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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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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点点心动

    滨城的冬天向来虽气温低,却时常能看到太阳,谁知今天一反常态,竟从早上开始就飘着几朵薄薄的乌云。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下午的时候,天空已经灰蒙蒙一片,正赶着高长月母女争吵不休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小呆坐在巷口的小摊上,有路过的好事大妈在一起议论:“尽头那家在吵些什么?”

    “不知道来了个什么人惹的,竟然让那家母女吵成……”

    小呆耳朵极好,却只囫囵听了个大概,就起身往巷子深处飞奔。

    雨打湿的石板路上有种滑腻腻的感觉,小呆一路跑得磕磕绊绊,在能听到争吵声的那个拐角处,她和站在转角的人擦身而过,因为跑得太快,只是轻轻地碰到半只臂膀,都让她脚下打滑,一个不稳,重重朝地上摔去。

    落入耳中的是高长月那句“没有自尊心吗”,小呆心里着急,不等身后与她擦碰的人有动作,她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三两步跑过去,连头都来不及回。

    灰蒙蒙的天上还下着小雨,高长月半湿的头发贴在头皮上,小呆跑到她身边看着站在门口的高满,急忙说:“阿姨您别生气,长月她……她肯定不是故意要惹您不高兴的。”

    似乎是女儿最后那句话让她瞬间冷静了下来,高满动动嘴唇,接着也红了眼眶,声调小了许多,语气似是自嘲:“自尊心……难道你以为,只有你有自尊心、有脾气,全世界就只有你一个人在忍吗?”

    她说完就转身,独自进了屋,嘭的一声,门关了,也把外面的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阿姨,”小呆上前去敲门,“求您原谅长月,她肯定……肯定不是故意要惹您伤心的!”

    可任小呆怎么敲,屋里一丝声响都没有。

    下雨了,转角处的那道身影把手里的纸张卷起来塞进胸前的衣服里,争吵结束,他甩甩头发上的水珠,转身往巷子口走去。

    高长月站在雨里,抬起湿掉的袖子擦眼泪,可怎么擦都擦不完,因为雨还没停,眼泪也一直在流。

    见门一直不开,小呆转身回来陪着高长月站了一会儿,她想这样也不是办法,天气这么冷,淋感冒了还伤身体,于是她拉着高长月去奶奶的摊子上避雨。

    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此刻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来得温暖。

    高长月渐渐平静下来,小呆就这样陪在她身边,不多说话,也不多问。

    今天的天气很奇怪,似乎是随着心情在变化,心里没那么悲伤的时候,乌云也散开了,云天边泛着鱼肚白的颜色。

    高长月从咬一口馄饨抽噎一下,到能正常一口吞一个馄饨时,已经是十五分钟之后了。等她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的时候,除了眼眶微微泛红之外,脸上已经看不出其他哭过的痕迹了。

    在她放下空碗的时候,一颗扁扁的白桦树果实掉落在她面前的小桌上,随后头顶响起一个声音:“不去赴约就算了,还躲在这里吃馄饨。”

    高长月猛一抬头,站在小摊边的人,是孟明朗。

    她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小呆被两人的对话吸引,从水槽旁边站起身来,她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男生,两人目光对视上。

    孟明朗朝她笑,打招呼说:“你好,你就是小呆?”

    小呆木讷地点点头,没有做出言语上的回应,目光只和那对笑弯的眉眼有几秒的对视。

    孟明朗打完招呼就径直坐到高长月对面,随后礼貌地朝摊上的老人说道:“奶奶,这里再来一碗馄饨,六块钱的那种。”

    史奶奶戴着老花镜,仔细打量这个男生,慢悠悠询问:“这是哪家的帅小伙哟?”

    高长月吸吸鼻头:“奶奶,他叫孟明朗,是我……是我和小呆刚认识的朋友。”

    “哦……”奶奶把尾音拖得长长的,“既然是你们的朋友,那吃馄饨就不收钱了。”

    孟明朗一听,立马摆手回:“奶奶,您也听了,我们刚认识,关系啊,也就一般般。您开门做生意,钱还是要收的。”

    奶奶被他三言两语逗笑了,高长月和小呆也被他说得一愣,但看见奶奶笑得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

    随后高长月又小声问了一遍:“你怎么会来这里?”

    孟明朗递给她一沓东西:“在你们学校饮品店等你的时候,碰到你室友林辛,这是她让我带给你的,说是作业,周一要交。”

    见高长月接过那沓皱巴巴的纸张不说话,他又补充:“你家地址也是她给我的,这不是刚走到这儿就看见你了嘛。没关系,你不用内疚,不就是没准时赴约,又偷着吃了碗馄饨的事情,你红什么眼眶呢?我又不怪你,等我也吃一碗馄饨,咱们就两清了。”

    “谁哭了!”高长月嘴硬。

    孟明朗看着她的样子,忍着笑说:“雨过天晴,一起如约喝杯热奶茶,再顺便兜个风,怎么样?”

    那句“雨过天晴”不知道是在形容此时的天气,还是在形容她此时的心情。

    高长月深深看他一眼,默许了。

    小呆一直默默站在不远处听两人对话,对于这个提议,她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帮奶奶洗过碗,得到准许后,跟着两人一起去玩了。

    车是孟明朗从租车行租来的,一共三辆,三人骑上之后先去了高长月的学校,喝过热奶茶之后又绕行到丽水河。那里的河堤边是一条长长的护河大道,两旁的白桦树都比其他路上的要高大整齐许多。

    三道年轻的身影在冬日暖阳下并排骑行,男孩粗硬的短发和女孩细柔的长发都被风吹得凌乱。

    趁孟明朗加速骑出去一段距离时,小呆看一眼与自己并行的高长月,说:“你这朋友交得不错,心细,人也挺好。”

    高长月侧侧脸颊,边想边说:“嗯……还行,他以后也是你的朋友了,咱们仨一起。”

    冬日的阳光不似夏天里那样燥热,洒落在人身上,伴着骑行迎面而来的冷风,恰好。

    他们那时都不知道,好朋友可以三个人一起,可恋人之间,三个人哪能行。

    周末两天,这对母女没再说过一句话。之后的一周,高长月窝在宿舍里没回家,直到周六,她回家拿些换洗的衣服,高满不在家,不过留在锅里热乎乎的莲藕排骨汤算是两人和好的契机。

    其实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上周出发去学校之前,高长月就在随身的小包里发现两百块钱,是高满偷偷放进去的。

    这两人都是倔脾气,别别扭扭,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说话。高长月用那些钱买了高满表示过喜欢的那块宝蓝绒围巾,整齐叠好之后,悄悄放进了母亲的衣柜里。

    喝完排骨汤之后,高长月心情愉悦,收拾好衣服,顺便再用保温盒打包一份带回学校。

    没想到刚进学校门口,就碰见教务处的老师,他身边还站着像是一家子的三个人。

    滨城艺术学院的教务老师姓黄,是一个人到中年还保持着健硕身形的男人。他远远看见高长月,便扬着手招呼道:“小高同学,快过来,快过来。”

    高长月管着学校琴房的钥匙,平时和这位教务处的黄老师打过不少交道,两人算得上熟络,只不过今天这场面,在她看来太过热情,估计没什么好事。

    她乖乖走过去打招呼:“黄老师好。”

    “哎呀,小高同学,”黄老师乐呵呵地拍拍她的肩膀,“你的事迹啊,我都听两位家长说了,你一直就是个好学生,是我们学校的骄傲啊!”

    高长月一手拉著书包带,一手拎着汤,整个人愣在原地。

    “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比她矮半个头的小姑娘从爸妈中间走出来,怯怯懦懦地站上前问了这么一句。

    高长月有点儿蒙,小姑娘看起来一副机灵样,立马提醒:“大概半个月前,丽水河的那场冰球赛上,你救过我。”

    话听到一半,高长月就已经想起来了,看小姑娘父母手里拿着一面锦旗,还有黄老师异常热情的态度,她大概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当时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救你的人……”

    “我知道,听护士姐姐说过了,还有个哥哥,你们一起救的我。”

    小姑娘抢着打断她的话,此时一直站在旁边的两位长辈也开腔了。小姑娘的妈妈手上抱着高长月当天脱给自己女儿的外套,语气和善地说:“在医院里就听护士们讲过,说那小伙子大冷天的,脱下外套就往水里跳,把我女儿救上了岸。后来又来了个会急救的,两人没一会儿就让我女儿喘上气了,我真的……我们一家都要感谢你们见义勇为,要不是你们,我女儿……”

    话到这里就开始哽咽,高长月立马开口安慰:“阿姨您别难过,人没事就好。”

    情绪稍微稳定后,阿姨把手里的衣服递过去,说:“我们啊,找了好几天,才想起来看看这件衣服,没想到是你们的校服,上面还有你的学校和名字。这不,今天孩子她爸就带着我们过来,特意给你和学校做了锦旗,表一下谢意。”

    “对对对,这种英勇事迹啊,是该表扬表扬,等校方大会,我一定向上反映,对咱们小高同学进行全校表彰。”黄老师站在一旁搭腔。

    高长月接过校服,心里有些虚。她那天就是因为小呆,才急忙赶过去,要说什么英勇救人,都是孟明朗的事。

    不过好在校服和校徽都完好无损,也省得她再花钱去补。

    想着人家已经找上门来,自己再推脱也不好,高长月便顺着话茬往下接。

    “都是学校教导得好,特别是黄老师,您平时在学校里不就经常帮扶大家嘛,连我们院里修剪草坪的老大爷都常常夸您比女老师们还心细,又善良。我们这帮学生耳濡目染,不见义勇为都不行。”

    黄老师被一顿猛夸,心花怒放,笑得嘴都咧到了后槽牙,乐呵呵地拿着给学校的锦旗回教务处了。

    最后还是小姑娘的爸爸想起来问问救自己女儿的另外一个人,孟明朗当天救人之后什么都没留下,他们自然找不到人。

    高长月却阴错阳差和孟明朗成了朋友,她带着那一家三口直奔隔壁的医学院,在电话里不方便多说什么,所以在校门口碰面时,孟明朗也蒙了。

    “这是……”

    “喏,”高长月往旁边站开,用眼神指指那个小姑娘,“你在丽水河救过的那个小妹妹和她的家人,专程是来感谢你的。”

    交流的过程和刚刚一样,表达谢意,送上锦旗。孟明朗也就刚开始蒙了一会儿,之后全程淡定,礼貌地应对着那一家三口。

    其间高长月偷偷看了一眼他的那面旗子,上面写的是“少年英雄,英勇救人”,倒是比自己那个“见义勇为”更贴切些。

    等好不容易送走那家人,就在高长月觉得自己可以原地解放的时候,从寥寥几个围观学生里走出来一个男生,肩上扛着一个大大的军绿色布包,他迅速拦下要走的两人,说:“哎,哎,两位同学先别着急走。”

    大概着急的人是他,拦的时候无意间伸手抓住了高长月的手臂。孟明朗把视线从锦旗上撤回来,不动声色地上前,把那个男生的手从高长月手臂上拿开。

    “有事吗?”孟明朗先开口,语气有些强硬。

    那个男生也立马意识到自己有些鲁莽,收回手急忙说:“别紧张,别紧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何玛,是咱们医学院学生记的成员,刚刚我碰巧路过,把两位的情况听了个大概。是这样的,我们最近正好想做一个见义勇为的专栏,想问问两位能不能把你们救人的事件作为素材提供给我们。”

    “学生记?”

    高长月没听说过学校里还有叫学生记的组织,就顺口表示一下疑问。叫何玛的男生笑呵呵解释说:“就是校报社团,我们成员私下给社团取了个名字,就叫‘学生记’。”

    “那可以呀,我没什么意见。”

    反正又不是她的学校,上报不上报的,对她来说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高长月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一旁的孟明朗反而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何玛把目光转过去,想了几秒,决定先套近乎。

    “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同学是不是校冰球队的那个……那个……”他看着那张脸努力想了想,随后一拍手,“孟明朗,对?”

    高长月眼睛一亮:“咦?你也知道他打冰球?”

    “我当然知道了,前几年我们学校刚组建冰球队,校方重视,让我们校报每周去做一期专访,他可是我们校报那几个女同学抢着要采访的对象。”

    还有这种事?

    高长月唰一下把视线转过去。顶着那道目光,孟明朗的脸竟然莫名有点儿发烫,他轻咳一声,说:“我们应该不同级?不然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何玛挑着眉,笑说:“不同不同,我大四,你们临床的难兄难弟,药剂专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高你一级。不过你没见过我倒是真的,以前只要是校队的个人专访,哪能轮到我们这些男生出马?”

    这下孟明朗是真没什么可说的了,以前也不是没上过校报,再扭捏就显得自己在找事了。

    “你们校报的果然男女都一样,话多。”孟明朗把手里的锦旗递过去,“说,素材除了这面旗子,还要什么?”

    何玛一听他同意,眉开眼笑的。

    “嘿嘿,”他把递到自己面前的旗子推回去,“这种专栏,哪有单独拍旗子的,拍了放上去,也没人愿意看,现在的学弟学妹们,读报可挑剔了,所以得麻烦两位同学上个镜。”

    他边说边拿下挎着的大包,放在地上打开,开始翻找东西。

    高长月趁机撞了撞身边人的胳膊,学起黄老师的腔调,说:“可以啊,小孟同学,没想到你这阅历还挺丰富。”

    “还有更丰富的,你想不想听?”

    她没经过思考,直接脱口而出:“想啊。”

    孟明朗斜着眼睛从她身上扫过,之后慢吞吞地开口:“比如莫名其妙当了一回表哥,比如某个寒冷的日子,被一妙龄少女误闯休息室,看遍……”

    “停停停!”高长月迅速打断,“我不想听了。”

    “你们聊的什么妙龄少女?”蹲在地上的何玛头也不抬地问了这么一句。

    高长月脸一红,好在脑子还算好使,立马转移话题:“学长,你找什么东西呢,要不我帮你?”

    “不用,我找到了。”何玛一手抬着相机,一手从包里摸索出三块布,“红、蓝、白……要不你们先站一块儿我看看,用哪个底色好。”

    孟明朗上前随手一抽:“就它,喜庆,还应景。”

    “应什么景啊,”高长月拒绝,顶着脸上一团可疑的红晕不情不愿,“我……我觉得就自然的背景挺好的,没必要专门弄这个。”

    “同学,这你就不懂了,”何玛起身,拍拍手里的相机,“高级的设备就得配上专业的技术,细节也不能马虎。”

    说话间,孟明朗已经找了门卫大叔帮忙举那块大红色的底布,高长月现在是不拍也得拍,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了。

    突然有点儿后悔刚刚答应得那么爽快。

    最终,两人在门卫大叔和何玛的完美配合下,手提镶金边的锦旗,以红布打底,拍了一张看起来还算自然的合照。

    何玛拿到照片,打过招呼后心满意足地走了。

    高长月在他走之前,凑过去看了看照片,她自己没笑太开,反而孟明朗笑得十分亲切,露着八颗标准的大白牙,亲和力能打个九十九分。

    就是那大红色的背景略显扎眼,如果把两人手提锦旗的那部分给裁掉,怎么看怎么像……像结婚照。

    疯了疯了。

    高长月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转念一想,反正不是自己学校的报社,又影响不到她,顿时心里舒坦多了。她一手拿着锦旗,一手拎着排骨汤,礼貌性地随口一问:“你吃饭了吗?”

    她们学校每周日晚上都必须到教室去点名报到,她是在家吃过之后才来的学校,现在早就过了饭点,自然以为大家都是吃过饭的,所以只是礼貌性一问,没想到孟明朗却迅速答一句:“没吃呢。”

    高长月愣了几秒,掂了掂手里的保温盒,把给自己准备的夜宵递过去:“你要不尝尝这个?我妈炖的汤,味道一级棒。”

    如果说艺术学院的饮品店在大学城是爆口碑的店,那么隔壁医学院的园林设计就是整个大学城区的楷模范本,修剪规整的绿植和上百种花卉点缀在校区内,让这里更像是一处精心设计过的公园。

    更有传言说,整个校区的各栋教学楼的位置也都是由大神级别的设计师设计过的,坐落在繁茂的树林花草之间,错落却不失高雅。有多少医学生都把这所环境与实力并存的学校作为终身的奋斗目标,就算毕业后不能留校,能在这里待上五年,也算圆梦了。

    高长月听班里同学说过这些,更有和室友约过,说要来这里拍照,可直到今年大二,她们都没有踏进过医学院的大门。

    所以当孟明朗带她走到离校门不远的一处湖边时,她惊讶了。

    “你们学校的湖也太大了!”高长月不禁嫉妒起来,“这和我们学校的湖一比,就是湖泊与池塘的差别啊。”

    孟明朗拿着锦旗和保温盒找了一条长椅坐下,缓缓说:“这湖是原本就在这里的,只不过建校的时候,把它围了进来。”

    “难怪,不然人工造这么大的湖,得费多少力气。”

    孟明朗笑了笑,没有就湖这个话题往下接,他问:“还想看什么?正好我晚上没课,带你转一圈。”

    “你们学校还有什么好地方?先说来听听。”

    “音乐喷泉、红枫林、情人桥、书香塔,”孟明朗往后一靠,一副随你挑的样子,“对了,还有滨城最大的人体解剖研究室,你想不想看看?”

    上一秒还沉浸在对美景的无限想象里,下一秒高长月就头皮发麻,她僵着脸:“你疯了,我看那个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高长月总会忘记面前这个人所学的专业,他将来是要握着手术刀站上手术台的人。她瞥了一眼那双搭在长椅上的手,指节分明,修长白皙。大概是那周身的气质和医者格格不入,又或者是冰球运动员的身份先入为主,她总是不能把这两个身份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哈哈哈……”孟明朗大笑之后,又正经道,“开个玩笑。说,想先去哪里?”

    高长月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孟明朗旁边,说:“我一会儿还要回教室点名,今天就不去了,等改天我带小呆一起过来,到时候你再给我们做向导也行啊。”

    孟明朗一口答应:“可以,不过得等到下学期。”

    “为什么?离寒假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队里让集训,明天就走,期末也不回来了。”

    高长月诧异:“你们集训还能正大光明地占用课业时间吗?我听说学医挺累的啊,不光课多,实验也很多,你这样直接走了没什么影响吗?”

    “影响不大,这种强制集训不常有,主要是因为明年有一场重要的比赛,所以校方也很支持,辅导员会提前帮我和教务处申请,课程下学年补上就好。”

    孟明朗整个人靠着椅背,长腿以十分舒适自然的姿势落在长椅前的石板路上。他望向近处的湖面波光,语气平淡,不紧不慢,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极其寻常的事情。

    可高长月知道,一个人如果想把两件事情都做好,那就要付出比别人多一倍,甚至是几倍的精力和代价。她虽然没有特意了解过冰球这项运动,但是从以前看过的许多场比赛中也能知道,这不是一项轻松容易的竞技项目。况且面前这个人,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冰球爱好者,他是已经被选入国家队的运动员,这说明在很久以前,他就能平衡学业和冰球二者间的关系,否则他无法取得如今的成绩。

    就在此时,高长月好像又对面前这个人产生了一些别的看法,而不再只是之前那个“好人,好看”虚浮于表面的印象了。

    她抠了抠手指,接上话茬:“那要去多久?”

    “三个月,下学期开学你就能见到我了。”

    孟明朗突然转过头来,黑曜石般的瞳孔似乎把湖面微微荡漾的波光一起带了出来,撞上身边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

    高长月迅速避开他的目光,莫名有些心慌,以至于她鬼使神差就问了心里最好奇的那个问题。

    “你为什么选了一个最累的专业,又决定去打冰球,还进了国家队呢?”

    在高长月看来,打冰球这种竞技体育项目,就该是体育学院那帮从小就投身体坛,念书也不上心,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训练上的人的选择,很少有人会像他一样,把自己放进一种需要两头兼顾的生活状态里。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孟明朗的世界中,这种状态才是他最骄傲,也最舒适的生活方式。

    问出的问题没有得到及时的回应,高长月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孟明朗又把目光转向湖面,默不作声。她心里没底,但隐约在这种怪异的沉默中嗅到一丝别样的情绪,就在她想怎么开口打破这种沉默的时候,孟明朗突然张开双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嘴里打着哈欠,含含糊糊地说:“可能因为我比较聪明,这个专业对我来说,挺闲的。”

    “啊?”高长月惊讶了,就没见过有人这么赤裸裸地夸自己。

    见她这样的反应,孟明朗眼角夹着打哈欠留下的点点泪花,哈哈大笑起来。他看她一眼,止住笑声,才正经地答道:“今天好像开的玩笑有点儿多,你都别当真啊!我学医是因为家里有人从事这一行,顺其自然地就往这个方向发展了,而打冰球是因为我爸。这两个都只不过是单纯地想做一个家人眼里优秀的人而已。”

    原来是为了讨家人欢心。

    不知道为什么,高长月从心底里有些抵触这样的原因,大概是因为高满一直以来希望她做的,并不是她所喜欢的,所以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埋下了这样的抵触情绪。

    不过她还是精准地抓住了重点,问:“你爸?”

    “嗯。”孟明朗点点头,语气竟突然有些低沉,“我爸,一个离我很远很远,但同时也很近很近的人,我想在冰场上追逐、战胜他。”

    高长月这时候还注意不到面前的人为什么在一句话里要连用两个叠词,她晃晃小腿,语气要比他轻松很多:“原来你爸爸也打冰球,那意思是你现在还打不过他喽?”

    “打不过,不过我想应该快了。”

    “嘁!”高长月开始不正经,“全天下的父亲都不会轻易输给自己孩子的,你还是趁早多练习练习!”

    孟明朗把手往后脑勺上一枕,懒洋洋地道:“这不是明天就要去了嘛。”

    “加油,加油。”高长月敷衍一句。

    气氛就这样安静了几秒,之后高长月又开口问:“那医学和冰球,都是你喜欢的吗?”

    孟明朗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目前来说,这两个是我最喜欢,也是我最愿意花时间去研究的行业。”

    听到这个回答,高长月仿佛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她在想自己怎么就没有这种劲儿来顺从高满的安排。

    想着想着就忘了往下接话,给了孟明朗反问的空隙,他问:“那你呢?现在学的专业是你喜欢的吗?”

    他把手放在身前随意做了一个弹钢琴的姿势。高长月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所以根本没留意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学什么专业的,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磕巴着回:“喜……喜欢啊。”

    此时的天刚刚开始暗下来,四周仿佛被蒙上一层淡淡的烟灰色,高长月的视线慌张地撞上孟明朗看过来的眼睛,浓密的睫毛下,像是蓄着某种力量,她一碰就掉了进去,谎言在那双瞳仁里无处遁形。

    高长月竟然在这一瞬间神奇地发现,面前这个人似乎拥有某种能看穿自己内心的能力,所以她在撒谎之后,慌神了。

    眼角余光瞟到长椅上那个保温盒,高长月很快地抱过来,“咔嚓”一扭,打开:“你快把这个汤喝了,还热着呢。”

    孟明朗看着她,点点头之后,才转开视线接过保温盒。

    “莲藕排骨?”

    香味在小范围内扩散开,高长月脸上的不自然瞬间转变成小骄傲,炫耀似的说:“我妈最拿手的菜,今晚算你有口福。”

    “这么巧,”孟明朗喝了一口,“我外婆最拿手的菜系里,也有这道,有机会带你去尝尝。”

    “可以啊,你外婆也在滨城吗?”

    孟明朗含着一块藕,鼓着腮帮子答:“没有,她在老家,在冬乌镇。”

    “离这儿远吗?”

    “还好,车程不到六小时。”

    高长月仰着下巴,心想,这还不远?来回就得一天,看来这汤是没机会喝了。

    两人一阵闲聊,时间过得飞快。一看手机,马上就要到点名时间了,高长月匆匆收拾好保温盒,胳肢窝里夹着“见义勇为”的锦旗,一路小跑着往学校赶。

    后来高长月的确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孟明朗,倒是有好几次在学校周边碰见何玛背着相机东拍拍西拍拍,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了。

    有一次,何玛见她带着寝室的两个姑娘在校外溜达,非要请她们吃饭,其实是见人家室友林辛长得清秀,想借机套近乎而已。

    高长月也不傻,当送个顺水人情就去了。

    饭吃到一半,何玛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会儿,递给高长月:“给你看看,上回你和那个明朗学弟的救人事件,在我们学校的校报论坛上,阅读点击量快超过两万了!”

    “救人?”

    “什么事件?”

    身边两个室友同时发问。

    何玛嘴快说:“她和我们学校一个学弟前不久在丽水河救了一个小妹妹,碰巧让我知道了,就拍了些素材整理后发到我们校报上,没想到热度竟然不小。”

    林辛捂嘴惊呼:“哇,我们寝室还出英雄了!”

    另外一个室友叫黄琪,是学服装设计的,她也惊叹:“这种好事,你竟然连咱们几个都瞒,过分了啊!”

    高长月耳朵一红,眼睛胡乱地向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扫两眼,再递还回去:“你快吃你的东西,少说话。”

    有林辛在,何玛似乎也没那么多话了,他嘿嘿一笑,没往下接话。高长月三两句就把室友的追问给应付过去了。

    吃过饭的第二天是周末,高长月收拾东西回家了,下午的时候小呆拎着一篮子菜来她家,说是要一起做晚饭吃。

    高长月挺高兴的,自从上次和高满闹矛盾过后,两人之间的交流似乎都夹杂着一层薄薄的疏离感,小呆来了,正好可以缓和一下这种关系。

    高满早早把茶室的门关了,回家开始做饭,高长月和小呆两个人在旁边打下手。切菜的时候,高长月时不时会问一声:“妈,我这样切可以吗?”

    忙碌在灶台前的人听到会回头瞥一眼,点点头,再从喉咙里“嗯”一声,表示可以。

    小呆和奶奶整天都要守着馄饨摊,很少有时间做饭吃,大多数时候到了饭点,就煮一碗自家的馄饨凑合吃。今天高满下厨,烧了小呆奶奶最爱吃的红烧肉和冬瓜汤,装饭的时候,高长月眼尖,看见一块好肉,连忙提起筷子夹过去:“这块肉肯定是奶奶的最爱,肥瘦相间,软糯易消化。”

    小呆把饭盒移开,不让她放进去:“够了够了,奶奶血糖偏高,红烧肉不能多吃,这里面已经有两块了,再多她该贪嘴了。”

    “好。”高长月撇撇嘴,手里夹着那块红烧肉在空中晃悠两下之后,稳稳地落在了高满的碗里,“那这块最好的肉,就给全天下厨艺最好的女人。”

    高满把头从碗里抬起来瞪她一眼:“不怕小呆奶奶贪嘴,就怕你贫嘴,赶紧坐下来吃饭,别耽误小呆去送饭。”

    “阿姨真厉害,随便出口一句话,都能押上韵。”小呆笑说。

    高长月在一旁也跟着笑,高满假意拉下脸来,说:“你们两个小丫头,今晚不把厨房收拾干净不准睡觉。”

    高满有一个优点是做饭好吃,还有一个缺点,就是厨房黑手,每次做饭之后,厨房都一片狼藉。高长月和小呆对视一眼,两人大概能想到今晚有一场“硬仗”要打。

    上次矛盾之后留在这对母女之间微妙的疏离感,似乎在小呆的介入下完美消散,母女俩重归于好。

    晚上,小呆帮奶奶把摊子收回家后,又跑来高长月家和她一起收拾厨房,收拾干净之后就留宿在好友家了。

    高长月先洗漱完毕,等小呆把头发吹干,一进房间就见她拿着手机躺在床上,痴痴地看着。

    小呆往她旁边一躺,凑过去问:“你看什么呢,呆愣愣的?”

    “我跟你说件事,”高长月捧着手机回头,“上次在丽水河边,我和孟明朗救人那事你知道?”

    “嗯,我知道。”

    “前不久,被救的那个小女孩她家人专门来学校致谢,然后这事就被医学院有个负责校报的学长知道了,他拍了我和孟明朗的合照做了专栏报道,然后你猜怎么着?”

    小呆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有些摸不透:“怎么着了?”

    高长月拿起手机,把那张照片递到小呆面前,说:“学长说他们学校校报论坛有两万的点击量,我刚刚才想起来去看看,就这张照片,你看孟明朗那标准的八颗牙微笑,论坛底下竟然全是夸他帅,夸他课业成绩好,还是体委破格录取的冰球小将,前途一片光明之类的评论!”

    小呆更疑惑了:“怎么了,这不是挺好的嘛,被人夸又不是被人骂。”

    “我觉得不好。”高长月收回手机,气鼓鼓的,“两万人,就没一个人提到我,难道我没救人、我不好看?”

    闹了半天原来是在气这个。小呆笑了,安慰她说:“据我所知,喜欢逛学校论坛的九成以上都是女生,同性之间是没有吸引力的,她们多关注孟明朗这很正常。”

    “真的?”

    小呆非常真诚地点点头:“真的,你好看。”

    突然被这么夸一下,高长月还有些不好意思,她捏着被角慢慢把头缩进被窝里,露出一双眼睛,示意小呆赶紧躺下。

    “我总感觉孟明朗好像知道……”后半段的话以极其小的音量溜进小呆的耳朵里。

    小呆也压低声音回道:“应该不可能,会不会是……”

    厚厚的棉被下,藏着两个少女夜幕下的窃窃私语,还有那些被捣碎,一点点揉进梦里的心事。

您正在阅读《遇他时春风和煦》的章节:第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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