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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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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声如酒,散落在飘扬的裙摆之间,流淌向浓得人微醺的夜色。

    镜面般的地板上也流淌着水晶的灯影,我晃着一杯酒,靠在墙边,看舞厅里的人们优雅地聚拢、散开,像巨大的花朵盛放,又像是天鹅在明亮如白昼的湖中游曳。

    是一场盛会啊。

    我低头,啜饮了一口酒,感受香气在唇齿间漫开。

    就在此时。

    “嗒”的一声,一根手杖敲在地板上,回响清脆。

    执手杖的人站在我面前,伸出手来:“跳一支?”

    我有些惊讶,却仍笑着接住他的手:“非常荣幸。”

    我们悄无声息地滑入舞池,随着崭新的乐曲旋转起来,衣摆飞扬,鞋跟与地板碰撞的声音几乎合二为一。

    他的手搭在我手上,彼此通过最细微的动作就能知晓对方的意图,每一步,每一次转身,都像钢琴的高低声部一样和谐。

    ——说起来,我还能站在这里,完好无损地和他跳舞,真该感谢上苍。

    要想说清楚,还得追溯回今天早上。

    亚利夏和江户川应该都已经看出来了,费奥多尔此行的目的并不是那个笔记本,或者是和船长有关的任何事件。

    否则,开船前要找到船长并从他口中逼问出有用的信息,办法实在太多了。

    他真正的目的,应该还是那位凶杀案中的被害者。至于除此之外的表现,比起有谋划的行动,更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多”。

    所以在商量对策的时候不用特意规避他,在最终的对峙的时候也不用太防着他。

    只有最后的那把飞刀是意料之外的,但这种程度的意料之外,我也能解决。

    只是大概是之前没休息好的缘故,后来精神又一直紧绷着,看到“天眼”的媒介被发现的时候,还是不小心出手了。

    导致我可能会被埃勒里老师毁尸灭迹。

    两个俄罗斯人离开之后,船长和大副他们的事也了结了,很快他们就重新开启了船上的卫星信号,在离现在的位置最近的港口停靠,然后自首。

    有些乘客在此时就选择下船去坐飞机了,其他愿意接着坐船的人被航海公司安排到一辆新的、更小一些的游轮上,按照原本的路线继续旅程。

    当然,在这之前,我们也联系了所有该联系的人,把该删的记忆和数据全删了个遍,然后再物理唤醒那间屋子里的所有人。

    在此期间,埃勒里老师和我一起喝了十五分钟的茶——

    其架势险些令我以为他要用茶烫死我,以整肃师门——然后表示他太久没出来休假了,决定和我们同行至假期结束。

    我当然满口答应,同时唐娜和亚利夏也对他饶了我一命而庆幸不已,于是我们三个就请这尊神和我们一道上了新船。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导师,正好在这里遇到了。”

    我这么说道。

    “很荣幸认识您。”国木田、太宰和与谢野微微点头致意。

    埃勒里老师懒懒地笑:“这几天我这个不成器的学生叨扰各位了。”

    只有江户川默默地看着这边,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嘟哝:“......导师。才怪呢。我看是家长。”)

    能上新船的人都是心大的,经历了这回事也不害怕,接着该怎么玩怎么玩,今晚在大厅里举行的舞会也是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其中也包括侦探社的人,他们醒来后生龙活虎,今天也不例外。

    江户川在舞厅的一角吃得非常高兴,与谢野和国木田也在委托任务结束之后乐得轻松,和其他人一同跳起舞来。

    只有太宰今晚一直不见踪影。

    我面前的人捏了一下我的手背:“走神了?”

    我回过神来,说:“......想起来上次和您一起跳,得有好几年了,挺怀念的。说起来,我跳舞都还是您教的。”

    埃勒里老师笑了起来,明明那么戏谑,可是他的神情那么年轻,水晶吊灯的光洒在他的发间,晕出介乎金和棕之间的、只能用“温暖”来形容的颜色,连带着那双湖绿色瞳孔里的神色都温柔下来:“哈,是啊,差不多三年,怀念么?第一次教你的时候——是八年前了——差点没把我脚踩掉。我还在想算了,就一辈子在舞会上当根木头桩子去。”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还不是耐下性子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跳。

    我拉着他的手转过一个圈,笑嘻嘻地说:“还不是您教导有方?现在我能跳成这样,好歹也算说得过去了?”

    埃勒里老师哼了一声:“是啊。刚刚还有不少人瞧你呢,一会儿有心情也可以跟他们跳跳。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出来遛遛呢,我费这么老大劲把你教出来了,不拉出来展示展示,岂不是太亏了。”

    “嘿嘿,那一会儿我显摆一圈去,让您也感受一下劳动成果。”

    我难得被他直白地夸一句,不由有点飘飘然。

    “你啊,你这个倒霉孩子。”埃勒里老师笑骂,“长这么多年,别的不说,脸皮都长这么厚了,真是要命。”

    我和他不知不觉旋转到了舞池的中间,水晶吊灯的光在这里最亮得晃眼,踩在上面,竟有些眩晕。

    恍惚间时光倒错,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同样明亮的大厅里,年轻的老师一如既往站在我面前,拉着我一点点教我跳舞,无论身高、气息,还是动作的习惯,都那么熟悉得令人心安。

    “......说起来。”埃勒里老师张望了一下,“另外那俩小孩晚上都去屋里瘫着了?被你搞憔悴了?”

    “。”从刚刚的错觉中回过神来,我撇了撇嘴。“没有,他们心多大啊。亚利夏被唐娜传染了咸鱼之力而已,您不用担心,暂时性的,明天就好了。”

    当时我们三个在舞厅转了一圈。

    然后唐娜说“累了”,就往回走,亚利夏也快乐地说“等等我!”,就跟着跑了,留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在五分钟之前联络的时候,他们还正抱着薯片瘫在沙发上看电影。

    憔悴?我看美得很。

    埃勒里老师微微抬起头来,光落在他跳闪着点点碎金的虹膜中,一片斑斓的亮色:“......最用担心的果然还是你。”

    “记住,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不用操心社里如何,我都能替你兜着。你只要想清楚,自己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明白了吗?”

    “......嗯。我知道了。”我其实有点不太猜得出这话是因何而起,但我知道他不可能是害我,就点头应下。

    “。”他看着我,叹了一口气,以我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

    “真的是个傻的啊。”

    跳完这一支舞,埃勒里老师一扬手杖,说“你先玩着,好好玩,我去和你那俩小伙伴再交代点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我在原地满脸问号。

    .....好其实也没有。只我原本还以为他既然都来了,会再多留一会儿的。

    不过因为答应他要好好玩了,正好现在也还在度假,难得的机会,就放松一下。说不定还能认识什么有趣的人。

    一舞过后,确实也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力。我向舞池外走的时候,有不少人一看到埃勒里老师走了,就都向我这边走来。

    有一个非常娇小的女孩子动作比所有人都快,站到我眼前,刚要开口,却犹豫了一秒。

    我正好也觉得我们的身高搭配起来不太合适,向她笑了一下,正打算以玩笑的方式拒绝的时候。

    却听到了一阵隐隐的骚乱,以及许多压得极低的惊叹声。

    我转过头去,就和那个被其他人众星捧月的身影直直地对上了视线。

    他定定地看着我,看了一会儿之后,提步向我走来。

    他一身白色的礼服,左鬓的头发别在耳后,穿着那么清素的颜色,整个人却仿佛散发着令人眩晕的容光。

    不知怎么的,我看着他的眉眼,看着他望着我的眼神,就想到一句诗。

    “明月皎夜光”。

    他周围已经围绕了一圈想要邀舞的人,跃跃欲试地看着他,他却恍若未见一样,直直地穿过人群,走进舞池,走向我,每一步都极缓,却极笃定,仿佛走向命运。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终于,他停在我眼前,微微抬起头来,伸出手,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我可以邀您跳一支舞么?”

    看着他清透如水晶的眼睛,鬼使神差地,我说,

    “好。”

    然后他笑了起来,一刹那云开月明,他的面容和两年多前那个夜晚对着我那么开心地笑的人轰然重合,如缱绻的云岚,如胭脂色的桃花,如天边流转的皎皎月华。

    恰好这时崭新的乐曲奏响,他上前一步,我扶住他的腰,托起他的手,好像将天际的明月拥入怀中。

    虽然是第一次跳舞,可是我们的舞步却惊人地契合,如同两只初遇的蝴蝶,振动着翅膀,犹豫着、踟蹰着在彼此身边盘旋,触角相抵。

    而且也正因为是第一次配合,我没有什么闲心去关注舞池里的其他人,更不会走神,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他和他的动作上。

    他的头顶现在和我的视线差不多齐平,我微微低头就可以看到他蓬松的发顶,修长的颈项,还有领口处的那颗月光石。

    我原本以为他会和我说些什么,可是他扶着我的肩膀,就那么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之前他虽然神色如常,却总是隐隐带着倦容似的,眼下的青色也没有消退,本来已经很瘦的人,这几天似乎又消减了一些,简直让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

    而今天他却像换了一个人,眼中含着前所未有的光彩,神情中像是带着某种不安的希冀,搭在我手上的手掌也在微不可察地轻颤着。

    我凑近他,低声问:“......没事?”

    他像是吃了一惊,整个人在原地微微弹了一下。

    然后又放松下来,抬起头来,说:“......确实最近没有休息好,让您担心啦。”

    “那要不要过一会儿回房间去休息?”

    他扁着嘴,鼓着脸,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眼睛却含着笑:“您这么不愿意和我跳舞呀?我好伤心——”

    我无奈地说:“......不,我的荣幸。但是你的身体更重要?如果实在累了的话,不要勉强自己。”

    他看着我,慢慢地眨着眼睛,眼神像被猎人用枪口指着的鹿一样,清澈得简直让人心碎,却又藏着那么多我读不懂的东西。

    然后他低下头去,很乖很乖地说:“嗯。我听您的。”

    心底某处好像在这一句话里骤然融化了,化成了东流的春水,用手去拢也拢不起来的那种。

    ......啊啊。

    ......好听话。

    ......好可爱。

    ......可爱到犯规了。

    ......要是两年前他也能这样,或许也就不会有之后的这么多事了。

    或许,我也能不必采取那么极端的方式,而是和他好好道别,然后放心地离开了。

    我环着他腰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一些,把他拉到我身边更近的位置,在他耳边说:“......谢谢,太宰君。那样我就放心了。”

    他听了这话却猛地抬起头来,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慌,刚要说些什么。

    乐声在此时渐弱,止歇,小提琴拉出最后一个丝线般的音符。

    人们停在结束的一拍,然后纷纷向舞伴行礼。

    我放开他,相对行礼。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之前笑意盈盈的样子,背着手,凑到我眼前:“......哎呀,这一曲太短啦,这么快就结束了。 “我听您的话回去休息,所以您可要负责送我回去哦~?”

    “。”我不由失笑,“好啊。”

    然后他几乎是蹦蹦跳跳地跟在我旁边,我们一路上顶着其他想要凑上来约我或者他跳舞的人失望的眼神,一同走出了舞厅。

    从舞厅所在的地方回房间需要经过露天的区域,即使在地中海,有风时冬季的夜晚也并不温暖。

    在马上要走到室外之前,我伸手,把来时带的一贯穿的黑风衣披在他身上。

    他看着我,抿着嘴笑了,抬起一只手拽着风衣的衣摆,防止它掉下来。

    他刚刚在我说“放心了”时,那样慌乱的表情,可能是装出来的,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是真心。

    ......但,无论如何,我都是要离开的。

    因为,就算他真的以为自己需要我,事实也并非如此。

    关心他的人有很多,对他好的人也有很多。以后只会更多。

    他落水后给他吹头发的不必是我,生病时给他煮粥熬药的不必是我,难过时陪在他身边的,也不必是我。

    我对他并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人。

    就算他觉得自己是需要我的,那也只是因为我离开的方式太戏剧性?

    也只是因为我一直在照顾他,所以突然离开,会很不习惯?

    而不是因为我这个人。

    他没有信任过我,没有在意过我的付出,而我对他也毕竟有诸多隐瞒。

    比起一路一起走下去,像两年前那样分开,才是理所当然。

    ......除此之外,还有早在很久之前就决定了的原因。

    在成员出生的时刻,“人间月。”就会显示他们的名字。

    社长会观察他们的成长轨迹,并考虑是否吸纳他们。理论上来讲幸福美满的人就可以一直幸福地无知下去。

    但如果是我们这样无处可去的孤儿,会被自己的导师领进月光社,从此彻底失去在世界上的容身之地。但同时,也会拥有一个崭新的家。

    然而,没有显示名字的人,是永远无法加入月光社的,甚至不被允许知道我们的存在。

    我不可能去做任何会损害月光社利益的事。

    不可能告诉他我们的存在,更不可能,脱离这里去陪他。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终究会分别。

    只是那一刻会在何时到来的问题。

    原本在两年半前,我们之间的缘分就应当结束的,是游轮上的意外相遇把这个时刻延后了。

    但是这一次,就是真正的告别了。

    我和他一起走进缀着漫天繁星的夜晚,穿过在灯火中欢笑的人群,然后重新回到室内,走向他房间所在的走廊。

    一路无人,灯火通明。

    走到他的房间前,我停住脚步,想要和他道别。

    但他拽住了我的袖子,低着头,别在耳后的头发软软地垂了下来,说:

    “......可以进来一下么?”

    “我有些话想和您说。就我们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嗯,师徒组+CP组的舞蹈。各有千秋呢hhhh

    这章甜到掉牙有没有。

    下章宰视角,讲讲这几章以来他的心路历程。(以及怎么对着师徒组疯狂醋hhh)

    然后下下章我们开大。

    乱步眼中:埃勒里&amp;今时:师徒(x)亲子(v)

    对此我只能说一声火眼金睛hhhh

    一个糖里的刀:

    “我知道他不可能害我”,是的,对于埃勒里老师,今时可以这么说。

    至于太宰......

    宰拽着风衣衣摆:森先生的大衣就罢了,反正有不掉大衣的技能,但是今时的衣服,要珍惜。

    “而不是因为我这个人”:今时认为宰亲近自己完全是因为自己在照顾他,还有假死离开造成的冲击,而不是因为他这个人。和番外那辆小车车里的心理正好是相反的。唉。

    宰走向你,就像走向命运。你确实就是他的命运,嗯。头一次精准把控(误打误撞)到自己的定位呢。

    这章宰是不是未免太美了。也太乖了。太乖了。乖得让人想...(捂住鼻子)

    今时也隐隐感觉到了,然后疯狂心动。但是因为他傻而且正直,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捶地)

    (这里写宰外貌的三个比喻和完全一致,只是措辞有所变化,也算是一个前后呼应。)

    最后宰说的话。反正我是想对他动手了。评论区的各位小天使有什么想法也请...(递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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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2、反?玖

    窗外的海蓝得一片湛净,圆月悬在天与海之间,波面是鱼鳞般的银痕。

    屋内没有开灯,太宰抱着双腿坐在床上,侧头看向窗外。

    他不自觉地抚着领口的月光石——今天他没有穿惯常的衬衫,礼服领口的构造不同,月光石的位置也有些变化。

    所以他时常需要触碰它,才能确认它在那里——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熟悉的触感,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还有两天,这艘游轮就会到达它最终的目的地。

    那个时候,旅程就彻底结束了。

    在这艘船上相遇的人也会像浮萍一样四散飞去,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中,就像一次相交之后就越走越远的两条直线。

    但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他会让这两条直线,彻底变为一条。

    然后重叠着,交缠着,延伸到永恒。

    在月光下静静地出了一会儿神之后,他拿起被随意扔在一边的外套,目光落在袖口的那一点破损。

    然后用手臂遮住眼睛,缓缓地向后仰倒在床上。

    ——当时,以那柄匕首的去势,船长是会当场死亡的。

    他本人还沉浸在魔人的话里没有回神,而其他人的距离太远,也没办法及时做出反应。

    所以太宰扑了出去,看着匕首向着自己刺来,闭上眼睛。

    然后无声地笑了。

    ......确实,无论在何时,身处救人的一方的感觉,都要好得太多啊。

    你们会很欣慰的。

    织田作。小朋友。

    但是他听到了隐隐的风声,渺远又宏大的风声,千万个空气分子在不安地振动,仿佛在响应着某个人的焦躁。

    然后在下一秒钟,匕首以毫厘之差紧挨着他的手臂嵌入墙壁,他抬起头来,就看到了那抹极冰冷又极璀璨的金色。

    ......这样的感觉。

    无论身处多么危险的境地,无论死亡多么触手可及,却都永远不需要担心,也永远不会受伤。

    只要,这个人在自己身边。

    ......啊啊,为什么啊。

    为什么只是有了这样的念头,眼眶都酸起来了呢。

    明明,他不愿意要我了啊。

    太宰闻到了麻醉剂的味道——真奇怪,现在其他人都在,就算自己或者船长中了刀、抑或是吸入了麻醉剂,对他们也没有任何益处,以魔人的风格,完全不必要多此一举——然后视野逐渐昏暗了下来。

    他强撑着和药物对抗,意识却还是逐渐被剥离,只能无力地靠在墙上,看着两个俄罗斯人一唱一和。

    ......然后,听到船长叫出那个新来的小丑的名字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之所以这次魔人的行动有不合常理的地方,是因为他默许了另一个人决定事件的走向。

    所以,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完全就只是那个不幸的死者。

    查出侦探社也在船上后,魔人应该只是想在某次靠港前给自己留下件画着恶心老鼠标志的小礼物,然后再和自己打个招呼,这样而已。

    之所以事态会变成现在这样,是那个小丑先生擅自决定挑唆大副他们去以这么激进的方式和船长对峙,然后魔人则被迫帮他的忙,去远程进行名为劝说的洗脑了。

    他蛊惑人心的能力和自己分不出上下,也只有他出手,才能让这些水手做出这么不符合自己的正义的事情。

    也真该感谢小丑先生,要不是因为他这么随心所欲,自己还看不到这只老鼠被超出预料的那种精彩得不得了的表情。

    虽然他看了自己不少笑话,但是要窝在地下室的老鼠去和这么多正直善良又品格高尚的侦探社员一起度过一天,就好像把烂泥拿到太阳底下晒一样,会干裂的。也是辛苦他了呢。

    他带着一点嘲讽的笑意看着这两个人的高调离场,也完全放弃了抵抗,任由自己的意识被拖入黑暗。

    却在那之前的一秒,看到路德维希站起身来,注视着俄罗斯人离开时的地点,眼神如冷月如刀锋。

    他的右手伸向腰间。

    那是一个太宰最熟悉不过的手势。

    ——他的小朋友拔刀的手势。

    一瞬间心中简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已经模糊的视线里,那个原本已经有些陌生的身影和几年以前浑身浴血、却还义无反顾地横刀拦在自己身前的人,就那样缓缓地,不容错认地,重合在了一起。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想,我真的是好想你。

    就算你不要我了,

    我也还是......想再试试,再试试,你能不能......

    ......留在我身边......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灼灼的银杏,有醉人的暖香,有炽热得令人颤抖的温度。

    有他渴求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一切事物。

    太宰扶着旋转楼梯走到舞厅上方,一低头,就看见了那个站在舞池旁晃着酒杯的身影。

    那人一身笔挺的黑色礼服,眉眼隽秀而寒冷,神情依然是那样锋利又漫不经心,却褪去了一切平日里的平易近人。

    此刻他一身盛装,执酒细饮,真好像是坐在王座上的君主,俯瞰着脚下的人群。

    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太宰趴在栏杆上,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起身,想要下去找他。

    就看见那个自称他导师的人提着一根纤细的黑手杖,悠哉游哉走到他前面,站定,然后一敲手杖。

    今时颇有些惊喜地抬起头来,他们一起拉着手走进舞池。

    就算是傻子也能明白他们的关系了,那舞蹈就如经过无数次雕琢的艺术品,每个细节都完美无缺。

    他们还在低声谈笑着,导师一脸嫌弃却也笑得开心,而今时更是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样,凑在他耳边,不时说着什么,露出的笑容如此心照不宣,就好像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看。这才是真正的亲密无间啊。

    这样的关系,恐怕就算自己真的把他留下来,这一生,也都不会拥有。

    不过也早就注定了。

    这样的东西,和我这样的人,怎么相配呢。

    太宰无声地扯了扯嘴角,觉得心口的某处有一点,就那么一点,空洞。

    他们旋转到了舞池的正中央,那一刻仿佛满室的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但是那个导师却在此时微不可察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就那么直直地看向自己的方向,和自己目光相对。

    极其罕见地,太宰摸不清他的眼神。

    那双眼睛那么明亮又那么冰冷,就和一面镜子一样,与他对视的时候,仿佛会看到其中映出的自己内心的倒影,清清楚楚,无所遁形。

    导师就那么看了他一眼,眼睛里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又好像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然后像无事发生一样,平静地收回了目光。

    乐曲结束,他们相对行礼。太宰本以为他们还会继续,导师却满不在乎地一挥手,回身拿起手杖走了。

    留今时带着一点无奈的笑站在那里,像一件谁都在觊觎的宝物。

    周围的人一下子涌过去,其中有一位年轻女性站在他眼前,想要邀请他。

    今时向着她笑了一下,笑容不同于那种公式化的礼貌,带了几分跳脱与戏谑,却更鲜活,更耀眼。

    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的场景是那么刺眼。

    那位女性踌躇着,正要开口,视线却越过今时,看向了他。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自觉地走下了阶梯,站在舞厅中间,四周的人也向他看来。

    ——不,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不能现在就——

    正在他罕见地感到有点慌张,想要转身逃走的时候。

    今时循着他人的视线望了过来,他们的眼神交汇。

    那一刻周围的声音尽数散去,万物失色,世界仿佛定格在这一刻,他们在人群中遥遥相望,眼中只有彼此。

    那一刻他知道,这个赌,他下定了。

    我会倾尽我的一切,留你在这里。

    哪怕是痴心妄想。

    哪怕是孤注一掷。

    悠扬的乐曲在舞厅里回荡,在无数绽开的裙摆间旋转之时,太宰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看着他领口折得一丝不苟的红丝绸领巾,看着他干净修长的指节,看着他含笑的金色眼瞳。

    他比之前真是高了太多,自己需要微微抬起头才能和他对视了。

    再次被他揽在怀里的时候,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也没有余裕去作什么感想了,他的气息环绕着自己,他的体温近在咫尺,他手掌的热度一如往昔,比这世间的一切都要温暖。

    在他身边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去想。

    为什么我现在才发现。

    这个人怎么可能害我呢?怎么可能对我有什么企图呢?

    我遇见他,该感谢这通常只会作弄人的命运才是啊。

    所以当今时说“不要勉强自己”的时候,他连去否认,去抵赖,去戴上那个嬉皮笑脸的面具的心情都没有了。

    我听你的话。我什么都听。

    所以你可以不要走吗?

    但是,今时听了他的回答,看着他,带着那么暖的笑意,很低,很轻柔地说,“我放心了”。

    那一瞬间他眼里似乎含着某种叫做“释然”的情绪,那情绪让太宰浑身的血都凉了。

    他惶急得想要用力摇头,想要拽着今时说你不能放心,你是傻的吗,你走了,我难道会好吗?

    如果放心了就要离开我的话,

    那你就永远也不要放心好了。

    一度或许可以被简单称为“依赖”的感情,经过了两年多的孤独,与千百次独自一人时的梦回,或许已经沉淀成了某种连他自己也不理解的东西。

    但,不理解也罢。是什么都好。

    他只知道,眼前的这一份无可比拟的温暖,

    他要牢牢抓住,

    再也不放开。

    在他下定决心要赌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一场豪赌。

    在那位导师出现的时候,就算再怎么欺骗自己那三个人或许只是见过许多场面也可以随心所欲去做很多事——譬如一手导演两年前他们的相遇——的富家子弟,也没有用了。

    这样的师徒关系,还有之前那三个人之间过于默契的同伴关系,只有归属于同一个组织,才可能形成。只有这一种解释。

    所以,他身上还肩负着其他的责任。

    那样的话,原本想缠着他来让他心软的做法就行不通了。

    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话,他一定会心软的。一定会的。他就是这样的人,他太好了,所以才会被自己这种人骗。

    但现在,要他去背弃自身所属组织的立场,留在自己身边,这可能太过渺小。

    剩下唯一的做法,就是反其道而行之,让他情绪失控。

    那样的话......还有那么一点点成功的可能。

    没错。

    只有这一种办法了。

    ......自己要是那样去做了,他会超级生气的。

    但是,一定没关系的。

    自己的破绽太明显了,他一定很快就能看出来,不会生气太久的。

    一瞬间,只要一瞬间的失控,就可以了。

    就可以让他......承认他们两人的过往。

    然后,以此为突破口。

    我会用尽全力,换你留在这里,再也不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大型心动现场。

    这两个人跳舞的时候就是看着对方疯狂心动。今晚第一眼看见彼此的时候就是看到了命中注定的感觉。(而且互相觉得对方真是受欢迎hhhh)

    以及我们的宰终于明白(其实是早就隐隐明白,只是今天才承认)今时是不会害他的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做了一个银杏的梦”是说宰意识不清的时候冥冥中感觉到是今时在他身边。

    (这一章和前面的几章对比会别有风味,很多这里宰的心理活动,还有埃勒里老师的那一眼,当时都有伏笔~)

    今时......自己的心理看不出来,毕竟他内核也有一定的沙雕成分。

    但他的心态其实还是绝对强者的心态,体现在无论遇到多大的危险,在他眼里跟闹着玩也没有多大区别,毕竟他只要出手,就一定可以解决。

    他担心的从来只是怎么掩盖自己的真实实力。

    (所以在宰面前就有很多顾虑,毕竟唐娜的异能对他无效。)

    看到今时不自觉地去握刀的时候,宰彻底确定他的身份了。

    (其实之前潜意识里也是知道的,只是在努力骗自己。)所以本来都有点想缩回自己的壳里了,但是又颤颤巍巍地钻出来了,要最后再试一次。

    (原本他对今时的称呼都换成“路德维希”了。只出现了那么一次。但是在这之后立刻又换回来了hhh)

    这里埃勒里老师留在船上的目的一是为了观察宰,二也是为了间接告诉他,今时是有所属组织的。也算是由他来替今时给宰一个解释。

    今时太好了,所以才会被你骗?

    ......不。因为是你,所以他才会被骗啊。

    标题即是“孤注一掷”。

    下章刀开始。

    一共是两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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