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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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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 行

    洛阳城外,洛水亭。

    一大早,天上就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这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了。洛水已经冰封,河岸两侧都铺满了厚厚的白雪,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

    洛水亭中,沈槐从早上起就一直等在这里,不停地朝官道上举目眺望。终于,远远地从行人稀落的官道上,来了一队小小的人马。沈槐一眼就认出了腰杆挺直地骑在马上、一身黑衣的袁从英,还有走在他前面,虽被缚着双手却同样昂首挺胸、迈着大步的狄景晖,他们身边还有两个差役,每个人的脸都冻得通红,身上头上落满了雪花。

    沈槐大声叫着:“从英兄,景晖兄!”从洛水亭中跑出来,迎着他们跑上官道。袁从英看到沈槐,立即从马上跳了下来,踏着积雪朝沈槐快步走来。走到对面,两人互相一抱拳,都露出笑容。

    沈槐有些激动地道:“从英兄,我从一早上就等在这里了,就想能送送你和景晖兄。总算没有白等。”

    袁从英微微喘着气,也笑道:“这么冷的天,你还来送我们,真叫人过意不去。”

    沈槐朝袁从英的身后瞧瞧,狄景晖一脸傲然地站着,那模样不像是被押赴流的囚犯,倒更像是个来巡查的官员,不由会心地一笑,上前一步道:“景晖兄,我来给你送行。”

    狄景晖点点头,道:“多谢你的美意。我很好。”

    沈槐听他说得不伦不类,有点儿忍俊不禁,又回头看看袁从英,道:“从英兄,下起雪来了,你们这一路往西北,路会越来越难走的,天气也会越来越差,真要多加珍重啊。”

    袁从英淡淡一笑:“沈贤弟,我本就是从西北那边来的,倒也过得惯那种日子,没什么大不了。就是他嘛……”他瞥了眼狄景晖,又朝沈槐挤挤眼睛,“恐怕要吃点儿苦头。”

    沈槐会意一笑,二人携手走进洛水亭,沈槐感叹道:“亏得你们俩同行,相互有个照应,这样狄大人还能略放宽心。”

    袁从英听他提起狄仁杰,神情略变了变,沉思片刻,道:“沈贤弟,卫国戍边是我一向的心愿,今天终于成行,心中唯一放不下的只有狄大人。沈贤弟,而今你已是大人的侍卫队长,从今往后,大人的安危就寄托在你的身上了。沈贤弟能保得大人平安,便是对愚兄的大恩大德。愚兄,这就谢过沈贤弟!”说着,他唰地撩起衣摆,单膝着地,向沈槐行了个大礼。

    沈槐大惊,赶紧拉起袁从英,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袁从英又从腰间取下若耶剑,轻轻抚摸了下剑鞘,平端起宝剑,注视着沈槐,郑重地道:“沈贤弟,这柄若耶剑是十年前我刚到大人身边的时候,大人赠给我的。如今我既然离开大人,便还请沈贤弟帮我个忙,替我将此剑还给大人。”见沈槐犹豫着,袁从英微笑道,“沈贤弟,本来我应该亲手把剑还给大人的。可我知道,那样的话大人必不肯收,还不免伤感。所以,我早就想好了让你把剑带给大人。我料想,你今天一定会来送我们的。”他把若耶剑又往前递了递,轻声道,“沈贤弟,请你接好,这是把宝剑。”

    沈槐这才双手接过若耶剑,轻轻把剑往外一抽,森森寒气顿时盖过凛冽的北风,剑身闪出耀眼的光芒。沈槐由衷地赞叹:“真是把难得的好剑。”

    突然,寒风中传来一声孩子的呼唤:“哥哥!”

    众人回头一看,狄忠驾着马车来到洛水亭旁,马车一停稳,韩斌便连蹦带跳地朝袁从英飞奔而来,一头扑进了袁从英的怀中,嘴里不停地嚷着:“这下你不能赶我走了?”

    袁从英蹲下身搂住韩斌,含笑道:“你这个小坏蛋,怎么还是来了?狄府不好吗?”

    “不好,哪里都不好!”韩斌一个劲地叫着,死命抱着袁从英的脖子。

    袁从英好不容易才把他略略推开一些,问:“吃过早饭了吗?还饿不饿?”

    韩斌眼珠一转:“有好吃的吗?”

    袁从英笑着从怀里掏出个纸包:“豆沙馅饼,想不想吃?”

    “想!”韩斌举起一块豆沙馅饼,正要往嘴里送,突然开心地喊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想我来,你想我来的!”

    见袁从英只是微笑着不答话,韩斌把豆沙馅饼往他的嘴边送了送:“哥哥,你先吃。”

    “我不爱吃这个。你吃。”

    “不要,你不吃我也不吃!”

    袁从英无可奈何地咬了一小口,韩斌这才心满意足地大吃起来。袁从英直起身子,看见狄忠远远地站在马车旁,便朝他点了点头。狄忠也冲他点头,背过身去悄悄地抹了抹眼泪。

    “好了,我们该出发了。”袁从英说着,将韩斌抱上马背,又朝沈槐抱了抱拳,自己也飞身上马,调转马头,一行人重新回到官道,沿着铺满积雪的道路缓缓向前行去。

    洛水亭边,沈槐和狄忠久久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漫天飞雪遮蔽了天地间的一切。

    官道旁,都亭驿。

    傍晚时分,都亭驿里人声喧哗。大堂里,熊熊燃烧的炭火带来暖意,在寒风大雪中赶了一天路的旅人们,终于可以在这个温暖的所在歇歇脚,吃点儿热汤热饭,再睡上一觉,明早才有力量去继续那艰难的旅程。

    柜台旁的角落里,袁从英正在和驿吏商量着什么。驿吏指着狄景晖,皱眉道:“您要三间房没问题,可他是个服流刑的犯人,不允许住客房,要住监房的。”

    袁从英轻声道:“这里又不是官府,哪来这么多规矩,你多挣些钱还不好吗?”

    驿吏为难道:“哎哟,我这都亭驿也是官办的驿站,自然要讲些规矩。否则……”

    袁从英想了想,道:“算了,那也不为难你了。我就要两间房,让他和我住一起,你就不要管了。行吗?”

    驿吏“咳”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袁从英回到一伙人身旁,安排两个差役回房歇息,让伙计把饭菜送到他们房中,才带着韩斌和狄景晖去楼上的客房。狄景晖一瘸一拐地登上楼梯,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三人进了房间,狄景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袁从英看了看他,倒了杯茶递给他,道:“喝口热水。”

    韩斌见了,凑过来道:“哥哥,我也要喝热水。”

    袁从英也倒了杯茶给他,问道:“斌儿,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一路上都在睡觉,我抱你抱得胳膊都快断了。怎么困成这个样子?昨天晚上没睡觉吗?”

    韩斌眨眨眼睛:“是有点儿困。昨晚上大人爷爷和我说了一晚上的话。”

    袁从英皱起眉头,没好气道:“大人爷爷,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大人和你有什么话可说的?还说了一个晚上?”

    韩斌一扭头:“不告诉你,你凶。”

    袁从英瞪了他一眼,走到狄景晖面前,蹲下身说:“把靴子脱了,我看看你的脚。”

    狄景晖一愣,脸腾地涨红了,袁从英笑了笑:“你从来没走过这种长路,现在脚上一定起了泡,不赶紧处理明天就走不了了。”

    狄景晖这才犹犹豫豫地弯腰脱下靴袜,脚底果然起了一大溜水泡,有的已经破了。袁从英看了看,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小小的匕首,凑到烛火上去烧了烧刀尖,端起狄景晖的脚,挨个把水泡挑破,又取来干净的袜子给狄景晖,让他自己换上。

    袁从英走到水盆旁,一边洗手,一边道:“明早这些水泡处就能结疤,走一段路后还会再破,如此两三次,脚底就会结上厚厚的老茧,像我一样,你便再也不怕走长路了。”

    狄景晖轻轻道了声谢,想了想,又有些不忿地道:“咱们再买匹脚力多好?我也舒服,你也不用这么麻烦。”

    袁从英道:“你这是在赴流刑,又不是游山玩水。你是不可以骑马的。”他回到桌边坐下,喝了口水,又道,“这样,明天离开驿站以后,你先走一段,到了人迹稀少的地方,就让你和斌儿一起骑马。等快到镇甸的时候,再换回我来骑马。咱们在关内就这么办,等到了关外,就没人理这个茬了,到时候我再去多买匹脚力来。”

    韩斌听着,噘起嘴嘟囔道:“我才不要和他一起骑马。”

    袁从英问:“那你想怎样?”

    韩斌道:“我和你一起走路。”

    袁从英笑着摇头:“你啊,走不了一个时辰就该累趴下了,到时候怎么办?”

    韩斌往他的身上一靠:“那你就背我啊!”

    袁从英轻轻敲了敲韩斌的脑袋:“小混蛋,你想累死我啊。”

    韩斌朝他吐了吐舌头,道:“你也知道累啊,那就自己骑马嘛。”又指了指狄景晖,“他又没病又没伤,壮得像头牛,凭什么他骑马你走路!”

    袁从英被他说得愣了愣,笑起来:“才跟大人待了一个晚上,就学会捉弄我了。”

    正说着,有人敲门,韩斌跑过去打开房门,伙计端着饭菜走进来,放到桌上,袁从英道了声谢,伙计正要往外走,狄景晖突然问道:“你们这里可有好酒?”

    伙计道:“有啊,客官您要喝什么酒?”

    “这个……有没有五云浆?或者新丰酒?梨花春也行啊。”

    伙计为难道:“这位客官,您说的这些都是一等一的名酒,咱这里可没有。”

    狄景晖不耐烦地说:“你就说你们有什么?”

    伙计道:“我们这里最好的也就是石洞春酒了。”

    “行,就要这个,先给我们来两斛。”

    袁从英一直听着没吭声,此时才开口道:“狄景晖,你想喝什么酒你自己买,我可没钱。”

    狄景晖将眉毛一竖:“怎么可能?川资路费不都在你那里吗?”

    “咱们一路上就靠这些钱了,往前走说不定还要遇上大雪封路,我估计最少要走一个月,这些钱还未必够花。”

    “你!”狄景晖气得一拍桌子,“果然学得和我爹一样小气。”

    伙计道:“客官您还要不要酒了?如果不要我就先下去了。”

    狄景晖忙道:“等等,你别走。”说着全身上下一通乱摸,可惜一无所获,袁从英也不理他,自顾自和韩斌吃起饭来。

    忽然,就听狄景晖一声大笑:“哈哈,有了!”说着从桌上抓起根竹筷,往脑袋上一插,顺手就把原来的发簪褪了下来,往桌上一放,道,“就这个了。我用这个换你两斛酒,总行了?”

    伙计瞥了眼发簪:“这东西能值多少钱?”

    狄景晖笑道:“你先拿下去给你们管事的瞧瞧,就知道了。”

    伙计捧着发簪跑下楼去,袁从英好奇地问:“你那东西很值钱吗?”

    狄景晖一撇嘴:“哼,买下他这座驿站都够用。”

    “那你就用它来换酒喝?”

    “嗳,钱财嘛,本来就是身外之物,不花白不花。我狄景晖千金都已散尽,不在乎再多花这点。”

    袁从英笑着点头,就见驿吏点头哈腰地走进门来,身后跟着好几个伙计,每个手上都捧着酒菜。驿吏指挥着他们把酒菜在桌上布好,又亲自斟了两杯酒,这才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狄景晖心满意足地端起酒杯,对袁从英道:“袁从英,怎么样?今儿我狄景晖真心实意地敬你这杯酒,你喝不喝?”

    “当然喝!”袁从英也端起酒杯,两人一碰杯,仰头就干。却不料韩斌劈手夺过袁从英的酒杯,嘴里叫着:“不许喝酒!”

    袁从英眉头一皱:“斌儿,你胡闹什么。”

    韩斌理直气壮地站在他的面前,大声道:“不许喝就是不许喝,大人爷爷叫我管着你的!”

    袁从英愣住了:“大人让你管我?管我什么?”

    韩斌得意非凡地说道:“昨天夜里大人爷爷和我说了一个晚上的话,就是让我管着你。他说,他把你托付给我了。”

    他话音刚落,狄景晖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几乎从椅子上摔了出去,嘴里还道:“袁从英啊袁从英,你完了。好不容易离开我老爹,他居然阴魂不散,还弄了这么个小鬼头来管着你,我看你这辈子就死在我老爹手里了,哈哈哈。”

    袁从英一把揪过韩斌,瞪着他:“你说,昨晚上大人都跟你说什么了?”

    韩斌拼命地挣扎,气呼呼地道:“我才不会告诉你呢,大人爷爷不让我说。”

    袁从英无可奈何地放开他,想想来硬的不行,又换了口气道:“韩斌大侠,韩斌壮士!你不是想学剑吗?告诉我你们昨晚上都说什么了,我就教你。”

    韩斌一瞪眼:“别耍花招,怎么着都没用。”

    狄景晖在旁边啧啧叹息:“唉,好歹你也当过正三品的大将军,居然连个小孩子都治不住,难怪把个大将军都给当没了。”

    袁从英气得不行,冲口道:“我总比你这个穷光蛋流放犯强!”

    狄景晖一拍桌子:“来,今儿我这穷光蛋流放犯便再敬你这校尉一杯,你倒是喝啊。”

    袁从英低下头不吱声了。

    韩斌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道:“好哥哥,你要听话啊。我去给你熬药。”

    “药?什么药?哪来的药?”

    “大人爷爷给你的,就放在今天狄忠哥哥送来的包袱里。”

    “哦,”袁从英答应了一声,道,“我自己去。”

    “不,我会的,我去。你歇着,等我一会儿啊。”韩斌拿起一包药,跳跳蹦蹦地出了门。

    袁从英冲着他的背影说了声:“小心点儿,不要乱跑。”

    “知道了。”

    狄景晖继续有滋有味地喝着酒,一边感叹:“唉,这真是我一生中喝过的最难喝的酒啊。”他看了看袁从英,笑道,“别郁闷了。我喝酒,你喝药,各取所需嘛。”

    袁从英摇头苦笑:“我怎么这么倒霉。”

    狄景晖道:“行啦,咱们两个彼此彼此。一个多月前,我还是腰缠万贯的豪富巨贾,风流倜傥,娇妻美……”他的声音突然低落下去,一仰头又喝下杯酒,眼眶湿润了。沉默了一会儿,他又抬头笑道:“不过,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什么都没有了,反而轻松。你说呢?”

    袁从英也笑了笑,没说话。

    狄景晖端着酒杯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道:“嗳,我跟你说件事情。这两天我一直都在琢磨,可总也想不出个结果,你帮着一块儿想想。”

    “什么事?”

    狄景晖思索着说:“你去过蓝玉观的山洞,有没有去过里面的一个小小的辅洞?”

    袁从英摇头:“没有。我一共才去过那山洞里面两次,每次都急着出来了,没在里头待久。”

    “嗯。其实那个山洞里头还有个小小的辅洞,范其信一般就在那个辅洞里修炼。你知道吗?韩锐在那个辅洞里面画了一幅壁画。”

    “哦?他画的是什么?”

    狄景晖的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其实韩斌这小子也见过那画,可他还太小,看不明白。我当时看到那幅画时,却是大吃一惊啊……呵呵,你知道吗?那是一幅男女交媾的春宫图。而且,你万万想不到画中的两个人是谁。”

    “是谁?”

    “女的是冯丹青。男的嘛,我很长时间也不知道是谁,直到前次在恨英山庄见到张昌宗,才恍然大悟,那个男的就是张昌宗!”

    袁从英也不由大吃一惊,迷惑地看着狄景晖道:“这是怎么回事?”

    狄景晖道:“嗯,我前前后后想了好多遍,觉得应该是这么回事。冯丹青虽然是张昌宗的姨妈,但此二人违反伦理纲常,勾搭成奸。冯丹青来到恨英山庄,其实是为了从范其信手中获得有奇效的药物,帮张昌宗博取女皇的欢心。不过这冯丹青倒也有份痴情,为了聊解相思,就画了这么一幅春宫图,还让韩锐临摹在山庄正殿的后墙上。然后,她又让韩锐在春宫之上另画了一幅图,盖住原先那幅,这样就只有她一人可以睹画思人了。她本来想的是韩锐是个哑巴,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却没想到,范其信让韩锐在蓝玉观的山洞里面,凭借记忆又默画了一幅一模一样的壁画。韩锐真是个天才啊,画得不差分毫。这样范其信便得知了冯丹青的隐情。我想,范老爷子起初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可是半年多前,他独自去了趟神都,说是给皇帝献药去的,我估摸着就是在那时范其信看到了张昌宗,才算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于是,他便回过头来要挟冯丹青,至于他想达到什么目的,我也不得而知。反正结果就是把冯丹青给逼急了,也把他的一条老命给送掉了。”

    袁从英摇头叹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

    狄景晖点头:“是啊,这事情实在是蹊跷。最有意思的是,那个男人的身上还画了朵莲花,张昌宗不是号称莲花六郎吗?真是滑稽得紧。”

    袁从英想了想,问:“你不是把这件事想得很清楚了?还要我帮你想什么?”

    狄景晖含笑道:“这事儿是很清楚了。我想不明白的是,我爹他有没有把这事告诉皇帝。韩斌带我爹进过辅洞,我爹也一定把这件事推想得一清二楚了。可问题是,他会不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皇帝呢?他会怎么说呢?我想了很久,还是猜不出来。要不,你也猜猜?”

    袁从英低下头,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子,抬起眼睛,摇头道:“我也想不出来大人会怎么做。”

    狄景晖道:“就是嘛。你看看,我们两个加在一起都琢磨不透我爹的心思啊。有时候我觉着他也挺不容易的,女皇帝可不好对付。”

    “嗯。”袁从英点头。

    默默地喝了几杯酒,狄景晖又笑道:“韩斌那个小鬼头,对你还挺不错。”

    袁从英道:“前些天我下不了床的时候,一直是他在照顾我。他很懂事,是个好孩子。”

    狄景晖看了看他,又道:“小孩子有时候真是麻烦啊。我现在别的都不担心,就担心我的孩子们。”

    “大人不是把你的孩子都接去了吗?”

    “哎,就是这个麻烦啊。女孩儿也就算了,我就担心我的儿子,不知道会给我爹教成什么样子。”说着,狄景晖瞥了一眼袁从英,笑起来,“反正,绝不能教成你这个样子。”

    袁从英一挑眉毛:“我有那么糟糕吗?”

    “糟糕,非常糟糕!”

    “可我看你也不怎么样嘛。”

    “对,也绝不能教成我这个样子。”

    袁从英想了想,笑道:“既然我们两个都很糟糕,不如还是让你的儿子像大人那样?”

    狄景晖大乐:“对啊,对啊,我也这么想。你看,我爹是宰相,如果我儿子像我爹,说不定将来也是宰相。来,为今天的宰相和将来的宰相干一杯,这杯酒你一定得喝,就这一杯。”

    “好!”

    二人碰杯,一口饮尽杯中之酒,随即相视而笑。

    洛阳,狄府。

    华灯初上,狄府上下已换上了过年用的新鲜纱灯,将整座府邸照得喜气洋洋。狄忠轻手轻脚走进狄仁杰的书房,看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案前,注视着书案上的若耶剑,便悄悄来到他的身边,唤了声:“老爷。”

    狄仁杰如梦方醒,应道:“狄忠啊,有事吗?”

    “老爷,迎接沈将军的宴席已经准备好了,您看什么时候开宴?”

    “哦,好啊,马上就去。沈将军都安顿好了吗?”

    “安顿好了,就住在原来袁将军的屋子里。”狄忠说着,又嘟囔了一句,“本来给他安排的是别间屋,可沈将军来看了,就要住袁将军的屋子。”

    狄仁杰看了狄忠一眼,微笑道:“那样也好,从英的屋子就那么空着,也不妥当。你把从英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放到我这里来。”

    狄忠道:“其实袁将军也没什么东西,我都收拾好了。”

    “哦,那就好。”狄仁杰应了一声,看到狄忠仍然在那里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笑道,“你这小厮,有话便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狄忠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问:“老爷,您不会把这剑也送给沈将军?”

    狄仁杰听得一愣,随即朗声笑起来:“原来你在担心这个。你啊,看来你还是不及从英了解我啊。”

    狄忠挠了挠头:“老爷,那袁将军为什么要把这剑还给您呢?”

    狄仁杰含笑摇头:“你放心,我不会把这剑给任何人的。好了,你这就去请沈将军入席,我随后就来。今晚我便要和沈将军一醉方休。”

    狄忠答应着跑了出去。狄仁杰又一次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若耶剑,良久,一滴水珠滴上剑鞘,慢慢晕开,映着烛光悠悠闪动。

    大唐悬疑录:最后的狄仁杰2

    人物表

    狄仁杰 字怀英,唐代武周时期宰相。因政绩卓越,武则天称其为国老;因无案不破,百姓视其为神探。

    袁从英 狄仁杰的卫队长,心思细腻,对狄仁杰忠心耿耿。后因故前往边关庭州,与朝中的狄仁杰一内一外,共同化解了一场场牵连甚广的阴谋诡局。

    狄景晖 狄仁杰的第三子,自大自负,后因故流放庭州,有所改变,与袁从英一同协助狄仁杰。

    武则天 中国历史上唯一的正统女皇帝,唐朝第六位皇帝,称帝期间改国号为周,定都洛阳。

    韩 斌 袁从英救下的男童,对其极为依赖。曾经和哑哥哥相依为命多年,因此非常善于照顾人。

    沈 槐 在袁从英前往庭州后成为狄仁杰的卫队长。对未能获得狄仁杰全面的信任耿耿于怀。

    周梁昆 鸿胪寺正卿,“生死簿”血案的目击证人之一。

    钱归南 庭州刺史,看似胆小怯懦,实则城府极深,伪装之下另有所图。

    梅迎春 袁从英等人在前往庭州途中偶遇的胡人,性格豪爽,精通汉学,身份成谜。

    沈 珺 沈槐的堂妹,纯真简单,对沈槐有很强的依赖,几乎言听计从。

    沈庭放 沈珺的父亲,脾气暴躁,行踪诡异,家中藏有大量来历不明的珍宝。

    杨 霖 性格软弱,随波逐流,在一个神秘人的胁迫下来到长安,执行某个任务。

    狄仁杰

    楔 子

    圣历二年腊月二十六日的寒夜,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后半夜起,刚刚停了一天的雪,又纷纷扬扬地飘了起来。位于洛水南岸、天津桥西侧的天觉寺,是洛阳城内最大的一座寺院。一共六进的深深院落,顷刻间便完全笼罩在雪花之下,院内贯通前后的小径上,僧人们白天才将积雪扫到旁边的空地,现时又铺上了一层新的银装,倒将整座寺院衬得比往常在暗夜中更要明亮。

    寺院最里头的小院正中,伫立着一座砖砌的六层宝塔,名唤天音塔。连着半个月的大雪,将这座天音塔从上到下都覆上厚厚的积雪。此刻,朔风卷起斗拱、飞檐上的积雪,与四周纷飞的雪花汇成一片。突然,一点微弱的红光从宝塔底层圆拱形的窗洞里飘出,忽隐忽现,忽明忽暗,摇曳不定。

    倏忽间,这点红光消失了。过了一会儿,红光又从二层楼的圆拱窗内射出,然后,是三层、四层、五层,最终那一点红光停在了塔的最高层。塔中央的圆形桌案上,一支白色的蜡烛被点亮了,惨淡的光晕映出一张苍白猥琐的脸,暗影中土黄色僧衣包裹着一具肥大的身躯。

    这僧人借着蜡烛闪烁的微光,从怀里摸出一个薄薄的本子来,手蘸唾沫,一页页翻动着,贪婪地盯着黄色的纸页,嘴里还念念有词地低声嘟囔着什么。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忽然被身后发出的响声惊动,急忙警惕地回头张望,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他又侧耳倾听,只有呼啸的风声,僧人稍稍镇定了下心神,正抖索着想把手中的簿册收起来,烛光下突然出现一片大大的阴影。

    “圆觉……”僧人乍听到这声呼唤,连连倒退了好几步,惊恐地直瞪着眼前那个黑影。这黑影向他越靠越近,嘶哑的声音继续没有高低起伏地呼唤着:“圆觉,圆觉,圆觉……”

    “不!你、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别过来!”圆觉脸色惨白,退到了墙边,脊背靠着拱形窗楣。打着旋儿的雪花扑上他光秃的头顶,寒气刹那间侵入五脏六腑,宛如死亡的气息,冰冷森严。

    那黑影显然没有把圆觉绝望的呼喊当回事,继续一步步向他靠近。就在他来到圆觉近前的一尺之遥,圆觉猛一转身,抬腿踏上窗楣,嘴里发出一声绝望的狂呼,便纵身而下。暗夜中土黄色的僧袍被风雪激起,像一双张开的羽翼,带着圆觉的身躯飘飘荡荡,砸落在天音塔旁的雪地上时,竟只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便被狂风骤卷而去,就连前院值夜的僧人都未曾有丝毫察觉。

    直到第二天清晨,圆觉的尸体才被上早课的僧人们发现,已然冻得僵硬如石,连血迹都凝结成了深红色的冰柱。他的身边散落着几页黄色的破纸片,模模糊糊地可以分辨出些字迹,似乎是用小篆反复书写的“生”和“死”这两个字。

    当然,对绝大多数正纵情于岁末狂欢的人们来说,“死”这个字离得实在太远了,远到似乎永远也不会到来,根本不值得去考虑。他们只想尽情享受“生”的欢乐,并妄图将这生之乐趣延长到无限,伸展至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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