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1)
太宰重新用枪对准了我,唇边含着笑意:“那么,小朋友。”
“本来想温和一点让你说的,奈何你意志太坚定啦。”
“告诉我,你为什么加入港口Mafia?你的异能是什么?”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耳边,轻轻地吹着气说:“......你知道的,要是我认真起来,想要从你口中问出这些,简直再轻易不过了。”
“在挖掘人心这方面,我可是一次也没有失败过哦。”
“红叶姐,接下来是可能会有点不适合你看的画面啦。”
他头也不回地说。
尾崎最后瞥了他一眼,沉默着回身走远。
......确实,他有一个非常简单的,也是绝对能从我这里问出他想知道的东西的方式。
不过,我从来没想过他会真的这样做。
太宰仍然带着和往常别无二致,却那么陌生的笑容:“你说,如果接下来我告诉你,你每不好好回答一个问题,我就往我自己身上开一枪,会怎么样?”
“这可不是说说而已哦。 “你也知道的?虽然这种威胁,倘若换个人来说,就很让人不能信服。 “但是对于我,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出来的。”
“想想看,明明是开口说话这么轻易就能做到的事情,却只是因为你不肯,让你这么费劲想要保护的目标受伤了。
“哇~那种绝妙的两难境地,那种负罪感,肯定很可怕!我想想都替你觉得难受呢!”
我木然地看着他,心想,是时候离开了。
我留在这里,已经不会有任何意义了。
这时候他却蓦然收起了枪,也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但是如果真的那么做,然后你坏掉了,也就没意思了。”
然后,把一卷绷带扔到我脚下。
“趁我还有宽宏大量的心情,赶紧说。”
费了这么大的心思、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就为把我逼到这般田地。
现在却要主动放弃审问我最有效的方式?
我没有捡,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他。
看不穿他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
无数相同的“滴”声由远及近,波浪一般响起。
楼上隐隐传来骚动。
太宰“啧”了一声,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真不巧啊。”
话音刚落,一队黑衣人就冲了上来,举着枪对准我们。
——港口黑手党?
......不,衣服虽然很像,但不是。
领头的人说:“举起手来,退到你们身后的房间里。”
“好~好,不过要耐心一点哦,我旁边这个小朋友可是受伤了。”
太宰一脸的配合,丢掉枪,一把把我拽了起来,扯着往后面的房间里走。
四周是空荡荡破败的灰色墙壁,背后是敞开的窗外,一片漆黑的夜色。
我踉踉跄跄地后退的时候,眼里却照进了一点微弱的闪光。
——玉佩的闪光。
——白日教!
他们怎么会突破了港口黑手党的防线进到这里?
“果然是下面有地道吗,看来你们比我想象中要厉害一点呢?”
被这么多人包围,太宰却依然在悠闲地说着。
“承蒙夸奖,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哦,不如说是前任干部?刚刚经过,你的手下好像都很激动呢。”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太宰的通讯器里,芥川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传来:“太宰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
话音未落,就被太宰掐断了。
他很苦恼的样子叹着气,说。
“唉——真是失败,我被森先生坑了的事,就连你们也知道了?”
领头的人倒也像是很有闲心似的,跟他特别耐心地说:“是啊,所以你就不要反抗了,就不会受伤。毕竟我们都很希望,在你脱离现在的组织之后,能够到我们这里来。”
“哇!这么看得起我呀,那还真是荣幸~”
太宰状似惊喜地说。
这时候背后突然照进了强光,巨大的风声从天而降,没有温度的声音说:“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移动,否则立刻射杀。”
对面白日教的人额头上,出现了一片狙击枪的红色光点。
太宰继续笑眯眯地说:“......但是,你们难道觉得,我会不留有后手吗?”
“我刚刚说的失败,是森先生太失败啦~这点事都让人听去了,好不丢脸。”
我微微侧过头,看到窗外悬空的黑色直升机,是日本军用的规格。
——日本政府。
——异能特务科。
啊啊。
原来如此。
有织田的事在,森鸥外与太宰的不和一定是真的。
那么太宰如果假装不闻不问、还和他一起算计我,设计出这么一场假装叛逃的戏,森鸥外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生出了异心,肯定会抓住这个假戏真做的绝佳时机,通知港口Mafia人员他真的叛逃了,从而把他逼走。
而我走了对他也全无坏处,毕竟我不完全忠于港口Mafia,又和中也有交情,还可能反过来影响他的一些判断。
那么太宰也只要挑这个时机假戏真做,找好下家组织,就可以了。
还能混淆视听,让参与这件事的港口Mafia成员感到混乱,不知道叛逃到底是真是假。
这样的话,如果他接下来不得不在港口Mafia面前出现,被他们追杀,前来接触的人也会心存疑惑。
就好像一场配合完美的双人舞,森鸥外把太宰赶离港口Mafia的目的达到了。
太宰找合理的理由脱离、并尽量让此事扑朔迷离的目的,也达到了。
同时,他们想要借此探究关于我的情报的目的,也达到了。
真真是、算无遗策。
我有点想为他们鼓掌。
结果,我陪在他身边三个月,虽然可能什么作用也没有起到,到底是阴差阳错地见证了他从黑暗里走向阳光下。
我的责任,至此,也尽了。
......其实,我有点想问问他。
在樱花下他看着我笑的时候,是不是心里只有轻蔑?
在山顶上,他听我苦口婆心地开导他,是不是觉得我傻透了?
在宿舍里,他见我一口答应留下来陪他,是不是在心底冷笑连连?
......这些天以来,他看着我忙前忙后、体贴入微,是不是觉得好玩极了?
我做的所有这些,对他而言,真的就什么也算不上吗?
到最后,还把我当一个棋子,一个敌人,看待吗?
......但事到如今,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而且,太宰可能低估了白日教的人疯的程度。
听了他的话,对面的头目恍然大悟:“是这样,看来是我们的情报不全了。”
“那没有办法了,虽然很可惜,但比起让你日后有机会和圣教作对——”
他一挥手,所有人齐刷刷地上膛,无数枪口对准了我们。
“还是你现在和我们一起死掉,比较能让我安心啊。”
......因为在他们眼里,没有什么东西重要,包括自己的命。
他们把一切都奉献给自己的教义。
——追求“神”的教义。
因为这一点,他们谨慎的作风下,其实是彻彻底底的疯狂。
而太宰毕竟履历上污点重重,就算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契约,比起救他,异能特务科说不定也还是更倾向于舍弃他来灭这些白日教的人。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回心转意。让那些人回去,加入我们。 “你甚至无法想象我们能够做到什么。 “我们能给予你的,是这个世界的‘神明’的模样,是无人不渴望的、灵魂上的救赎!”
......不过他们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还在劝太宰加入,让异能特务科撤走。
可异能特务科终究也不像我,会把他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这样下去,如果当时太宰与他们谈判的筹码不够,最终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我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下面有异能特务科的人正和港口Mafia的人对峙,芥川也在下面。
我知道,在问个明白之前,他是不可能杀死太宰的。
也会不遗余力地保护他。
那样就可以了。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
......就这样。
两方对峙的时候,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一阵轻松。
终于结束了,我想。
然后伸手,从自己的衣袖里掏出了一块没想到今天会真的用到的东西。
太宰注意到动静,侧过头来,看到我,才终于变色。
我看着他,轻轻地说。
“我不会再阻止你自杀了。”
“以后,自由地活下去。”
——这是你的父亲一生的,也是我今时今日的,愿望。
再见了,太宰。
......再也不要相见了。
他听了这话,脸色骤然惨白,那双眼睛里,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露出了堪称惊恐的神色。
“不,住手,今时——”
他失声说着,想要劈手来夺我手里的东西,却被我一把推出窗外。
然后我回身,把炸药抛向空中,静静地看着它被狙击手下意识发出的子弹击中。
火焰瞬间吞没了整个房间,巨大的冲击波传来,一时间无尽的明亮与热度笼罩了我。
我闭上眼睛。
眼前浮现了唐娜和亚利夏,波威尔,悦子小姐,铃绘,副社长的笑脸。
然后,无声地,有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唉。
要不是月光社可能出事了,今时也不会这么脆弱。
下章宰视角,大家盼望已久的刀宰场面。
倘若今时想问的那些话,真的问了出来。
。也不会改变什么。毕竟宰连自己都骗,他不会知道自己这几天和今时的相处。
虽然故意比自己平时的性格更黏人、更软,但其实一直是真情流露。
届不到的感情啊。
33、反?伍
在离地数米的管道上面,今时轻巧地穿梭其中、回到太宰身边,几乎是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笑,说,“没问题”。
他看着小朋友的笑,不知怎么的,就有点想离他近一点。
于是他把头埋在今时的肩膀上,然后就被一双温暖的手圈了起来,手心带着熨帖的热度,一下一下轻抚着自己的后背。
周身都是他的气息,像是冬日阳光下的腊梅,散着隐隐的幽香与清冽如冰雪的味道,却又被阳光熏得暖了,变成一片剔透的金色了,温柔得醉人。
......有点想,什么都不管,就这样睡过去。
但是,他想起来,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他能够和小朋友这样相处了。
蓦然间心里某个角落微微一动,他抬起头,刚想要说些什么,警铃声就响了起来。
太宰用电脑遮掩着自己的防弹衣,任由松田发出的子弹击破早已准备好的人造血浆袋。
然后看着今时惊慌地转过头来、扑向自己,在摸到满手鲜血的一瞬间,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化作实质,瞳孔里的金色像是熔化的钢铁。
听着他含着暴怒、低沉得像在磨牙吮血的声音问自己,还能动吗。
那一瞬间,他身上扑面而来的杀机似乎连风都可以割开,不像是属于光明一方的人,倒像是什么狰狞的暴君。
他刻意放缓了自己的心跳,摇了摇头,于是今时毫不犹豫地抱起自己、从天台顶纵身跃下。
他们一起急速下坠,呼啸的风模糊了四周的景物,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残阳如血的黄昏,视线里的一切都那么遥远,唯有他刀剑一样锋利的侧脸是真实的。
然而这次今时没有放下他,而是用自己的脚腕生生承受了落地的冲击,太宰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体微微一抖。
他却很快地继续向前跑去,下到三层,然后正面撞上了芥川兄妹。
一切都非常稳妥。
明面上,这个计划是为了试探今时,同时迷惑白日教、让他们以为自己叛逃,从而放松警惕。
芥川、银和尾崎加入,都是因为自己告诉他们,今时的身份存疑,如果不逼他坦白,就永远无法真正融入黑手党。
而如果他坦白了,只要把责任推给松田,他自己和黑手党其他人都不必知道真相。
而告诉松田的版本,是今时是白日教的、也是害死藤井的一员。
这样就可以让松田毫无保留地出手,增加计划的成功概率,并且借机除掉他。
毕竟经过藤井一事之后,就算把他的仇恨转移到白日教身上,他对港口黑手党恐怕也有芥蒂。
按照自己的吩咐,他需要到了那个时机站在天台上,对着今时开枪,并且要让他怀疑自己“已经叛逃港口Mafia”。然后就可以由今时解决他了。
当然了,制订这样一个计划,方便他趁机搅浑水后叛逃,也方便他和今时摊牌时的内容不被港口Mafia的人听见。
他可不想问出来之后,自己走了,而今时留在港口Mafia,反倒便宜了森先生。
他也早就料到今时会选那个藏身处,让自己的人在他们还在控制室的时候就对警铃做了手脚,为的是进一步扰乱他的心神,然后就会更可能失去冷静、使出自己的异能。
除此之外,最本质的目的。.....
......还是因为,他想看看,今时有没有可能对自己坦白一切。
那样的话。
或许......还可以,让他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当然,如果他拒不坦白的话,或者他看穿了这个局的话,他这么多天以来故意接近今时换来的这一点可能性,就不复存在了。
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到脸上的时候,他死死地盯着今时肩膀处的剑锋,想要看清红叶姐到底有没有在最后一刻留手。
理智告诉他一定会的,红叶姐比自己心软多了。
可他看着今时骤然苍白的脸色,看着他额角的冷汗,听到他压得极低、却还是在一片寂静中那么明显的抽气声,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去看他到底有没有事。
......他在想什么啊。
肯定是有事的。区别只是,以后会不会留下永远的伤而已。
......毕竟,这都是他一手策划出来的啊。
自己不想出手,就借别人之手伤害他。
而,最终的、最终的目的,竟然还是为了留下他。
饶是如此,在看到今时几秒钟之后就掰断剑身、伤口止血的时候,他和一边有些力竭的红叶姐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到了彼此眼里的震惊。
这是怎样恐怖的恢复能力,和战斗力?
有这样的能力的话,就算是用上异能的中也,恐怕都有一战之力?
然而。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今时一步步拿着刀、向着红叶姐走去的时候,骤然凝固住了。
就像一座雕塑一样,一丝气息也没有了。
他就那样站着,眼里是一片无声无息的绝望。
太宰看着他那样的表情,感觉自己此刻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恶声恶气地想,啊,真糟糕,该迟钝的时候一点也不迟钝。原本这些你都可以不知道的,就这样下去,不好吗?
另一个却、好像心脏被什么狠狠攥紧一样。
然后他就看到今时仍然举起了刀,想要和红叶姐打,于是忍不住叹气出声。
——何苦呢?
你到底何苦,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如果你已经看破了这是一场局,看破了这是我一手策划出来的场面,然后在这件事解决之后、不想再待在我身边了的话。
起码,要告诉我你做这些事的原因?
——不可能是没有缘由的。
——不可能,是没有企图的。
——告诉我,为什么啊。
又打了他一枪,也不知道能不能限制住他的行动。
如果要对他使用那个最后的手段,他大概就会彻底不可能再想跟着自己了。
所以,如果在那个时候他还有余力,然后来制止自己,就不好了。
但他看着今时一片死寂的眼神,突然就不想那么做了。
太宰收了枪,看着他。
然后几乎有些绝望地想,你就告诉我,不可以吗?
不然,我怎么可能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
......你都不知道,你这样对我,有多么残酷吗?
......无论答案是什么都好。
让我能,彻底死心,也好啊。
但是还没能等到他的回答,森先生通知自己已经叛逃的消息就来了。
他有些烦躁地看着一伙人冲过来,却是白日教的。
但是异能特务科的人也早就到了,他前几天查到长官种田山头火的位置,就和他商量好了一切。
——由他来引发港口黑手党和白日教的冲突,然后异能特务科可以坐享其成。
条件是,保护自己的安全,以及帮助自己洗白。洗白期间,自己也会为他们做事。
......他大概能猜到,洗白这件事,并不是他谈判来的,而是安吾帮他一口答应下来的。
不过,他不是很想去想这件事。
一段对话之后,有趣的事发生了。
白日教的人居然想要拉自己入伙。
虽然他对于人命的看法比一般人轻,但也没有兴趣一下子炸死那么多人。
他一脸漠然地看着白日教的人在被异能特务科的人警告之后想要与自己同归于尽,心里默默地想,平时藏得那么深、做事不留一丝痕迹的组织,没想到原来这么疯狂。
不过,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疯狂并不能让你免于一死。
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舍弃一切的理性。
他们就算要开枪,死的也只有他们自己而已。
在制定计划时他和红叶姐商量好了进攻的位置,这附近有六间屋子的地板里都准备好了机关,随时可以下落。
正当他好整以暇,马上打算开启机关、顺便欣赏一下对面的人错愕的表情时。
眼角余光看到,一旁的今时从袖口里拿出了什么。
——他瞳孔紧缩,极端不详的预感从心底漫了上来,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今时用极轻极淡的声音说,
“我不会再阻止你自杀了。”
“以后,自由地活下去。”
他的眼神里,一片平静,无风无雨。
......什么?
......在说、什么?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就好像心脏被冰冻了起来一样。
他无法呼吸。
也无法理解今时说的话。
他只感觉到,那平淡的几个字里盛满了的,海潮一般沉重的,“诀别”。
——不要啊。
——不可以啊。
——我不要,和你再也不见啊。
但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能向他伸出手去,听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喊声:“今时——”
然后他就被从二楼的窗户推了下去,在下落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一颗子弹仿佛慢动作的镜头一样飞来,击中了那块炸?药。
明明经历过那么多次的爆炸,唯有这次,席卷开来的冲击波好像把他的灵魂抽出了身体一样,身边芥川的呼喊也听不到了,向他奔来的其他部下和异能特务科的人也看不到了,天地寂静,视线里唯有远处的一片火光。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那个一直傻乎乎地跟着他、被他冷嘲热讽也只会沉默的小朋友。
在这个腐朽的世界里,有着那么鲜活的温度的小朋友。
就这样死了吗?
尸骨......无存吗?
这样的爆炸。
就算是中也,也活不下来。
就算是当年的兰堂,也势必会制造出一个明显的,火焰烧灼不到的空间。
......可是那片火焰里,什么都没有了。
当时,是这样想的。
如果他坦白了,那么自己或许还可以把他介绍到异能特务科来。
如果他仍然不说,想要离开,自己也不会阻拦。但留在港口Mafia,反正叛逃的事他不知情,也有中也罩着他。说不定自己一时兴起,还可以回去看看他。
虽然黑蜥蜴不会留手,但这附近到处都安排了医疗部的人,如果他真的有性命危险,随时会出来救助。
......没有任何一条路,是以他死亡为结局的啊。
闪电与雷鸣轰得天地一片通明,只有他浑浑噩噩的,徘徊于其间,像个与世隔绝的幽灵。
“自由”?
自由是什么?
自由就是、你要永远离开我么。.....?
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也还没有告诉你,放眼望尽这一生,这么对我的人。
只有你。
只有你啊。
——所以,不要走。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啊......
他感觉浑身一阵发冷,像血管里流着冰碴一样,冷得他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手里紧紧攥着的一片今时衣服的碎片也被松开、空荡荡地飘落到地上。
仿佛世界都在离自己远去,一切的一切都模糊了,暴雨倾盆,打在身上,却没有真实的触感。
......真的,好冷啊。
他想。
但这时,再也没有一只手,给他递来一罐热好的啤酒了。
再也没有那份,在无数次生死之际、在寂静得无法忍受的夜晚里,也一直陪伴着他的温暖了。
我就这么把他弄丢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刀宰。
这当然不是全部。
不,远远不是全部。
(魔 鬼 的 微 笑)
打枪那里宰自己不想把自己逼今时的手段说得那么明白,这里再阐述一下:宰如果要以自己的性命威胁今时说,那就是彻底闹翻了,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所以如果那个时候他再被今时把枪夺过来,威胁的计划泡汤,就尴尬了。
当时说宰“至少在心理层面上”对今时软化这么多,织田作功不可没,是因为在实际层面上他的软化,主要是想演今时。
那里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宰话里的意思也不是真的在邀请。
而是,“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所以你有什么目的,都可以放心地暴露出来了”。
上章:“再也不见了。”
本章:“我不要和你再也不见啊。”
。嘿嘿。
宰这几章的操作,真的被动到令人头秃,就跟“天才们的恋爱头脑战”似的,设了这——
么大的一个局,但是大家注意到他从初见之后就再也没有问出口了吗?就笃定今时不会回答。
。虽然他确实不会如实回答。
太宰的爹,真是促成了一段孽缘啊。就这俩主角的性格和理念,这文要最后能HE,真不容易啊。
(说得好像不是我写的似的)
“我就这么把他弄丢了啊”(x)
“我就这么把他作没了啊”(v)
34、Report 01: Kalanithi
我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举着一瓶我最爱的阿斯蒂莫斯卡托,晃着腿。
唐娜的声音模糊地从隔壁传来:“......别让我逮着你,小兔崽子——”
然后就是亚利夏的“唐娜,冷静?!”以及新人的声音:“我错了唐娜姐呜哇啊啊啊——”
嘿嘿。
我在心里偷偷地笑着,又灌了一口酒,静静享受独处的时光。
——毕竟他们最近犯了一点小错,而我要是去帮忙,就失去了副社长同时惩罚他们两个人带新人的意义了。
这时来自悦子小姐的短讯来了。
“当呼吸化为空气”和“远山淡影”的私聊
远山淡影:点心做好了,我给你送过去。
远山淡影:这次实在是对不住你了。
当呼吸化为空气:没事的悦子小姐,我现在过去取!
我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向门口冲去。
......悦子小姐的点心,我来啦!
她虽然一手好厨艺,但平时很少有兴致,也很少有时间做。
这次专门做了很多,是因为想给我赔礼道歉。
毕竟,一个月之前的事,是她也始料未及的。
按照她的计划,本来应该没有任何差错。
白日教有一个很神奇的异能者,可以连接任意频率的信号。
这也包括了精神类异能的信号。
虽然要想精确地找到我们的信号,就像大海捞针一样,但这几年来坚持不懈地试探,竟然歪打正着。
所以,他们就将计就计,做出真的被侵入的假象,用虚假的胜利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同时麻痹他们的神经。
唯一的缺陷,就是“白日教”的高层,并不像他们底层的信徒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憎恨我们。
不,那种狂热至极的态度,不如说他们......
......“信仰着”我们。
——所以,在真正见到我们的时候,他们的反应完全超出了预期。
比起正常敌对组织间的博弈,他们一心只想留住我们前去谈判的行动小组,毒气室里的人质也不管了,导致他们的情况急剧恶化。
第三行动小组和情报组、内勤组一同制订的计划不得不提前进行,也就导致了他们来不及对我发出示警,“脑内聊天室。”就“被攻陷”了。
给我造成了极度的惊吓。
我轻快地推开自己的门,面不改色地路过我们小组公用的休息室里的一片鸡飞狗跳,告诉他们“我去给你们觅食,等着”,然后走出了第二道门。
磨砂玻璃门上贴着各种贴画,挂着白色的门牌,门牌上写着,
Operational Team No.2, ‘Air’。
——第二行动小组,“空”。
总部是一个圆形的建筑,内外都是简洁而极具现代感的白色,每层楼的中间是旋转的楼梯,周围环绕一圈房间。
我所在的二层是行动小组1-5的套间,楼下是宽敞的大堂和厨房、简餐餐厅、集体餐厅,楼上是情报小组和内勤小组的机房、宿舍以及正副社长室,再往上一层则是书房、训练室和研发小组的实验室。
我噔噔噔转过半边白色的走廊,在“Operational Team No.3, ‘Hill’”的门牌前停住,高高兴兴地敲门。
门打开来,第三小组长石黑悦子、情报组长凯瑟琳?波威尔、内勤组长拉尔夫?戈尔丁一字排开,跟我说:“让你受惊了,卡拉尼希!”
我倒退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说:“......确实挺惊吓的,但是也不至于这样?”
然后我就想到了什么,一下感到非常生无可恋:“说。是不是我这个月的假又泡汤了。”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可以一边出任务一边玩嘛。”戈尔丁先生挠着头说。
“看来没有因为出去三个月就变迟钝嘛,卡拉尼希。”波威尔小姐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赞赏。
“......长大了不好玩了啊。”悦子小姐幽幽地感慨,“明明小时候会被这种阵势吓到的。”
“......我现在也被吓到了!”我捂着心口说,被他们三个一致地翻了白眼。
“......不过,之前一直没机会见到你,当面跟你说。”
悦子小姐说着,走过来对我张开双臂。
波威尔小姐和戈尔丁先生也笑了起来,向我走来,我也迎了过去,拥抱住这三个从八年前起开始拥有的,指导过我也对我发过脾气、为我付出了那么多的,我的家人。
“欢迎回家,卡拉尼希。”
“......嗯。”
我轻轻地说。
“我回家啦。”
虽然答应了唐娜和亚利夏留给他们,但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不让这三个帮助制作的人吃到,所以我们就坐在第三小组休息室里的沙发上,开始分吃。
戈尔丁含混不清地说:“......说起来我其实应该给铃绘也赔礼道歉一下,你不知道你当时的情况,话还没说完又失联了,把她也吓得够呛。”
我捂住脸:“......那我也去,当时确实莽撞了一点。”
波威尔听了,露出一个怜悯的眼神:“......你什么时候不莽撞?”
悦子冷冷地说:“好在你现在平安无事回来了。要不然,社里对你的那个保护对象有意见的人可不少。”
“......没事的。都过去了,悦子小姐。”
我低着头,用叉子拨弄着蛋糕,说。
悦子叹了口气,方才骤然寒下来的神情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婉:“那好。今天晚上的聚餐,主角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亚当听说你回来了,可是跃跃欲试呢。”
“......呃。”
我又有了想捂脸的冲动。
第一行动小组“云”组长,亚当?米切尔,异能力“云图”,可以操控概念为“地面上的物体”的一切形状,甚至可以开山造海。
论破坏力比我强得多,但我和他的杀伤力几乎不相上下。
我们可谓是不打不相识。
他比我大两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比我高上不少,居高临下地看我一眼,说:“......社长。他明明知道自己有能力,却连身边的人都不去保护,我大概无法和他和平共处。还请您换个人陪他练。”
——直直戳到我的痛点。
在十二岁的时候我觉醒了异能,但是由孤儿院的院长做主、不允许任何人声张这件事,为的是我能够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成长起来,不要过早陷入社会的复杂与纠纷之中。
可就在有一天,负责采购的老师病了,我帮着出门采购的时候,一伙犯罪分子逃到我们所在的小镇,想要征占孤儿院作为据点,于是杀了那里所有人。
保护身边的人?
他难道以为我不想吗?
难道以为,如果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会放任不管吗?
可是谁能想到,就那一次,我离开了,然后就会发生那样的事?
谁能想到,一个那么安宁的小镇,一个与世无争的院长,会遇到那样的灾祸?
这世间的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就算想问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好的人要遭遇那样的事,为什么我要失去他们。
又该找谁去问?
他又怎么会知道,在那件事之后,我后悔了千千万万次,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出门,为什么就没有想到无论平时的生活再怎么安稳,都可能会有危险?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那些都已经发生了,我身边的人......全都不在了!
我直接发动能力,抽走亚当口鼻旁的空气、把他往死里闷,直到社长大惊失色地制止半天才停下来。
我看着他被闷得发紫的脸色,冷笑着说:“什么也不懂就敢给我在这儿评头论足,你嫌自己命太长了是?”
然后扭头就走。
到后来我才知道,亚当自己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有异能。
平时家附近的地质变化,也只以为是自然现象。
......于是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双亲。
那之后他倒是主动来找我道了半天歉,我也有点不好意思下那么重的手,于是一笑泯恩仇。
......然后我们训练时就总被分在一组,经常对打也经常合作,后来又分别是行动小组的组长,这么多年来相互之间隐隐有点竞争的味道。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关系不好,只是他偶尔战斗狂本性发作(我称之为皮痒)会来挑衅我,然后我俩就一边斗嘴一边打,打完以后又一起去吃饭,吃饭的时候继续斗嘴。
波威尔和戈尔丁听了,都目露同情之色,轮流来拍我的肩膀。
——他们虽然也挺喜欢亚当,但确实无法理解我俩为啥一直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时间过得飞快,不多时就到了晚上。
我们行动小组的时间表很紧张,但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有一天是都空出来的,就会全社一起在一楼的餐厅里聚餐。
我和唐娜亚利夏提前了一个小时到,之后陆陆续续来的大家都顺便路过了我的椅子。
第四行动小组组长玛丽洛尔?多尔蹦蹦跳跳地过来,把一块蛋糕拍在我桌上:“虽然你是放假去了,但是你受苦了!来吃我最新发明的这个~”
然而以她暗黑料理的功力,我很怀疑吃了会不会猝死。
第五行动小组组长史蒂文?茨威格在她之后过来,把手放在我肩膀上,说:“欢迎回来,你受累了。那个蛋糕你现在可以放心吃了,大不了呛着。”
——他的异能是,“绝对幸运”。
我知道他是临时把我这一天的幸运提高到了最大,这样如果玛丽洛尔的蛋糕真的有毒,我也会在吃的时候呛着、或者干脆在吃之前把它掉在地上,于是特别感动地道谢。
一个小时之后。
所有人都到齐了。
“卡拉尼希,欢迎回来!”
他们拿出了这样的横幅,又在晚餐正式开始之前,由副社长说“3,2,1”,然后齐声喊出这句话。
时隔四个月,又一次看见了餐桌旁所有家人的笑脸。
不比那时候在火场里,一个人负着枪伤和刀伤、蜷缩在空气化作的屏障里的时候,自己内心里幻想出来的笑容。
我一个一个细细地看过去,每一个人,都无比真实。
......真是太好了啊。
晚饭结束后,我没有立刻回自己房间,而是去上面的天台吹风,看着无比熟悉的白色建筑周围一望无际的森林,在点缀着细碎星辰的夜幕下像黑色的波浪。
背后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我回过头去,看到来人,然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现在饭后可还没过多久,要打明天再打。”
亚当?米切尔却露出了一个有些凝重的表情:“......这次来找你,还真不是为了打架的。”
他接着说,“我听说,你那个任务对象。”
我止不住有点头皮发麻。
——是了,我怕见他,其实不是怕他跟我打。
我怕的是,我的黑历史,现在牢牢地掌握在他手里了。
......最重要的是。
我其实还没有完全释怀。
所以,没有办法保证对他说出来的话,能够完全无动于衷。
正在我等着他蓄力嘲讽的时候,他却叹了一口气,一拍我的肩膀,用沉重的语气说,“振作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在说什么?
他看起来倒不像是在嘲讽,挺真心实意的,因为他一改平时的口齿伶俐,抓乱了自己有些长的、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金发,说:“......虽然他确实长得挺好看的,但感情这种事,还是得相互。”
好了。
我明白了。
我想起大家在欢迎我回来的时候,眼神深处的小心翼翼与同情,只觉得眼前止不住一阵发黑。
——合着他们表面上非常理解我是为了报恩,实则都觉得我苦苦暗恋太宰,然后失恋了?
......苍天啊。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嗯,欢乐的一章。
大家都以为今时被太宰甩了呢。主要是他的行为到后期已经不能用报恩,只能用甜宠来形容了,偏偏本人其实挺天然撩的,完全不觉得。
然后,本章的欢乐,将与下章宰视角形成鲜明对比(后妈微笑
今时嫉恶如仇的原因,在这里也揭晓了。
茨威格我选用的是他的传记作品,没有主人公,就把他的名字改动了一下。
档案:
石黑悦子
Etsuko Ishiguro
性别:女
年龄:29
身高:165
体重:48kg
血型:A
所属:月光社本部第三行动小组“山”。
职位:组长
异能:远山淡影
凯瑟琳?波威尔
Katherine Powell
性别:女
年龄:31
身高:172
体重:56kg
血型:O
所属:月光社本部情报小组
职位:组长
异能:天眼
拉尔夫?戈尔丁
Ralph Golding
性别:男
年龄:32
身高:180
体重:68kg
血型:O
所属:月光社本部内勤小组
职位:组长
异能:蝇王
连城铃绘
Suzue Renjo
性别:女
年龄:17
身高:160
体重:43kg
血型:A
所属:月光社本部内勤小组
职位:组员
异能:桔梗花
亚当?米切尔
Adam Mitchell
性别:男
年龄:23
身高:185
体重:72kg
血型:O
所属:月光社本部第一行动小组“云”。
职位:组长
异能:云图
玛丽洛尔?多尔
Marie-Laure Doerr
性别:女
年龄:16
身高:163
体重:45kg
血型:O
所属:月光社本部第四行动小组“光”。
职位:组长
异能:所有我们看不见的光
史蒂文?茨威格
Steven Zweig
性别:男
年龄:25
身高:183
体重:69kg
血型:B
所属:月光社本部第五行动小组“星”。
职位:组长
异能:人类群星闪耀时
35、反?陆
在今时离开之前,太宰从没有意识到过,他的存在于自己而言已经成了那么接近于毒品的东西。
暖的,安心的,以至于欣悦的,几乎像飞在天上一样。
从来没有过那么笃定得毫无道理的安全感,好像只要这个人在自己身边,就永远不用担心会受伤。
只要这个人在他身边,无论做什么,无论何时何地,哪怕处在生与死之间的边缘,都不用担心自己会是独自一人。
所以,直到今时不在了,他才发现自己的心里空了那么一块。
好像身处冰窖一样,任什么也填不满,任什么也捂不暖。
才意识到,原来之前,他都处在那样让人上瘾的温暖里。
而直到那温暖消失了,再也不见了,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那么依赖他了。
已经,完完全全成瘾,每时每刻都像快干死的花草渴求雨露一样,在渴求他了。
他以为自己的心被保护得非常好,竖着锋利的尖刺,对外界的一切都冷眼旁观,不会对迟早会失去的东西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希望。
——可他早已经丢盔弃甲。早已经在自己内心最深的、意识无法触及的地方,深深地、无望地渴求着那明知迟早会消失的事物。
有些时候他会做梦,梦见那场爆炸。
更多的时候,他会梦见今时还活着,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后一种梦才最可怕,因为在梦里、甚至在醒来的一瞬间,他都会那么心安,那么如释重负、欣喜若狂。
都会想,原来小朋友离开我,只是我做的一场噩梦呀。
于是浑身都轻飘飘、暖洋洋的,仿佛再也不会畏惧什么。
可直到梦醒,直到清醒的那个刹那、他意识到,自己方才所感受到的快乐,才是真正的梦境。
——就会被猛然袭来的现实狠狠击中心脏。
太宰站在墓园的入口处,远远地看着中也立在墓碑前,放下一枝粉色的剑兰。
花语是,“怀念”。
他其实可以理解小矮子的心情。
生机勃勃的粉色,笔直如利剑的剑兰,在白色大理石的墓碑上闪着鲜妍的光,完全不是祭奠该用的花。
可这样,就好像可以不承认他已经死去了一样。
就好像,他只是去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远行,随时会回来。
他并没有偷听的打算,但是中也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
良久,才抬起头来,大步离开,步伐凌厉得像是在冲锋,眼圈却红了一片。
太宰默默地看着他走远,才走过去,把自己手中的一大捧蓝色樱草放在碑前,轻轻地用手抚上碑上的文字:
Nozi Imatoki
没有生日,因为他自己也记不得了,档案里记录的是随便编的。
毕竟只是一个黑手党成员,能有碑在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风穿过墓园,掠起他的额发,他望着那块碑,也没有开口。
还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
在这里的,终究也不是他。
真正的他,早已经在那场爆炸里化成了天上的飞灰,再也找不到了。
其实他很羡慕小矮子,虽然不是人类,却可以坦然地流泪,可以坦然地表达自己的心情。
自从那场爆炸之后,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
只有胸腔里闷闷的钝痛,此刻望着这座碑,增加了一百倍。
在异能特务科的宿舍,巧合之下,也只有两张沙发。
拼在一起可以成为一张还算舒服的床,可是他还是习惯把它们平行摆着,自己睡在其中一张上。
或许是因为这个。
......他又做了那样的梦。
梦里全是些混乱而毫无逻辑的画面。
先是森先生坐在办公桌前,双手抵着下巴,满面微笑地说:“太宰君,今时君和你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因此,现在看来,最佳的方案是由我做主,把你嫁给他。”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织田作站在他身后,郑重地说:“我同意。”
安吾也站在一旁,扶着自己的眼镜,沉痛地说:“我同意。”
而后画面一转,变成了港口Mafia一处酒里,在自己笑声的伴奏之下,小朋友一脸苦大仇深,艰难地阻止中也进一步破坏公共财产。
然后就变成了三个人拉拉扯扯地在路上走,走着走着,中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于是今时一路把自己抱回家,放在沙发上,给他吹着头发,旁边放着一罐热气腾腾的啤酒。
他低头看着自己,眼睛里是暖金色的安抚的笑意,说,
“睡。我在这里。”
睁开眼是熟悉的沙发,他迷迷糊糊地,一下子想起今天晚上小朋友就睡在对面的沙发上。
于是兴致勃勃地转过身去,想再看一看小朋友醒来之后,对着自己笑的样子。
——对面的那个沙发上,却是空的。
啊啊。
我明白了。
原来,刚刚,小朋友的笑,才是一场梦啊。
他又觉得很冷了,他想要重新睡去,回到那个充斥着金色的梦里。
可是不能够了,那个梦残留的最后一点温度也消散了。
他能再见到那个人的唯一的途径,消散了。
“太宰君。”
“......呀,我好像听见了讨厌的蚊子的声音。还是说有谁在说话吗?”
坐在自己的小隔间里的电脑前,太宰头也不抬地说。
他听见安吾叹了一口气,把一个小盒子放在自己面前。
盒子是檀木的,被烟熏得漆黑,里面装的大概只可能是首饰一类的东西。
他刚想不耐烦地让安吾从哪里拿过来的拿回哪里去,就听他说:“......这是今时君送给你的。”
太宰屏住了呼吸。
一时间,有点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安吾揉了揉太阳穴,说:“......是在那座宿舍楼里找到的,已经探查过了,没有线索。我争取了一下,让他们同意给你了。”
“我的异能最多只能看到两个月之前的事。这大概是他在那之前就一直带着的,直到最近才做成饰品。”
他看着自己,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却只是说:“......我先走了。你......看看。”
走之前,替自己把隔间的门关好。
太宰看着那个盒子,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心脏也还没有恢复跳动。
良久,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打开了盒盖。
一条银色的项链掉了出来,上面是一颗椭圆形的宝石,一片朦胧的幽蓝,光泽静谧,在昏暗的光线下,就像月光一样柔和。
同时掉出来的,还有一张纸条。
致 太宰治:
十八岁生日快乐。
——有很多事情,我想你在心里都有怀疑。
但永远不要怀疑,我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希望你能幸福,能够与这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相遇。
——但这些都是我的私心,你是自由的飞鸟,不该被世俗所禁锢。
......所以,今后也、自由地生活下去。
我全心地祝福你。
今时望
“啪嗒”。
纸面上的字迹被染开,成了分辨不清的墨色花朵。
就好像一直以来沉寂的泪腺在叫嚣着自己的复活,眼泪无声无息地、汹涌地落了下来,他什么都看不清了,鼻腔也酸涩得无法忍受,那一点幽蓝色的光彻底幻化成了一片模糊的晕影。
他在一片模糊中摸索着捧起它,握在手心里,贴在自己的心口,好像这样就可以让那里不那么难受一样。
“要自由”。
你这么说。
可是。
可是啊。
......没有你的自由,又算得了什么啊?
在一片寂静的狭小空间里,他紧紧地握着项链,蜷缩起来,然后终于再也不能抑制自己的呜咽。
作者有话要说:
刀宰的一章。
这也还远远不是结束,结束还有那——么久呢。
呵呵呵。
这里太宰去扫墓,必定是有异能特务科的人跟着的,不过太毁气氛我没写。
也可以理解为太宰与今时(的墓)相见,旁若无人。
樱草的花语:永远和你在一起,除你之外,别无他爱。
当然,宰只取了第一部分。
(骗谁呢你)
标题取自《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就是“十年生死两茫茫”的那首,心境非常类似。那首词太好哭了。
惊觉我好像已经有挺多营养液的了,非常感谢所有给过我营养液的小天使!
特别感谢小天使“淡定蹲坑”,承包了我三分之一还多的营养液啊(震惊
最近码字太费劲了,也不知道为啥。彻底变成隔天更了,我先缓缓(捂脸
有小天使指出我文名影响了热度,我开文的时候确实没怎么想就起了这个名字,然后最近确实好像点击蛮少的(捂脸)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啥好建议?
(起啥名能骗到更多小天使进来、给予更多更多我更新的动力呢,嘿嘿)
36、Report 02: Donna & Alyosha
Donna
第二行动小组“空”的休息室里,卡卡坐在沙发上,满脸写着暴躁。
“秘史”与“献给虚无的供物”的私聊
献给虚无的供物:我觉得不妙。
秘史:我也。
献给虚无的供物:......啊啊啊怎么办啊!
秘史:......待我试探一番。
唐娜发完这句话,就缓步走到卡卡身边,然后光明正大地用手里的冰啤酒罐去贴他的脸,冰得他蹦了起来。
——要的就是这种出其不意。如果偷偷摸摸过去,反而可能会被警惕。但自己如此坦荡,他必反应不过来。
不愧是我。
卡卡幽怨地缓缓坐下,看向自己,于是唐娜在他来得及出声谴责之前,飞快地问:“......你是怎么了,萎靡得跟根儿黄花菜似的?”
他听了这话,果然成功忘记了冰罐贴脸的事,眼中露出一丝杀气:“......到底是哪个开始传我暗恋他的?”
......哦。
唐娜与亚利夏对视一眼。
......合着他还不知道。
麻烦了。
于是他们一边一个坐在了卡卡旁边,由说话比较委婉的亚利夏先开口问:“......卡卡,你都听谁说了这件事?”
卡卡眼里的杀意更盛:“亚当。”
明白了,唐娜想。偏偏是亚当还找上去了,怪不得卡卡这么激动。
她想起他曾经跟自己和亚利夏感慨过卡卡眼光不错。
但自己脸盲,也没记住长什么样,当时也没注意他说“眼光不错”是在暗示什么,不然还可以阻止他去找卡卡说这件事,省得他被打。
不过这件事,确实还是和卡卡挑明了说比较好。
亚利夏看着他,说:“......其实,没有人传这件事。”
“我们也没有讨论过,大家是私下里都这么觉得的。所以我们想问问你,你真的不觉得自己喜欢他?”
“。”卡卡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我要是觉得,我至于这么惊奇?可是,到底为啥都这么想啊??”
“我这么跟你说。”看了一眼有点为难的亚利夏,唐娜开口说。
“你如果见到一个路上见到的小孩,会动不动抱着他么?”
“?那肯定不会,可是这不一样,他每次都是自己靠过来的啊?”
“......第一次可以理解,他喝醉了,你怕他摔着。可之后的二三四次呢?”
“......那是因为我想着,都靠过来了,可能会想我顺便抱着他,会舒服一点?”
就是这个。
唐娜乘胜追击:“那对任何一个小孩靠过来,你都会这样吗?”
“不会。可他是于我有恩的人的孩子,我于情于理,都应该照拂着他?”
“你看。问题就在这里。”
唐娜直直地望进卡卡闪着不解的光的眼睛里,耐心地说。
“如果只是恩人的孩子,那么你为他挡子弹、在他入水之后照顾他,以及与他谈心,都是正常的行为。”
“......但是你也不会时时刻刻跟着他,有什么都想着他,甚至把你那颗在兜里揣了三年的石头给他。更不会,在意识到他一直以来在骗你之后,失落到现在。”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你在横滨后来几个月的表现,不是你正常的作风。或许是我们想错了,你这么做不是因为喜欢上了他,但我觉得,你还是意识到这一点比较好。
“意识到,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那个太宰在你心里,都占了异常大的重量。”
卡卡沉默了下去,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的潭水一样,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然后他低下头去,敲了敲自己的心口,说:“......你说得对。我不该会消沉这么久的。”
“......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喃喃地说。
看着他眼神里的茫然,唐娜心头一股无名火起。
——虽然这是卡卡自己的选择,那么造成的后果也应该他自己来负责,而她和亚利夏都无权过多评价。
但,那个太宰做的事。
——未免过分了。
亚利夏轻轻地拍他的肩膀:“......虽然已经对这个世界上各种糟糕的事情都看得多、也经历得多了。
但是再次遇到的时候,也难免会有消极的感觉。所以,如果有什么心事,和我们说出来,纾解一下,会好很多的。”
“......嗯。你们俩真是我的好树洞。”
卡卡骤然又笑了起来,神情也恢复了以往的活力。
“算了,想不明白,就当是我曾经有点喜欢他。但反正我该做的事已经做了,而且这种事总是会再碰到的,就当是再积累一次经验,下次就能调整得更及时了。你俩不用替我担心。”
——虽然有点想替他出气,但因为卡卡希望他好好的,她也不会做什么就是了。
唐娜“啪啪啪”地给他鼓掌:“满血复活了,不愧是卡卡。走,我们揍亚当去。”
“哈哈哈,那我去准备录像,以后卡卡被他气着了随时可以看~”
亚利夏也一扫之前知心姐姐的气质,变得无比快乐,蹦蹦跳跳地跟在他们后面,走出了休息室。
Alyosha
卡卡,我们的卡卡,怎么就被这样一个人迷得五迷三道了。
手持录像机,看着对面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亚利夏忍不住再一次在心里叹息。
——在这件事上,他和唐娜不必交流,就知道彼此有些愤懑的心情是一样的。
那可是他们的卡卡!
又好看又聪明又能打,放到外面去,该会有多少人一见倾心啊?
想想就替他心痛!
......但毕竟不能到外面去。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能够在感情上有这样一段经历,也勉强能算是好事?
......这里就涉及到一件事了。
月光社的本部,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能够被找到的任何一个角落。
社长乔斯坦诺克斯,异能力“世界”,可以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具现化现实存在的任何事物,也可以自己创造无生命的事物。
不同于社员各式各样的异能,这是月光社历代社长相传的,继任的人由现任社长指定。
为了保密性,成员终其一生都不会在外面的世界逗留太久。就算达到四十岁,被动退休了,也不能回去。
明明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却仿佛没有真正生活在这里一样,是没有安身之所的孤魂野鬼。
这件事,每个人在入社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但是都义无反顾。
......也幸好,这里足够温暖,那么就算一生都在世界之外游离,也没有什么可后悔。
每个人都拥有着远远超出这个世界上任何其他人的能力,但也并非什么拥有着绝对力量的神明。因此,会被他人当作怪物驱逐。
但,就算会被孤立,被排斥,被敌视,也还是希望这个世界能变得更好。大家都抱有这样的心愿。
——更何况,现在就算有回归到这个世界之中去的机会,如果代价是舍弃一直以来的家人的话,任谁也不会这么选择。
卡卡打完亚当,出气了。
他们四个人在森林里漫步,耳边是隐隐的流水声和鸟鸣,脚下柔软的草地传来清新又静谧的气息,浓密的树叶间跳闪着淡金色的阳光,投下一片慵懒的影。
“接下来去庄园那边散散心吗?”唐娜说。
“正好社长新设计的舞厅和酒窖完工了,可以去瞅瞅。”
庄园,是与圆形大楼隔着一片森林的,这片空间里唯二的建筑群,退休的成员住在那里,新成员也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可以随时过去感受田园生活。
“不错的主意!”亚当鼓掌,“正好酒窖里添了今年新出的冰酒,还有那种我记不得叫什么名字的甜起泡酒,卡拉尼希你去了这么久,一直都没能喝个痛快?”
“嗯,确实喝不到冰酒。”卡卡说,“但是有人总请我喝阿斯蒂莫斯卡托来着。”
“喔!听起来你除了。”亚当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亚利夏猜测原本是“听起来你除了忙着暗恋”——然后无缝衔接着说,“还交到朋友了呢。还是在黑手党里,真让人意外。”
这就是他们担心卡卡的第二个点了。
那个中原,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心地善良的人。就算他们听卡卡转述他的事迹,没有亲身经历,都非常感慨。
一般行动小组的任务很少持续这么长时间,也就没有机会和社外的人发展什么感情,但这次卡卡显然不同。
但如果不是“人间月”所指示的人,就不能吸纳进来,这是从建社起就有的规定了。
他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卡卡怀念地说:“......是啊,他是个很好的人。不过黑手党上下都很敬爱他,况且我出现在那里本来就是个错误,我走了,他过得只有更好。”
“虽然注定不能继续下去,但是跟他喝过那么几次酒,就已经挺好的了。”
......看。
亚利夏不由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来。
这么坚强,才是卡卡最厉害的地方啊。
听了这话,亚当倒是顿住了,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透出十足十的迷茫。
“云图”与“献给虚无的供物”的私聊
云图:......亚利夏,你是你们组心最细的,我相信你的判断。
云图:......告诉我,卡拉尼希到底暗恋谁??
他是真的厉害。
献给虚无的供物:都没有哦。
献给虚无的供物:而且,为了你的人身安全着想,你还是不要再继续八卦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其实亚当和三人组关系都不错的。也挺喜欢今时,就是今时自己对他有点无力吐槽的感觉。
......不过他的脑补也是神了。
亚利夏真是神预言呢,关于“无数人会对今时趋之若鹜”这一点哈哈哈
标题英语的过去式。嘿嘿嘿
下章中也小天使视角。
档案:
乔斯坦?诺克斯
Jostein Knox
性别:男
年龄:35
身高:190
体重:80kg
血型:O
所属:月光社本部,决策层
职位:社长
异能:(苏菲的)世界
37、中?叁
一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做报告,他就听见两个消息。
——“干部太宰治叛逃”。
——“干部直属今时望,死亡”。
就像一个晴天霹雳一样,中也觉得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呼吸了,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手里攥着的手机掉在地上,“啪嗒。”一声,屏幕上发给和今时常去的酒的短信编辑到一半。
......骗人的?
为什么、叛逃?
而且,那条青花鱼,不是那么能算计的吗?今时不是那么能打的吗?
怎么会、让他就这么死了呢?
“......发生了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到底是怎样的,但原本就有些颤抖的部下看了他一眼,更抖得像个筛子一样,说:“......今时大人是在黑手党、太宰大人、白日教三方对峙时,自己引爆炸?药牺牲。”
......自爆?
干啥想不开要自爆啊?
......明明、是那么积极的人不是吗?
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中也觉得有点天旋地转了,于是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目光有些失焦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下属不知什么时候退出去了,他茫然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坐了多久,然后铃声响起。
“很遗憾,中也君。”
首领低沉的声音传来。
“太宰君确实叛逃了。我知道你平时和今时君感情不错。但这次,在场的人都目击了他距离爆炸中心的位置。没有生还的可能。”
“你可以先不用来报告,去放松几天,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但不要忘记你的职责。”
最后这一句话就像闪电击穿他混沌的大脑,中也握紧手机,低声说:“......是。”
在罕见的几天假期里,他没有像以往一样骑着摩托车到处去转,而是去了一趟墓园。
在那里他遇到了正在向外走的芥川兄妹,银的双眼红肿着,芥川原本就一片死寂的脸更是像静默的雕塑一样。
他们向自己微微鞠躬示意,芥川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着,银一反平日的稳重,用手胡乱地抹了一下脸颊上的眼泪。
他想起前几天看见红叶大姐,也憔悴了很多,穿着惯常的和服站在那里,眼下一片青黑,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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