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侠的五儿砸

    春分阁一直都是绿叶红花, 从没随天气的转暖掉落叶子，随着时间的逼近，教主便没进过春分阁，只是逮了产婆候在一旁。    教主对柳折雪的感情很复杂，他不想见柳折雪生孩子，在他心里这孩子就是个野种，是柳折雪不纯洁的证明。    他不愿多想, 自然不肯去听去看。他下意识的忽略这一切，可是自己的下属就是这么不识分寸。    "教主，护法大人不日便要生产, 何时让她回到护法的位置上来？"    在教众心里，教主很看重柳护法的，哪怕是怀孕产子，也把她放进了春分阁里待产。    而新上任的护法在他们眼中, 不过是一个插曲，只等着护法平安生产, 那个替代品就会卸任。    "待她出月子后。"    "那教主要去看看护法大人么？"这个教众大胆极了，他心思不够缜密，没看出教主眼底的不快。    教主眸光寒意乍现，大手一挥:"自己去领罚!"    教众没想到自己惹得教主不快, 瞬息吓得跪下去:"教主恕罪!属下不是故意惹教主生气的。"    "滚!"    茶杯带着茶水挥落下来，烫了教众一脸，好在茶水温度并不到瞬息烫伤的地步，只是那烫着的地方微微变红。    教众本来就青白交加的脸此时更是惨白一片, 他怕待下去让教主更不愉快，忙迅速退下去。    算算时间，柳折雪确实要生产了。    教主冷哼一声!    柳惊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所以无法给柳折雪一个准确时间。    柳折雪非常清楚当孩子降生的那刻起，柳惊风就会离开，三人之间的温馨气氛里带着些许感伤。    时间又过了两日，小雨滴答的天里，柳折雪一下子便惊醒过来。她的视线落在床榻被单的落红上，明白自己怕是快生了。    她穿好衣服，腹部开始作痛，她沉着冷静的穿好衣服，一抹失落蔓延上心头。    她最近听着产婆说了很多，其中落红便是一项……    柳惊风要离开自己了？    柳惊风最近失眠着，他知道自己就是过客，很快便要离开这儿。他每一天都是照着最后一天过的，所以珍惜着和柳折雪的每一分每一刻。    "惊风，我好像快发动了。"    柳惊风瞬间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打开门神色紧张的道:"我现在去请产婆，你去房间躺着，久周，你带她回房!"    "不要这么紧张，我们先吃顿早饭。"柳折雪比他淡定许多，她一把拦下他:"这差不多是我们最后的早饭了不是吗？还没有破水呢，我们先吃顿饭。"    她非常清楚，哪怕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是面前的人，但是生活作息和经历事情的不同，这个孩子以后会拥有不同的性格。    哪怕拥有一样的相貌，但是面对的确是有不同经历的孩子。    饭桌上的气氛很是沉闷，谁都知道有这一天的到来，柳惊风吃着早饭，觉得索然无味，他想说些话调节一下氛围，最终话在嘴边又说不出口。    柳折雪先开口的，她知道若是现在不说，将来再也没机会说了。哪怕这个孩子便是他，但是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你离开后，要去哪儿。"    没有那一句话比这更苦涩了。    "离开这后，我会和久周在一起去别的地方。"柳惊风笑着说:"我已经没有好牵挂的东西了，我知道娘亲这次会好好对我的，会好好带着我长大。所以我很放心的离开，娘亲也不用牵挂着我，我会好好的生活着。"    "好。"    "你感觉怎么样？"柳惊风问:"生孩子确实很痛，我会陪着你生下我自己的。"    从没有人陪着娘亲生下自己，这对于柳惊风来说，是一个很新奇的事情。    柳折雪深深凝视着柳惊风:"哪怕我知道腹中孩子是你，但是我知道你们是不同的，你的经历造就现在的你，哪怕我弥补了他，可他终究和你不同。"    "所以亏欠你的，我从未能好好弥补到你身上，不管怎么样，我要跟你说一句抱歉，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当初都不该抛下你。"    细雨滴落屋檐的声音很美，风吹袭抖她脸颊旁的碎发也很美，柳惊风从没有一次感觉到这么平静，平静到他觉得周围一切只有柳折雪能进入自己的眼睛。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觉得自己鼻头酸了，眼眶红了，有东西快要从里面溢出来了。    "没关系的。"柳惊风很郑重的说道:"我没怨过你，我当初就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抛弃我，我只想要个理由，因为这件事早就成为了我的执念。"    "我去叫产婆，你们聊。"温久周出声道。    随着温久周的退出，柳折雪拿出了一样东西:"我想把这把剑给你，这把剑陪伴我许久，我看得出你喜欢剑。"    "这个我不接受。"柳惊风摇着头:"你给我剪缕头发就行了，绑上红丝带放进精致的盒子里，这样我便能带着离开了。"    无论给什么东西，都不如给最亲近的东西好。金银珠宝都是买的，只有头发是自己生长出来的。    柳折雪没想到他会要自己的一缕头发，她拿起一把剪刀剪下她的发丝，接着剪下袖口上的布捆起来。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记着你的。"柳折雪边说边把头发放进木盒子里，最后她拿出她没用过几回却很喜欢的手帕，折叠好连带木盒子一同塞进柳惊风手中。    柳惊风点头:"我也是!"    ……    柳折雪睫毛轻颤，她极轻道:"我原以为有多痛，不过是挨两刀的痛度，还能忍受。"其实她最是怕疼了，当年在魔教便是要踩着许多人的尸体才能生存下来。    不想受伤不愿挨打，便要成为最上头的人，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别人打，不去受更多的伤。    紧接着在柳惊风的注目下，柳折雪觉得下半身有什么泄了出来，她皱着眉头:"让产婆进来，你出去。"    最糟糕的一幕，她不想让他们瞧见。    柳惊风点头:"好，我在外头候着。"    产婆匆匆进去，大气都不敢喘，她到现在都不知晓自己究竟到了何处，只知道抓自己过来的人不吭一声，把她和另外几个产婆扔进一间屋子里住着，吃喝都没断过，只说要给个女的接生。    柳惊风垂下眼眸:"久周，我感觉有些惆怅。"    "嗯？"    "哪怕我是这个孩子，但是除了肉体像我，灵魂都不是了。他会有不同的境遇，又怎么会成为我呢？我觉得自己已经超脱出这个世间了，仿佛这个世界里再也没有了我。"    "不要想这么多。"温久周牵住他的手:"我都同你在一起的。若是你觉得疲倦了，便依靠在我的身旁。"    柳折雪听到孩子哭啼声的那刻，世界是安静的。就和屋外早已停歇下的风雨那般，心里没有任何的波动。    她唯一想着的，是屋外的柳惊风。    她知道柳惊风要离开了，她还想在见他一面。    产婆恭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恭喜夫人，是个公子。"    这一切不出柳折雪的意料，她早就知道腹中孩子是男孩了，也早知道这孩子将来的相貌了。    她撑起身子坐起来，下半身的疼痛她造就麻木了。她说:"能否替我将门外的年轻公子叫进来，孩子就放我身侧。"    "这可使不得，你刚生产完，可要好生休息，怎么可以坐起来。生产之地晦气极为污秽，怎可让公子进来，不若夫人告诉我等要说些什么，我替夫人传告。"    柳折雪向来没有好脾气，温和都是表面功夫:"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我让你把外头的公子叫进来，你只管照做便是!"    她心中非常清楚，这一次见不到，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是。"产婆好心当成驴肝肺，心中也是憋闷难过，觉得这夫人听不进好话。    柳惊风听到啼哭声的那刻，心陡然一松。接着就听产婆说:"公子，里面的夫人叫你进来一趟。"    ……    "哪怕知道这儿污秽，我还是想叫你进来。"柳折雪望着面前的人说:"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你，若不把你叫进来，等我再次醒来你便要离开了。所以我想在看看你，把你的模样印入我的脑海里。"    "顺便，我觉得你可以抱抱你小时候。"孩子的名字已经不用取了，这孩子合该叫柳惊风，这一点无需改变。    柳惊风垂下眼眸，望着包裹着严严实实的婴儿，唇角勾勒出一抹笑容:"你好好休息，我就坐你旁边。"    小小的孩子又陷入了昏睡状态，软软的一坨肉依稀能看出柳惊风的模样。    "我知道你要走的，就等一会儿。"柳折雪说:"我还是有些不舍的，你要和温久周好好相处，我看得出来，他是好好待你的。"    柳惊风点着头，看着柳折雪睡去后，才把孩子放在她的怀中:"再见，能当你的孩子，我很高兴。"    ……    温久周静静等待着柳惊风出来，柳惊风一步作两步来到他面前:"我准备好了，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是想看一眼我那不配当父亲的爹。"    温久周几乎是瞬移的，就把柳惊风带到京城叶宅前。    叶宅吹锣打鼓好不热闹，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这一切都落在柳惊风的眼里，他一点儿都不意外。    叶昌当时就说过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已经定了亲事不是么。    恰好这时叶昌出现在街尾，他接回了要过门的新娘，快到吉时了。    叶昌的视线落在柳惊风身上，他凝视了片刻，显得有些不安局促和忐忑，最后又化为云烟消失不见。    柳折雪说过不会找他的，应该不会来闹婚礼现场。    柳惊风移开目光吸了一口气:"没事了，我们走。"    柳惊风摸摸他的头，接着便同他实质相扣:"我会同你在一起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