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远征

    料峭春寒冻煞了民间百姓，刚转暖不久，春耕就继续开始。</p>

    通州则不一样。</p>

    作为北京城东边的门户，这里水流交汇，商贾云集，尤其是铁轨马车的经过，让这里愈发的热闹起来。</p>

    当然了，决定一切的要素，莫过于经济。</p>

    这里是大明太仓所在，天南海北的粮食都要在通州集结、囤积，然后再慢慢运输到北京城，供给军队和百官。</p>

    也正是因为如此，形成了一条以太仓为中心的产业链。</p>

    买粮，售粮，租车，客栈等等，丰富异常。</p>

    而京营的四大营，也在此驻扎一营，数万人的驻扎吃食，让整个通州的经济愈发的繁荣起来。</p>

    赵二孬则挑着一担萝卜，晃悠悠地来到军营附近的集镇，找了一处地界，随便拿着一块木桩，就直接坐下。</p>

    此时天只是微微发亮，但耳边已经传来了军号声，这是起床号。</p>

    他明白，生意快上门了。</p>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数百名伙夫，就急忙出了营寨，开始采购菜肴。</p>

    在军营附近多年，对于军中的一些状况，他已经了然于胸。</p>

    例如，京营的伙食，除了大米外，其余的酒肉蔬菜，盐、醋等，都要自行采购。</p>

    而其中，每一队，则拥有自己的队部，三五人的伙夫，负责一队百人的伙食，可谓是辛苦异常。</p>

    正是因为自主制，军中规定了伙食标准：</p>

    每队百人，每月伙食为一百块钱。</p>

    平均按一队一百一十人算，人均每月四毫，即八百文。</p>

    每天就是二十五文左右，极为富余了。</p>

    毕竟伙食的大头粮食，则是由军队不限量提供。</p>

    每个队标准差不多，但伙食不一样。</p>

    同样，伙夫们也拥有着自己熟门熟路的菜贩，入了市场之后，反而不急不缓的寻找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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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二孬很快就看到了熟络人。</p>

    一个胖子。</p>

    “包菜十颗，青菜十斤，萝卜三十斤……”</p>

    “另外我还给你带了十斤肉。”</p>

    胖子抬头，翻起白眼：“年都快过去了，你别告诉我是杀年猪？”</p>

    “野猪肉。”赵二孬憨憨笑道：“村里刚打的野猪，我买了一些，就不想着改善伙食。”</p>

    “野猪肉是另添的，肉也不肥，太硬了，每斤算你十文吧！”</p>

    说着，不由分说地掏出钱包，数出三块银圆，然后又加了一块银毫：“还缺100文，明天补上。”</p>

    “好嘞！”赵二孬爽快的应下，然后赶着驴车，带着伙夫晃悠悠地走向军营，入了伙房中。</p>

    卸下菜果后，其才满意地点头：“不错，个个圆滚滚，没几个烂的。”</p>

    “那是，我赵二孬是军属，岂能蒙骗咱们京营兄弟？”</p>

    “对了，忘了问你了，你儿子在京营哪个大营？”</p>

    听这话，赵二孬仰起头，仿佛练过了许多遍一般，腔调直往上：“西山大营。如今是什长了。”</p>

    “嘿，这要是进一步，那就是队正，右士衔，领两份饷钱了。”</p>

    伙夫们纷纷投以羡慕的目光。</p>

    炫耀了好一阵，赵二孬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家中。</p>

    谁知，家中炊烟鸟鸟，不知不觉竟然飘来了酒香。</p>

    “你这婆娘，我不在煮什么肉菜？”</p>

    赵二孬忙喊道：“老大，这酒可是我存的好多年的，怎么就拿出宴客了？”</p>

    而跨了门槛，他惊喜莫名。</p>

    “我儿，你怎么回来了？”</p>

    “爹！”赵良辰露出了笑脸，他目光看向了畏畏缩缩的大哥，不由道：“我让开酒的。”</p>

    “今个可是有什么好事？”</p>

    赵二孬眯着眼睛：“还不到你的旬假就回来，定然是有什么好事了。”</p>

    “爹，我昨个升到了队正了。”</p>

    “那可是大好事！”</p>

    赵二孬的脸上皱纹瞬间展开，如同一朵盛开的菊花，迸发出肉眼可见的欢愉。</p>

    “我听说你们军中颁布了什么新的条例，能当什么都尉了，见县官都不用拜呢！”</p>

    “以我儿的本事，必然能够光宗耀祖，得到这个都尉。”</p>

    “爹，我要去安南了——”忽然，赵良辰露出了一丝苦笑。</p>

    “安南，那是什么鬼地方？”</p>

    赵二孬愣住了，但是看着儿子的脸色，这必然不是什么好地方。</p>

    “就在离京城几千里外的地方，儿子这次被选中，官升一级后，就去安南打仗了。”</p>

    “哐啷——”</p>

    这时候，捧着菜的娘忽然大摔了陶碗，满满的菜肴直接落在地上，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沉寂。</p>

    “儿呀，你才20岁，连婆娘都没有，这要是上了战场该怎么办？”</p>

    老娘哭得稀里哗啦。</p>

    一旁的大嫂则收拾着菜，连忙在地上拾缀起，拿去用清水洗了洗，又呈上来。</p>

    听得老娘言语，又瞅见大嫂弯腰直下的浑圆，赵良辰不由得一硬，尴尬不已。</p>

    “行了，别哭了。”</p>

    赵二孬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大儿子，道：“你大哥也是不中用的，结了三年的婚，还没有一子一女。”</p>

    “你要是没了，我们老赵家的香火怕是真的要断了。”</p>

    “爹，没办法，这是朝廷的军命，违背的人可是没有好结果的。”</p>

    “那么急，给你娶媳妇儿都没有时间了。”老娘哭嘁嘁地说着：“我的儿啊，你怎么那么命苦……”</p>

    而赵二孬独自叹气，看了一眼畏畏缩缩的大儿子夫妻，他摇了摇头。</p>

    这一晚饭，自然吃的是没滋没味。</p>

    但到底是穷苦人家，舍不得浪费，一切都强制性的进了肚子。</p>

    赵良辰躺在隔间，心里头也不是个滋味。</p>

    虽然他有一个好名字，但这不过是老爹花了十个大子，从算命先生处求来的，但唯有进了军中，才开始识字。</p>

    可惜当兵数年，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连个子嗣都没有，实在是难受。</p>

    辗转难眠，窗外的月亮明晃晃的，让他的心透亮。</p>

    这时，忽然大门被打开，一个略显纤细的身影入了窗前，然后就在他的眼前自顾自的脱下衣裳，如同一只白羊一般，滚入被中。</p>

    “大嫂？”</p>

    赵良辰惊了。</p>

    “二叔，莫要声张——”</p>

    女人的话，犹如蚊吟，浑身散发着滚烫。</p>

    “爹娘说，来不及了……”</p>

    “要给赵家留个后……”</p>

    一时间，赵良辰百感交集。</p>

    这是什么湖涂话？</p>

    ……</p>

    京中，朱静在京营逛了一圈，对于普通的士兵，他是不怎么用心。</p>

    经过几年的捶打，操练，即使是新近入营的子弟，在充足的饮食训练下，也已经精悍。</p>

    唯独军官，则是重中之重。</p>

    因为今日的队正，明日就能是营正，再过两年就可能是一团游击将军了。</p>

    所以他常选用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军官，亦或者是一些抑郁不得志的，机会少的，他们才是未来扩军的根本。</p>

    而更重要的是，这些人中几乎都是单身汉，有婚姻的，他基本都不要。</p>

    是的，朱静准备扩军。</p>

    这并非说他不信任皇帝，没有什么支援什么的，而是此战的特殊。</p>

    他此行不是为了灭国，而是彻底的征服。</p>

    这种情况下扩军是必然的，招募大量的本地人为兵，就能极大的缓解阻碍。</p>

    同时，大量的单身汉与本地的百姓联姻，就能短时间内获得帮助。</p>

    毕竟这世间，亲戚的关系是最普通，也是最牢固的。</p>

    朱静甚至畅想，只要派遣十万兵，都是单身汉过去联姻，不出几年，安南就会安稳如山。</p>

    秦王一开始也是不解，但得知真相后，也不由得大为赞叹。</p>

    忙活了两个月后，五千将士们也归家待了数日，人心安定，这才举兵而出。</p>

    皇帝并没有来送行，只有秦王依依不舍。</p>

    他握着朱静的手：“十三哥，一切都靠你了。”</p>

    “放心吧，殿下。”朱静自信道：“区区的西贡，算不得什么。”</p>

    言罢，他昂首挺胸离去，背影处透露着难言的自信。</p>

    一群人坐船来到了天津，在北海水师的周转下，来到了舟山群岛。</p>

    在这里，东海水师接力，送到了厦门。</p>

    南海水师总兵孙林，则大摆延席。</p>

    他与朱静是老相识了，此时也得好好的宴请。</p>

    孙林道：“偌大的安南，若是朝廷拿下，东望南海，西临陆地，就能威震南海，高棉，暹罗等必然胆寒。”</p>

    “甚至可以说，那些西夷人，也会震埠。”</p>

    “不过，我说一句，你取西贡，犹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p>

    “毕竟那高棉王国，此时已经呈现败象，不是咱们大明的对手，但拿下易，治理难也。”</p>

    “不过，打下容易治理就难了。”</p>

    说到这里，孙林微微一笑，后面半句就直接没了。</p>

    朱静了然，对此倒是冷静：“孙兄可有什么教我？”</p>

    “秦王年幼，朝廷自然无有多少助力，但是天下熙熙皆为利，西贡经营得当，须靠商人。”</p>

    孙林微微倾身，认真道：“子宁，我在这南方待多了，脑子不自觉的就充斥了一些俗物，但这世间，谁又能清廉如水？”</p>

    “例如，南海水师之中，许多将士们常年奔波劳累，见识到了商贾们的富贵，自然就起了敲诈的心思。”</p>

    “其他的一些夹带私物，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耽误了水师即可。”</p>

    “老孙，你别跟我扯东扯西，直接说吧！”</p>

    朱静摆摆手。</p>

    “好。”孙林笑道：“福建人多缺粮，两广虽有富余，但却价高，且江南这时通过海运也来抢……”</p>

    “听说安南，西贡等地，土地肥沃，昔年北宋时期，甚至引用了占城稻，由此可见此地富饶。”</p>

    “到时候你我二人做生意，你收粮，我运粮，到时候三七分。”</p>

    孙林满脸严肃：“你七，我三。”</p>

    “不行——”</p>

    听闻此话，孙林脸色难看。</p>

    “五五分。”朱静伸出了五根手指。</p>

    孙林一怔。</p>

    一时间，两人开怀大笑。</p>

    待大军抵达西贡时，此地只有一座小城。</p>

    大军转瞬即占。</p>

    却说，此时的高棉王国，已然是衰败异常。</p>

    200年前，辉煌一时的吴哥王朝覆灭；六十年前，高棉王国被暹罗四路兵进，围困国都，国王逃亡老挝。</p>

    如今的高棉国王，也是由暹罗支持下登位，逐渐沦为逞罗和越南的双重附属国。</p>

    而西贡，原名佩戈，安南阮氏侵入柬埔寨富饶的湄公河三角洲地区，将佩戈改名为西贡。</p>

    因为暹罗跟安南的争夺，让高棉五十年间，换了二十二个国王，朝政紊乱至极。</p>

    所以，明军此时占据的西贡，理论上是高棉王国的国土，但实际上却被安南占据。</p>

    作为湄公河三角洲的中心，西贡的地位不言而喻。</p>

    刚拿下西贡，朱静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就地征集民夫，扩建城池。</p>

    而城池修建的第一件事，并非是什么王宫，而是文庙。</p>

    “武运不长，文道恒久，此乃人间至理。”</p>

    说实在，五千整装的士兵，对于中南半岛来说，虽然算不得什么降维打击</p>

    ，但也算是的强大了。</p>

    西贡被拿下后，阮氏自然不会情愿，立马出兵试探一二。</p>

    面对万人，朱静沉着冷静，直接一鼓作气，将其兵马冲垮，毫无计谋，纯粹是实力碾压。</p>

    安南军队几乎无有铠甲，手中的兵器，甚至还有木质的，这让人惊异莫名。</p>

    在这种情况下，全副武装的明军，根本就没什么用力，几乎就冲垮了其军阵，获得胜利。</p>

    紧随其后，高棉王国就派遣使臣，表达了依附之意。</p>

    再之后，巴掌大小的，相邻的占城王国，也派遣使臣联系，想要摆脱附庸的地位。</p>

    不过，此时明军最大的威胁——蚊子，就让其饱受苦头。</p>

    因为蚊虫，所以就有了疟疾。</p>

    在这种情况下，金鸡纳霜就只能大量供给，才缓解了局面，其中的耗费难以计量。</p>

    朱静觉察这不像话，立马就向让本地人请求，获知了一种植物，燃烧后形成烟雾，可以熏走蚊虫。</p>

    果然，一番实验，效果大好。</p>

    除了疟疾以外，水土不服，风寒，中暑等病况层出不穷，另外还有蛇虫，野生动物的捣乱，远征大军饱受摧残。</p>

    仅仅大半个月，非战斗减员的人就达到了2/3。</p>

    这还是经常喝热水的缘故，不然更加的惨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