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1 周时雨爱林宛，和她一样……

    没过多久, 林宛抱一瓶鲜橙汁回来，可能是担心家里正被“恶婆婆”刁难的某少爷，她一路跑得飞快, 绑在身后的头发乱糟糟的。

    “阿雨，你喝饮料吗？”

    周时雨摇头。

    林宛坐下来继续吃饭，不时往周少爷碗里夹菜：“那你多吃些菜。”

    “嗯, 谢谢。”

    林老太太仔细打量他们，林宛低头大口吃饭，伸长筷子大口夹菜，反观人家男生, 手拿着碗筷动作优雅斯文，吃饭的时候也总是细嚼慢咽，对比起来，林老太太忽而发现, 她家的宛宛真不像个女孩子。

    再看眼前的男生, 老太太暗道, 这男孩子长相气质极佳，也难怪林宛一颗心都挂在人家身上。

    吃完饭后, 林老太太带脏碗筷进了厨房，林宛还坐在餐桌前等周时雨, 他吃饭慢，她也假装自己没吃饱, 继续夹菜吃菜。

    看出林宛已经吃饱了, 周时雨：“别吃了，七分饱最好。”

    林宛眨巴眼：“我在等我的阿雨呀。”

    “我吃饱了。”

    他将空碗递过来给她看，左手插入裤兜拿出手帕，先给林宛擦了擦油乎乎的小嘴, 这才给自己擦了擦。

    林宛笑得眼睛弯弯：“你真好，我以后想嫁给你。”

    林老太太这会儿正在厨房偷听这边的动静，听到林宛这声没羞没臊的话，差点摔了跟头，不禁清了清嗓子，喊道：“宛宛呀，你去李阿婆家拎两袋面粉回来，我明天要包饺子。”

    “现在就去吗？”

    “对。”

    赶紧带她的小男朋友走，林老太太心想，她实在受不了这两个令人操心的孩子。

    林宛今天不去上课，在家也是闲着，她麻利地收拾了脏碗筷，随后带上她的阿雨出门。

    出了院门，小巷子风很大。

    林宛特地走在周时雨的前面，为他阻挡迎面的寒风，他好不容易病好了，真不希望他再生病。

    手太冷，她将两只手插入羽绒服里，这件衣服是阿雨给她买的，她穿了，因为好看还暖和。

    她一直回头看他，然后傻愣愣地笑，周时雨觉得好笑：“你笑什么？”

    “你没有走，我真高兴。”她说。

    她总是那么直接，听在周时雨耳里，耳朵和心里都像抹上一层糖浆。

    “如果我走了呢？”

    “我会每天想你。”想了想，林宛停下脚步认真道：“会很想很想你。”

    走上来靠在她背上，周时雨两手伸入她衣兜里，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嗯。”

    看她琉璃一般干净清澈的眼睛，周少爷将嘴唇和鼻子贴近她颈间，轻笑道：“别看了，我会偶尔想你的。”

    林宛笑了笑，手在衣兜里摸摸他的手。

    李阿婆家离家有很长一段距离，林宛没有打车，而是像约会一样，陪周时雨走在阴冷街道上。

    他们走到一个照相馆，里面正有一对年老夫妻在拍照，拍照设备很简陋，身后是中国长城的彩色背景墙。

    这样拍照，不难看出人与画布的合影，然而江河城的老人们，这辈子都没有出过小城，更没去过万里长城，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聊以慰藉。

    只见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并肩站立，他们对着镜头，紧紧牵手，面带微笑，画面十分和谐。

    林宛透过玻璃门往里张望，周少爷站在她旁边，两个人安静观看两位老人拍照。

    半晌，林宛道：“阿雨，我们拍一张合照？”

    周时雨：“可以。”

    于是，继两位老人之后，林宛和周时雨推门而入，来到这巴掌大的简陋的照相馆。

    他们不要万里长城背景，只要一个简单的蓝布，两个人并肩站在蓝布前方。

    照相馆老板举起相机聚焦，不禁感叹这俩孩子皮相太上镜，忍不住问了一句：“刚谈恋爱？可不能让爸爸妈妈知道。”

    林宛笑弯了眉眼，她的爸爸妈妈管不着她的。

    周时雨也笑了笑，饶是他博览群书，想象力再丰富，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跟一个女生落脚于一个落魄照相馆，两个人微笑拍照，背景是一块脏兮兮的蓝布。

    “多少岁了？”老板问。

    林宛：“十七。”

    “恭喜你们，快要成年了，合影以后，这张照片可就跟你们一辈子咯！”

    按下快门，画面定格。

    只见照片里的女孩亭亭玉立、笑容嫣然，照片里的男孩高挑俊逸、平静淡然。

    拍好照片，要等到明天中午才能领，一张照片十五块，两张就是三十块，周少爷递给老板一张百元大钞，礼貌地说了一声麻烦了。

    两人一起离开照相馆，林宛在街边买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周时雨不喝这些，所以一整杯都是林宛的。

    一边散步一边聊天，这一天他们说了很多话，林宛长这么大，这是她最开心幸福的一天，只因为......身边多了一个她喜欢的男孩。

    林宛提及自己的爸爸妈妈，说他们跳舞很厉害，她问起周时雨小时候的事，他都认真又耐心地回答，好像他们有说不完的话。

    “噗哈哈......你小的时候，别人都以为你是女生吗？哈哈哈，太好笑了......”

    看她开心大笑，周时雨扬了扬嘴角：“你别笑了，那时候还没长开。”

    “有没有穿过小裙子？”

    “嗯。”

    “真穿了？！”

    “我才两岁，不知道裙子是给女孩子穿的，我也是后来翻相册才知道。”

    “哈哈......咳咳——”

    林宛差点被奶茶呛到，周时雨走过来帮她拍背。

    往前走两百米，是江河高中的校门，今天是星期三，全校学生都在学校，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外面闲逛。

    站在校门口，林宛往里面张望，也许是下课时分，学生喧哗声从远处教学楼里传来。

    想到这几天转校的事，林宛犹记得那份焦心和难过，现在她站在校门外，所有人站在校门内，居然让她有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如果......

    如果周时雨不曾来过江河城，她不会过早地懂得爱恋，懂得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她会坐在教室里，日复一日度过高中生的学习生活。

    “阿雨，你喜欢我吗？”林宛平视前方，声音很轻。

    周时雨：“嗯。”

    “有多喜欢？”

    看她俏丽的侧脸，周时雨抬起她的手放在他心口：“别怕，这里和你一样炽热。”

    灼热地凝视他，林宛笑了，可笑着笑着，她的眼眶红了。

    她可能是太高兴了，又可能这几天太压抑了。

    跑到江河高中校门的自动伸缩门前，林宛对着校门大喊，仿佛在喧嚣情绪，声音疯狂而热切：“啊——我爱周时雨——我爱周时雨——林宛爱着周时雨——”

    她知道学校里流传的流言蜚语，她们说她在勾引周时雨，她们说她惹怒了周时雨，她们说是周时雨不想看见她了，才让她转学去市区......

    现在，她只想大声告诉所有人，她们尽管说，她一点都不怕了！

    身后的周时雨被她的疯狂震撼到了，她的声音那样歇斯底里，好似要用她一个人的呐喊，去抵挡全校人汇聚而来的喧哗。

    林宛......这就是他喜欢的林宛，她那么果敢，那么爱憎分明。

    总是要她表白，他算什么男人呢？周时雨走到她身旁，学她用双手做喇叭，同样对整个学校大喊：“我爱林宛——周时雨爱林宛——跟她一样傻——”

    这不要脸的宣告，也不知道学校里的男孩女孩们听了，会有怎么样的感想。

    林宛回头看周时雨，周时雨回视她，冬日的风贯穿而过，却阻隔不了缠绵的情愫。

    半晌，门卫从校道上跑过来，嘴里不时吹着响哨，好似要过来逮捕坏人。

    林宛一看，心想坏菜了，于是牵上周少爷的手，想也不想地带他跑路了，一边跑还一边笑，脸上染满小人得志的窃喜。

    然而她忘了一件事，周时雨自打有心脏病以来，还是第一次这样奔跑，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很不顺畅，然而他却在笑。

    十七年以来，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他还好好地活着。

    ——

    深夜十点，古堡别墅。

    朱雅丽在吊灯璀璨的大厅里来回踱步，她不时望向窗外，心里被恼怒和担忧的情绪笼罩。

    “老公，阿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今天想尽各种办法，才撬司机先生的嘴巴，知道阿雨是去找那女孩鬼混了，他到底是着了什么魔？京市这么多长相家世都好、气质脱俗的女孩子让他挑，他偏看不上。”

    “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他老老实实跟我回京市，他身子骨不好，江河城寒气太重，这里不适合他居住。”

    朱雅丽正和自己的丈夫说话，回头便见周时雨冷漠地站在大厅里，他对她视而不见，只一手拎着外套和口罩，慢慢走上旋转楼梯。

    周时雨体格高挑，如果不是近旁的人，很难看出他有一个破败的身体，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儿子，朱雅丽却感觉到一种压迫气息，这是阿雨对她的无声的恼怒。

    “阿雨，你爸叫你回京市。”朱雅丽正色道。

    走上台阶的脚步停顿，周时雨回头看朱雅丽，他的表情很淡，没有对妈妈的喜爱，也没有对妈妈的亲近感。

    “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你有什么数？你是舍不得林宛？”朱雅丽皱眉，她厉声道：“我就不应该把那女生调去市区高中，这对她太宽容了，我应该让江河高中开除她，也不准其他高中收留她，我让她上不了学，她自卑了，鼻子碰灰了，自然就知难而退了。”

    “你，你在说什么.....”

    周时雨面色苍白，他瘦削分明的手紧紧抓住楼梯扶手，手背骨筋凸显，清晰分明。

    “说的还不明白么？我有很多种方法，来折磨她的精神和意志，我可以让她早早辍学，早早工作嫁人，让她这辈子就烂在这个地方......”

    “闭嘴——”周时雨面色铁青，胸口起起伏伏：“你凭什么，凭什么——”

    情绪波动太大，周时雨说不出话来，只见他手上的外套掉地，背脊弯曲前倾，他用力呼吸着，额头染上一层冷汗。

    “不能，不准......妈，你在往我心口上捅刀子......”

    “阿雨，我这是为你好！你也没必要为了她跟我动怒！这个林宛我真的看不到她哪里特别，你在京市随便找一个女生，都比她好千倍万倍！”

    周时雨摇头，额头上的冷汗密密麻麻，他用手死死揪住心口，背脊越发弯曲，好似身体要承受不了心脏跳动的负荷。

    看儿子的情况，朱雅丽愣怔。

    她并不真的要惩罚林宛，她只是想用林宛逼儿子就范，哪成想到，居然引起阿雨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阿雨你别激动，如果你配合，以后都不跟她好了，她可以安安稳稳待在江河城。”

    周时雨面色煞白，唇色渐渐暗了下来。

    “阿雨？！”朱雅丽惊呼。

    可惜本就脆弱的心脏，被怒火攻了心，此刻已经处于濒临死亡的状态。

    下一秒，周时雨身体侵倒，他从楼梯之上一头栽了下来——

    母亲本能被唤醒，朱雅丽冲上去接周时雨，那一刻她的脑海一片黑暗，碎乱的片段在脑海里浮现......

    很多很多年前，她刚生下阿雨，医生就告诉她阿雨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她原以为她给自己深爱的丈夫生了一个健康漂亮的宝宝，却没想到他生来就有瑕疵。

    阿雨从小不能跑，不能跳，不像其他小孩一样活泼好动，她总觉得很遗憾。

    过去总有人打趣说她生了一个好看的瓷娃娃，不能磕，不能碰，只能好生看养，好在她有一群贴心的保姆帮忙照料，每一方面事无巨细，这么多年来，她倒也没觉得阿雨像琉璃一样易碎。

    直到现在，她看着他突然栽倒，心陷入了黑暗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