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自家人打自家人

    窗外, 月华霜重。

    夏弥旬大喘着气醒了过来，身旁的商籁被他惊动，一手揉着困倦的眼睛, 一手摩挲轻拍他的手背, 隐含忧色地望向他, 问：“你又做梦了吗？”

    “嗯。”夏弥旬把脸埋进枕头里, “但是, 好像不是噩梦, 是一个奇奇怪怪的不断往下掉的梦。”

    商籁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掌心难以察觉地微微颤抖，“听起来是个没什么意义的梦, 你还梦见别的什么了吗？”

    夏弥旬摇摇头, “本尊只看见一片很蓝很蓝的天空。”

    商籁微笑道：“只要PM2.5指数足够低，哪儿的天空都是很蓝很蓝的。”

    “本尊脑子很乱, 心也很乱。”夏弥旬一条胳膊枕在脑袋下面, 侧着头看向商籁，“本尊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本尊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很可能是你的半魂刚回归, 还没能彻底复原，才会觉得有异样的不适应感。”商籁安慰他，“正好这次回千年城放松放松，促进魔力流动，还可以很好地缓释这种症状。”

    夏弥旬哼哼唧唧道：“你怎么像在关心老年人复健一样。”

    商籁勾了勾他雪白细嫩的微凉小指, 用耳语般的低沉气音唤：“老伴儿。”

    “去你的，你才老。”夏弥旬忿忿地锤商籁的手，结果三两下就被人捉进怀里，亲了个上气不接下气。

    “因为, 你是要和我过一辈子的。”商籁微微一笑，狭长眼尾破开春水般的温柔涟漪，“每一天，都要过成丰富而喧闹的日子。”

    圣歌乡。王宫。秘密房间。

    “这里是本王花重金打造的私人影院，吊打IMAX，能为大家提供极致的观影体验。”苏羽璃梗着脖子骄傲介绍，“一旦公公进入异界，这里就会实时同步直播，绝对不会漏掉一秒公公的英姿。”

    “现在，有意购票者请前往本王的执事李爱民同志处。如果开通VIP会员，还可解锁超高清原画画质，永久去除广告，并且享受应援功能，空投各种应援物哦！”

    梅兰竹菊：“爱民，我们要四张！”

    李爱民：“你们可按员工内购价付款。”

    郞赢：“给我三张。”

    季梦笙和郞弘野也来了，季梦笙对苏羽璃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可郞弘野在知道他和苏羽璃的关系后，显然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也难怪，作为出场人物里唯一一位确定性向的直男，某些领域不是他能轻易踏足的。

    李爱民：“没问题，您是亲属价哦！”

    商籁走过来，“一张。”

    李爱民：“原价。”

    商籁：“开通VIP后，除了应援物，还能扔别的东西么？”

    李爱民：“理论上可以的……您想干什么？”

    直播开始。

    另一边，夏弥旬的双脚，终于再一次踩在了千年城的土地上。

    他利用传送魔法将自己送达的地方，名为“心脏”，相当于千年城的首都，举办圆桌会议的议事堂和元老院都坐落在这儿。

    自然，每届血狱考验也在这里举办。

    夏弥旬眺望了一下四周，发现果真如苏羽璃的调查中所言，身披黑雾的吸血鬼随处可见，他们或三三两两，或一人独行，都在往同一个方向去。

    今天，是血狱考验正式开始的前夕，吸血鬼考生们都要在考场附近的驿站集合，等元老院的专员过来给他们测一场初试。只有顺利通过初试的考生，才有资格被安排进入第二天正式的考验。

    时隔太久，夏弥旬早忘记驿站在哪儿了，不过也无所谓，他就若无其事地混在那些吸血鬼一起走。反正好多都身披黑雾，也不知道谁是谁，还能听到点有的没的。

    果然，有几个同行的吸血鬼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侃大天。

    “这届血狱考验一定是竞争最最激烈的一届，只有一个名额不说，还能继承鏖虐公大人的尊号和序列，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话说，我一隐隐约约有听到一个小道消息，貌似这届的血狱考验已经有了内定人选了……”

    这话一出，顿时惹得其他几只吸血鬼惊叹起来。

    “怎么可能，血狱考验是千年城最公平的拔擢制度，向来只以实力论英雄的！”

    “但我听闻，被内定的那位可是宿英。他的父亲出身第一真祖所在家族，母亲则来自第九真祖的家族，而他作为唯一的少爷，是两大家族共同敲定的继承人，现在的千年城可不比当年……”大权全握在他们手里呢！

    “如果实力够强自然无话可说，不然就是对鏖虐公大人的侮辱，全体血族都不会服气的。”

    “别说了，传闻终究是传闻，我绝不相信血狱考验会被拿来暗箱操作。”

    “唉，感觉我也就是去凑个热闹，体验体验氛围，顺便遥想一下鏖虐公大人当年的风采。”

    “得了你，你又没见过鏖虐公大人，鏖虐公大人参加血狱考验那会儿你还没出生呢。”

    “我是没见过，但我母亲从小给我讲了许多鏖虐公大人的故事。”

    “请问是啥故事啊，本尊也好想知道。”

    那几只吸血鬼正聊在兴头上呢，耳边冷不丁传来大剌剌的声音，扭头一看，原来也是一个和他们一样，特意用黑雾结界包裹全身、崇拜鏖虐公的考生。

    虽说大家都是饭一个爱豆的同担，但那几只吸血鬼一听对方用“本尊”来自称就贼不爽了。“本尊”是爱豆当年受封尊号后才开始用的自称，在粉丝心里具有无可比拟的神圣意味，眼下血狱考验都还没开始呢，他就迫不及待地用上了？

    真是so big胆！

    “劝你好自为之，别再用这个自称说话。除了鏖虐公大人，任谁都没这个资格。”

    说完，那几只吸血鬼就气哼哼地加快脚步走开了，把夏弥旬地远远甩在身后。

    夏弥旬无可奈何地挠挠头。啧，江湖上到处都是本尊的传说。

    到达驿站后，管理这块儿的负责人将他们各自安排到不同的双人间。夏弥旬先四处溜达了一圈，感受了一把青春，这才慢悠悠地晃进房间放行李。

    房间里没人，他的室友不在，隔壁床位的东西倒是已经整整齐齐拾掇好了。夏弥旬望了眼，除了端端正正放在枕边的一本书外，床头柜上都是些最普通不过的法宝。

    血狱考验是允许考生在许可范围内携带辅助入场的，那些家境优越的考生在这方面就会更占优势，毕竟好的魔药法宝可以在残酷严格的七大考验中发挥很要紧的作用。

    看来这位室友跟自己一样，穷人一个。

    看了眼墙上挂钟，现在差不多是晚饭时间，正好自己也饿了，夏弥旬就动身往餐厅出发。

    餐厅在一楼，很开阔，里面的装饰风格也和千年城其他建筑一样，很像人类世界繁复奢华的哥特风建筑，长餐桌一列列整齐排开，桌布雪净，银器闪亮。

    考生们都无需点菜，餐厅已经事先公开了食谱，有两类餐食可供选择，一种是新鲜采集的极品血液，另一种则是普通食物。普通食物所有人都能畅吃，而那些优质血液只对部分出身高贵家族的考生开放，需要凭衣服上佩戴的家徽才能领取。

    血狱考验开始后，考生们就再不能摄取任何可提供魔力的源泉，可以说这一餐是最后的补魔机会了。虽说血狱考验是提供给全体血族最公平的竞争机会，但门第之差还是难以逾越的阶级壁垒，体现在方方面面。在鏖虐公失踪、第一真祖和第九真祖独揽大权后，这种差别待遇就越发深刻明显。

    夏弥旬不吸血，没必要，而且要吸只吸商籁的血，就拿了一盘普通食物，准备随便找个安静地方美滋滋地享用他的晚餐。

    就在他端着餐盘边走边找位的时候，突然听见前面传来闹哄哄的嘈杂声，许多吸血鬼围在那里，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分波逐浪地走过去一瞧，只见一群衣饰华贵的吸血鬼正气势汹汹地围着一只小个儿吸血鬼，嘴里尖酸刻薄地讥嘲着他，还展开魔力场对他施加威压。

    “真是反了天了还，一个连家徽都没有的东西，见到我们竟敢不立刻行礼问候！”

    “好好下跪求饶，我们就放过你，不然就等死！”

    “这种低贱的庶民能和我们一起参加血狱考验已经是天大的荣幸，就算现在死了，也算死得其所不是么？”

    “喂，我问你，你怎么不像其他贱民一样，装模作样地披上黑雾，来缅怀悼念那只被挫骨扬灰的老东西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群吸血鬼嚣张地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旁边围观的吸血鬼见他们如此仗势欺人，还出言侮辱鏖虐公，实在气愤不过。有几只吸血鬼忍不住想上前制止，却被身边同伴一把拉住，摇摇头，极低声地告诫：“当心点，那几只可都是宿英那边的吸血鬼，绝不是你我能招惹得起的。”

    那只被针对的吸血鬼本来眼圈红红地正忍着泪，许是被吓得狠了，一动也不敢动。可听见“挫骨扬灰的老东西”几个字，突然像受到极大刺激似的，猛抬起头大声反驳：“你们胡说，鏖虐公大人没死，他一定会回来的！”

    “哈——？你你们听听，这家伙再说什么疯话呢！”一只吸血鬼捧腹大笑起来。

    “鏖虐公？千年城还有这号人物吗？不好意思，没听说过。”

    “就算有，那也必须是宿英大人。他才是唯一的真正的第十三真祖鏖虐公，懂吗？”

    “不是！没人能取代鏖虐公大人，他是独一无二的！”纵使被那几只吸血鬼故意展开的魔力场压迫得透不过气，痛苦得快要死掉，小个子吸血鬼还是倔强地笔直站着，不屈不挠地争辩。

    他长得小小一只，就算在血族里也是不起眼的个头，衣饰也是朴实暗淡的。在那群灿烂华贵、盛气凌人的贵族吸血鬼们的包围下，简直就像一只缩缩巴巴的小鹌鹑。可提到鏖虐公的时候，他的大眼睛又在闪闪发光，充满了勇气与信念。

    “哼，好啊，那我倒要看看，你口中的那位独一无二的鏖虐公大人到底会不会来救你！”为首的一只吸血鬼傲慢地抬起手，强大的魔力迅速在指尖汇聚，吓得周围考生不由迅速往后退散开去。

    这一下，别说那小个子，就连稍微强点的吸血鬼挨上，恐怕不死也会落下重伤。可那小家伙偏生还是个倔得要死的梗脾气，不逃不求饶，竟不知死活地摆出要鱼死网破的架势。

    为首的吸血鬼嘴角漫开兴味十足的残忍冷笑，魔力顿时如排山倒海般释放出来，化作无数把透明利刃，疾速袭向那只小小的吸血鬼。

    然后麻溜儿地调转过头，唰唰唰地飞向那群贵族吸血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BABA，把他们里里外外削了个透心凉心飞扬。

    围观群众：？？？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那几只吸血鬼前面还不可一世高高在上，这会儿痛得满地打滚，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偏生这魔力是完完全全的镜相反弹，若非释放时不是抱了要弄死对方的狠心，这会儿倒真不至于如此惨痛。

    围观群众惊呆了，吓傻了，小心肝儿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了。

    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为帮一只没家世背景的弱小吸血鬼，竟敢跟宿英那派的贵族作对？

    大家伙儿左右张望，迅速锁定目标——

    不远处，一团黑雾正散漫悠闲地窝在桌子一角，专心致志地把面包掰成小块，蘸酸酸甜甜的罗宋汤吃。

    “唔。”他煞有介事地点头，“还是这样吃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