”元夕将座椅调得很低,叹了口气,“我的妈呀,折腾了这么大半年,终于能是个头了。”

    “啊,对了。”元夕侧头看一下路牌,道,“你把我送百乐村去。”

    易庭北猛然踩了一下刹车,车身往前一顿。

    元夕诧异,“你干嘛?”

    旁边有车呼啸而去,也有人摇下车窗大骂“臭傻逼”。

    他管不了那么多,将车靠边,道,“元夕,我知道不该不和你商量就擅自做主,但——”

    “但你没错,对?”元夕动了动身体,毫不在意道,“我理解你这想法,不过我不接受。”

    “对不起。”他垂头,“我错了,请你原谅我,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犯。”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先把我送百乐村呗。”元夕咕哝道,“这么久没回去,都不知道变成啥样了。”

    易庭北咬牙,重新启动车,一路奔驰着出城。

    抵达村口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点钟,村子里十分安静,引擎发动的声音传得很远。

    王小米依然没睡,她拉开窗户看了一眼,诧异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元夕下车,懒洋洋活动了一下身体,道,“小米,我家里没收拾,跟你凑合一晚上啊。”

    王小米蹭蹭冲下楼来,疑惑地看看两人,道,“那当然是没问题,公子要一起吗?”

    “不用,他回城。”元夕推开她走进去,“哎呀,我自己去找东西铺床了呀。”

    王小米答应了一声,悄悄走到易庭北面前,小声道,“公子,你们吵架了?”

    他苦笑一声,“就是没吵架才糟糕。”

    “那是怎么回事?”

    他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元夕讨厌我自作主张,让我好好想想。我有想,也道歉了,但是她没接受。”

    “哦——”王小米点点头,大概明白了,道,“原来是这样。”

    “你觉得——”

    “你放心,没说分手就还有转圜的机会,我帮你探口风啊。”王小米安慰道,“元夕人品很好,绝对不会干那种你刚跟全国人民面前告白,她反手就甩你的事情。”

    易庭北深沉道,“就是因为人品好,所以——”

    所以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不能将就。

    王小米蹭蹭冲上楼,元夕已经打开她的大柜子拿床单和被套了。她整个人很平静,没有生气或者郁闷的意思在。

    “你搞啥呢?”

    元夕抬头看她一眼,道,“城里住烦了呗,反正也没啥事,回来看看我的老房子。”

    “胡扯。”王小米坐到床边,盯着她看,“你是不是又整啥幺蛾子要折腾咱们公子了?”

    “王小米,你到底是我朋友还是易庭北朋友呢?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批评我呢?咋就不想想是你家公子在折腾我?”元夕将身体丢到床上,嗅着棉布上阳光的味道,“我累一晚上了,要睡觉,你赶紧出去。”

    “那你给一句准话啊,到底要怎么办?”王小米瞥着她,“冷战?吵架?还是分手预备役?”

    “出去——”元夕有点烦躁道。

    王小米看她被自己逼出点情绪来,满意了,道,“好好,我走了,你自己好好休息。”

    “把门关上。”

    “好。”王小米笑一下,将门关上,摸出手机给易庭北发了一条“安全”的短信。

    易庭北收到短信,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看着元夕那个老旧的小院子发呆。他在院墙边站了一会儿后,只身走入院子中,摸索着将几近于无的门锁打开,找了抹布和水盆开始打扫卫生。

    元夕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也没找任何人倾诉的意思。身边的所有人对她和易庭北抱持乐见其成的态度,特别是今天晚上的采访和片花播出后,CP值成倍往上翻,所有人似乎都在高呼“有情人终成眷属”。在这样的氛围下,大家只是狂热地想要看到所谓的理想情侣,但对两人的具体关系没有关注。

    她在接到秦方的电话之前,只觉得顺势而为也很不错;可那之后,突然清醒下来,易庭北在成长,在肆无忌惮地扩张自己,他完全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而忽略了边界问题。这不是一个小问题,决定了日后两人的相处模式,这个过程是她亲手开启的,也得由她亲自来定规矩。

    身边的王小米和周平涛都是叛徒,她要讲了自己的担忧,只怕会说她作而已,所以,她谁都不想说。

    崔如玉和旁少平狼狈为奸,她有的是办法处理,一直收着手其实是顾忌着秦方。她想要看看,秦方面对这个因他而起的局面到底会做些什么。

    三年前那场乌龙,不,应该说是悲剧,她走出来了。可秦方还被困在其中不得解脱,甚至他整个人也被元这个姓氏束缚着,从来没有进行过自己的主动选择。

    不管是往后退宿还是往前走,他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着走。

    元夕对他的恨已经随着易庭北消散,不想看着他这么沉沦下去。她想,他如果能在崔如玉的事情上做出好的选择,那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她在等,想要等到心里那个最后期限到来之前。

    没料到莫向阳这家伙横插一杠子,丢了个东西给易庭北,易庭北居然也就敢瞒着他自己去找秦方了。

    秦方在电话里告知了她原委,让她去一趟姚东的办公室,当时他的语气不是很好,显然有事情发生了。她道,“师兄,是什么事?”

    他没有隐瞒,道,“崔如玉那边的事情差不多解决了,我让她当面向你道歉承诺。”

    元夕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以崔如玉跟她较劲这么多年的经验,那个女人不见棺材不掉泪,没拿到实质的好处不可能妥协。于是她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他笑了一下,道,“你家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旁少平一些比较忌讳的东西,跑过来跟我交涉。”

    元夕有点吃惊,就易庭北那样的,还能有这勇气?可她马上意识到,秦方不会骗他。她道,“行,我马上来,你等着我啊。”

    在易庭北开车的半道上,她很冷静,前所未有。她将自己和他相识以来的所有事情都理了一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的生活除了工作便是易庭北。这对她而言是个比较恐怖的事实,因为几乎代表没有自由的时间了,可易庭北显然还不够满意,因为她在精神上显然还没完全属于他。

    元夕从身体到自由,几乎全面失守了,但易庭北还要夺取她的精神高地。

    因此,路上她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抵达了停车场,她才将全部戳穿,然后要他去慢慢想,以后到底该怎么办。

    易庭北显然心里是有数的,各种慌张,但不认错的态度也很坚决。

    元夕没和她多纠缠,直接上楼去了。

    崔如玉果然也在,见了她来虽然脸色很不好看,但也没当场发作。

    她没理她,直接对秦方道,“东西给我看看。”

    姚东搬了一叠复印的合同出来,她简单看了下,这玩意只能说是让旁少平死,崔如玉还能挺得下去。她于是道,“崔绿茶,你同意跟和和解,还有啥条件?师兄答应你什么了?”

    崔如玉有点得意,但什么都没说,“你猜啊!”

    元夕看着秦方,道,“师兄,什么条件?”

    秦方避开她的眼睛,道,“旁少平那边已经联系了好几个公关公司,准备在网上给你的电影做差评,还——”

    “我问你什么条件。”她提高声音。

    秦方默了一下,道,“小夕,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你就不必问了——”

    “是啊是啊,你只要知道以后我不会随便找你麻烦就行了。”

    “不会随便找?那就是说如果有机会还会找了?”元夕将身上的包丢在地板上,“你觉得我会留着你这个不定时的□□跟自己找麻烦?老子今天就掐死你,你信不信?”

    “哎,大家都好好说话嘛,别死呀活的——”姚东很焦躁,但也觉得目前是最后一波难关了,只要闯过去自己耳根子就清净了。

    元夕冷冰冰地看着崔如玉,伸手一把拽着她往外拖。她尖叫一声,“元夕,你还是个女人吗?粗鲁得要死,王八蛋——”

    姚东有点吃惊,怎么就动起来手了?他忙道,“好好说话啊,别动手啊——”

    “你们两个男人给我滚出去,这是咱们女人的事情。”元夕冲两人道。

    秦方皱眉,元夕道,“师兄,我不知道你到底答应了崔如玉什么条件,不过我告诉你们,在我这里都不算数。现在,是她主动杠上我了,还没分出个胜负来居然就想走人?没门儿!你们滚出去——”

    他还想说点什么,姚东赶紧将他拉出去,尔后小声道,“其实我觉得你那个条件也不靠谱。什么只要你继续和崔如玉在一起一天,她就保证不找元夕闹事。你怎么回事呢?把自己一辈子赔给一个疯子?这疯女人就真没人管了吗?他崔家那么嚣张,元家就能忍?”

    秦方有点落寞,道,“易庭北说的也没错,都是我自己搞出来的事情——”

    “呵呵,我觉得小师妹不错的,她肯定看出不对劲来了,所以要自己搞定崔如玉——”

    元夕当然看出不对劲来了,她将俩个男人赶走了以后,直接将办公室的门给锁上了。崔如玉身体抖了一下,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她直接将一把凳子放门口,好整以暇地坐了上去,“好不容易逮到你了,能轻易放过吗?你老老实实讲了,和秦方是什么条件?”

    “关你屁事?”

    “怎么不关我事了?”元夕道,“我好好拍自己的电影,谈自己恋爱,你非看不惯了跑出来闹事。我到现在都没明白你在闹什么?是闹我抢了你男人,还是闹我居然没抢你男人?啊,你是有本事能把我搞破产了,还是让易庭北离开我?那又怎么样?反正你现在和秦方离婚了,我搞不好一个想不开,抓了他就去领结婚证,你信不信?”

    崔如玉脸瞬间白了,“你敢?”

    “你以为我不敢?”元夕冷笑一声,“不过就是仗着我不愿意欺软怕硬不对你动手,不过你现在招我头上这么久了,我再不搞你好像真不行了呀。”

    说完,她马上摸出手机来,“我马上给元高打个电话,就说父女嘛,没有隔夜的仇。我现在也愿意和秦方结婚了,所以把钱砸我上一线啊,顺便帮忙准备婚宴。你说他干不干?”

    “元夕,你混蛋,秦方根本就不喜欢你,他只不过是被你们元家欺负,不敢有自己的想法。”崔如玉厉声道,“他也是一个人,也有自己的想法,你们为什么——”

    元夕摊手,“这么说起来,他和你离婚应该是自己的想法了。”

    崔如玉立刻哑口了,脸上显出绝望的表情来,随手抓了姚东办公桌上的什么东西就砸过去。她家里经营玉石,自己也学过玉雕,手上的劲儿不小,准头也不错。

    元夕偏头避开,木头笔筒撞在门上砸着地板,声音响亮。

    门外等候的姚东惊了一下,半晌道,“居然就砸上了啊,我里面的摆设好些都可贵了——”

    秦方没理睬他,靠在墙壁上,默默抽烟。

    “怎么,真话难听?秦方在我们元家就是被压迫,在你们崔家呢?你这架势,看来我不和他结婚都不行啦——”元夕起身,作势去拉门,“那我现在就出去——”

    “你敢。”

    “你试试我敢不敢。”元夕冷笑。

    崔如玉知道她敢,三年前,她一个单枪匹马就能搞得元家和崔家焦头烂额。当时,秦方和她只在暧昧中,还没挑明,她就敢。现在呢,秦方已经是入了海的鲲,没人能限制他了。

    她浑身冰凉,第一次觉得自己干了一件戳事。她干着嗓子道,“我跟秦方说,只要他陪我一天,我就不找你麻烦一天。”

    元夕皱眉,抓了抓头发,“居然是这个条件?大师兄到底是怎么看不起我,居然觉得我会拿你没办法?”

    崔如玉突然发抖道,“你们师兄妹都是小人,都是——”她捂脸哭道,“我就想要个公道,元夕你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在乎,但是所有人都心疼你。我那么努力,但是秦方是怎么对我的?就算你现在离开他了,你凭什么还能过好日子?我就是不甘心——”

    元夕看她依然是不开窍的样子,也不和她扯了,摸出手机来,拨出去。崔如玉见状马上冲过去,要抢手机,可惜一个冷静一个疯狂,情绪上的不对劲让她没占到便宜。

    “师兄,你进来一下。”她道。

    崔如玉突然安静下来,眼睛带泪地看着她。

    门开,秦方站在门口。

    元夕道,“师兄,以你现在的情况,答应崔如玉那个不知所谓的条件,是为什么?”

    秦方闭了闭眼睛,看着崔如玉道,“崔如玉,当年没有在订婚宴的现场第一时间拒绝,是我自己懦弱,这一点我怪任何人。也不怪你有心算无心,将师父给套进去了,总之,我自己把仇也报回来了。”

    崔如玉身体抖了一下,元夕心知,这恐怕和他们能够顺利离婚相关。

    “你现在找元夕闹,其实不伤筋动骨,我只是不愿意看见她为小事烦恼。其实,也不是不能将你处理掉了,但是,我觉得如果答应了你这个条件,小夕大概会内疚一下——”

    内疚?

    崔如玉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方,连续摇头。

    “在感情上,我和小夕已经回不去了,心里还是很遗憾。”秦方垂头,眉眼之间形成巨大的阴影,“可我也不想从她的人生里退出,如果你再纠缠不休的话,那我就陪着你。至少能让她记得我这么一个人,为了她——”

    “住口,你住口!”

    元夕有点同情地看着崔如玉,她的情绪快要崩溃了。她道,“崔如玉,你还要继续跟我闹下去吗?”她举起手机来,“师兄的态度是第一个,第二个,你家里那边,我联系你哥哥了,他很生气。当然,如果这样还不够的话,我也让爷爷去找你爷爷了。反正我家的钱都是我一个人继承的,可以好好跟你们家干一仗,看看到底是谁养女不教——”

    “第三,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揍一顿。”

    崔如玉彻底瘫倒在地上,没有回天之力。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元夕却并不觉得太爽快,离开的时候秦方道,“易庭北现在这样,既让人放心,又让人不放心。”

    元夕淡淡一笑,道,“师兄,咱们以后都是陌路了。对我的人生,请你不要再多关注了——”

    什么内疚,都见鬼去。至于易庭北那家伙,她会自己回去收拾的。

    元夕睡不着,干脆翻身起床。王小米给安排的房间外面连着一个大阳台,正好可以出来看看深秋的星空。

    她站到栏杆边,发现自己的车果然还停在院墙边,易庭北这家伙根本没回城去,居然就这么逗留在她家里。她眯着眼睛看他的影子在几个房间走来走去,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一会儿俯身来回擦着,一会儿贴着窗户玻璃,显然是在打扫卫生。

    她刚硬了一点点的心又软了起来,这家伙,每次惹了她后便化身成狗的样子贴着她,缠着她,让她没办法生气。

    再这样下去就要全面溃败了呀!

    元夕站着看了大半个小时,直到那修长的影子走到院子里,她招手,“哟——”

    易庭北抬头,看着她,没说话。

    秋高气爽,深夜无云,一点点星光透出来落在他的身上,犹如月下奔狼。

    “下来。”他道。

    元夕站在二楼的平台上,静夜里突然有了少年时候中二的情怀。她道,“我跳下来,你接着我,要接不好,我揍死你。”

    易庭北无所畏惧,直接张开双臂站在下面,“你跳。”

    元夕爬上栏杆,两条腿落在空气里荡来荡去,猛然往下滑落。

    他上前一步,紧紧抱着她。

    她无声地笑了笑,拍拍他肩膀上的肉,道,“肌肉没白练啊。”

    他没说话,抱着她转回小院,大有要进屋的架势。

    元夕挣了一下,跳下来,坐在屋檐下。她抬头看凝着一张脸,颇有点野兽架势的男人,拍拍身边凉凉的石头,道,“坐,咱们聊聊。”

    易庭北贴着她坐下来,满身清洁剂的芳香味道。

    “你小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有。”

    “怎么样?”

    “像孙悟空那样的大英雄。”

    “看西游记的呀。”元夕笑了下,捡起地上的一颗小卵石掂了掂,“我倒是没想过。”

    “为什么?”

    “身体不好,天天住院,不是输液就是吃药,没功夫想。”元夕抬头看着天,“你也知道,我们家是干那一行的,父母年轻的时候常年在外面出差,见不到人的。他们把我丢给爷爷带的,爷爷那边呢就只有师兄弟们,所以我就是在医院和那个小四合院长大的。没想过会成为什么人,但想过身体一定要健康,不然给师兄添麻烦。”

    这是元夕第一次正面向易庭北提起秦方的事情来。

    “也就是说,我其实还真算是被秦方带大的,他对我来说,除了是喜欢过的人,还是亲人。”

    易庭北心里突然有种恐慌的感觉,当她绝口不提秦方的时候他会在意她是不是还想着他,可当她谈起这个人的时候,他晓得无论如何,秦方是她生命里的一部分。这是非常难以接受的事实,但摆在眼前。在最开始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不过就是一个懦弱的老男人罢了;可现在,他知道那不仅仅是一个老男人,而是元夕的少女时代,她的温情时光,以及她忍着痛割掉的过往。

    “三年前那个事情,闹得最厉害的是我,大家都觉得受伤最多的是我。”元夕笑了下,“刚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了,可后来想想,我挨打了还能哭两声,秦方那是哭都不能哭的。”

    “崔如玉固然很可恶,但我爷爷和爸爸也不能说没错。”

    “所以,我内心其实有点同情他。”

    “你不可以同情他——”易庭北开口道。

    “为什么呢?”

    他憋得脸通红,最后颓败道,“最开始你接受我,就是因为同情——”

    元夕啧了一下,没说话,伸手摸了下他的后颈。温热的皮肤,有点刺刺的头发,道,“你是怎么理解我和秦方之间的关系?”

    易庭北知道,元夕这是真的要开始算总账了。他一直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可又无比的恐慌。她是一个那么好的女人,几乎没有任何缺点。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将自己一些难堪的心思藏起来,只把自己好的部分给她看。可人是动物,在他身上动物性又强烈了一些,唯恐这些丑陋配不上她。

    易庭北对秦方的了解很少,但在机关殿共事的那十几天,他知道他是一个非常严谨精密的人,甚至到了不容许自己出任何差错的地步。好几次有木方构建有点小问题,师傅们说只要修整一下可以继续使用,但他坚决不同意,全部自己重新做。

    这种变态一样的精细往好的方面说是敬业,可换一个角度则是自虐。

    他可以想象得到,当秦方拒绝了元夕私奔的要求后,内心的情感汹涌,不断的自责和自我折磨。这是他人生里犯的一个最大的错误,让他丢掉了最珍贵的宝贝,终其一生都会遗憾。

    同时,元夕虽然在几次的交锋里表现得非常的果断,但他隐约感觉得到,她没有直接针对他。

    也就是说,她对他或者是不爱了,但是绝对没有恨。

    只这一点,便是他最大的恐慌。他们两个都是机关上的天才,都聪明,一起长大,能够互相理解。当恨被时间一点点消磨之后,会不会旧情复燃?

    所以,当他发现她那么针对崔如玉的时候,这恐慌加强了。

    他喉咙嘶哑,道,“我总觉得你是以一种平和的态度看待他,就好像大人看着犯错的小孩,很宽容地等待他发现自己的错误,纠正尔后道歉。”

    元夕勾着他的脖子,将他拉到自己的膝盖上,他顺势躺过去,仰视她。她低头,和他目光相对,低头亲亲他,道,“很敏锐啊。”

    这是,承认了。

    “我害怕你真的原谅他了,你们会重新……在一起。”他紧张地咬着她的唇,“你那么针对崔如玉,肯定是想护着他,你连要解决她的问题都通过秦方——”

    “所以,你因为害怕,就背着我跑去把这些事情都了了,还觉得自己很男人,对不对?”元夕的手从他的脸慢慢摸到耳廓的位置,用力拧了一下后将他拉起来,道,“觉得用这种方式把问题解决得很彻底,帅气得不行了,是不是?”

    易庭北耳朵痛,可莫名地心就安了一分,至少,她还肯教训他。

    “不,不是吗?”

    元夕呵呵了,半晌道,“我让你好好反省,你有反省吗?”

    “我有。”

    “那这就是你反省的结果?”

    易庭北低着头,半晌道,“元夕,我懂你的意思。你觉得这事情是因为你和秦方而起的,你走出来了他没有,你有义务帮忙。同时,你也觉得我插手隐瞒你,是无视你的存在,不高兴有人碍着你的自由。可你要知道,我现在和你是一体的,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是一个男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有麻烦还不理睬——”

    “而且,事实证明我的办法很有效,对不对?至少我出现了,秦方就不能再拖下去了。现在,他还不是把事情解决得漂漂亮亮吗?你之前不愿意逼他,不过就是因为还心疼他。所以对我生气,是因为我——”

    “所以,我可以反省,但是我绝对没错。”

    元夕听着前一半还挺高兴的,可到后面的时候真都不太对劲了。这是反省吗?根本就是自我鼓励?

    “按照你这么说,以后只要是我的事情,你都有权利瞒着我处理了?”她脸上的表情有点冷,“比如像我爸那样的□□者,喝着酒就把徒弟的婚事给定了,问都不问一声?”

    易庭北晓得,她提起元高的事情来,那就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闷了半晌,道,“我爱你,就想把自己全部好东西都给你。可我不知道哪些是你愿意要的,哪些是你不喜欢的。你——可以教我吗?”

    元夕觉得足够了,自己算是自我意识够强的人,所以将易庭北压到了这种濒临崩溃的状态。她又伸手,揉揉他后颈的肉,道,“别着急,你看看我。自从和你在一起,有隐瞒过任何事情吗?如你所说,我们是一体的,既然是一体,有什么不能开诚布公的谈?”

    “对不起,我太想让你觉得我是个男人了。”

    她无声地张嘴笑了,这人是不好意思了。

    “不要着急,慢慢来,我会陪着你的。”

    易庭北抓着她的手,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十年前没有断了联系——”

    元夕微微一笑,“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的如果?我们现在能在一起,就是很好的事情了。除非,你还有不满足。”

    “元夕,那你,你爱我吗?”

    她没回答,道,“我给你做了个盒子,放在你书房的桌子上,回去好好看。”

    易庭北还想说点什么,她的食指封在他唇上,“别说话,悄悄的。”

    他点点头,见她的眼睛经营,脸色微红,知道这是在害羞了。

    半夜清凉,蚊子很多。

    元夕去房间里找了蚊香出来,熏在屋檐下。

    两个人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对谈,都不想睡觉,就这么坐着。

    “我小时候对房子没概念的,觉得不过就是个住的地方。”元夕叹一口气,“你也看到爷爷家了,那么窄的一个小院子,小孩子都跑不开的。我在外面爬高上低,爷爷在里面带着秦方做东西,偶尔看见我上围墙了,吼两句。等到过年的时候爸妈回来,就接到外面的大房子里去。那些房子,一年也难得住两回,空气里全是尘屑的味道,很呛人。我怎么都住不习惯,不等过完年就吵着要回小院子。”

    “就为了这个,我爸没少揍我。秦方应该和我感觉差不多,不过他不说的,但是可以帮着我收拾行李什么的。”

    “等越长大,爸妈的房子越来越大,现在还能有园子了。不过,我还真从来没觉得那是我的地方过——”

    “后来啊,我就想要一个自己的房子。”

    易庭北想起她那个石头房子来,道,“你的石头房子?”

    “嗯,外面的墙壁要是石头垒起来的,显得很坚固的样子;但是里面一定要有地暖和木地板,冬天的时候可以光脚踩在上面。有前后院子,春天的时候种点花,秋天的时候可以在屋檐下喝茶。”元夕其实蛮向往,“我在这个房子里,随便做什么都可以了,自由自在。”

    世界这么大,可容身之所一间就够了。

    “最好是院墙旁边有个楼梯,能直接从走上屋顶。”

    她的心和柔软,需要温度,需要一个坚强的外壳。当她没有找到的时候,便只好自己硬起来,可现在有了他,他就会是她最强的防御。

    “你看日子了吗?什么时候动工最好?”

    “现在都十一月了,再过不多久就要上冻了,不好弄。等开年,春天的时候——”

    “那今年在哪里过年呢?”

    “你怎么计划的?”

    “我想带我爸妈去南边过冬啊,以前都是跑各个地方的春晚,今年不想这样了。”

    “挺好。”

    “你呢?”易庭北道,“跟我一起好不好?”

    “应该可以有几天休息时间,再说了。”

    “就这么说定了。”

    “你这家伙,现在还挺能断章取义了。”

    “我得比你更果断点啊,不然你散漫的,自己一个人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一肚子的废话,话题眼看着要从过年转到大学和高中的时候,对面王小米的窗户打开。她恼怒道,“看下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呀?你们这么对单身狗,还有良心吗?”

    吼完,一只毛拖鞋从天而降,这是王小米的怒火了。

    元夕哑然失笑,易庭北则是站起来,一把将她捞起,抱着进了老房子。

    任世间变迁,一瞬便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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