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反?拾叁
门口的风铃以不会发出声音的幅度摇摆。
居室的窗帘被拉上,微黯的光线里,似乎一切都慵懒起来,竹制的垫子都被午后的阳光烘得暖融融的,熨得人心底里泛起一点餍足的倦意。
吃饱喝足之后,几个孩子分别躺在自己的床上,很快就已经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他们听见我和太宰要去横滨游乐场之后,死缠烂打终于让原本的二人行变成了九人行,这才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不知怎的,现在他们睡得高兴的样子,我看了真是高兴不起来。
“几年没睡过午觉了。”
坂口低着头看着居室地板上临时放的铺盖,露出了激动的眼神。
“......呜哇,安吾真是可悲到了我都笑不出来的地步。”
太宰怜悯地说着,一下子倒在中间的一个铺盖卷上,翻滚了几下,然后抬起头来拽我的裤脚。
我从善如流地展开他旁边的被子,躺进去,一把抱住向我滚来的太宰被子卷。
被子卷咯咯地笑着,被我三两下剥出里面的人来,卷进我的被子里,然后牢牢搂在怀里。
他扭了扭身体,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把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舒服地长出一口气。
坂口和织田此时也躺好了,织田说:“那么午安。”
坂口说:“午安,各位。我定好闹钟了,到时候无论我说什么都还请务必叫我起来。”
“好的,请放心。午安,织田先生,坂口先生。”
“午安,织田作,安吾~”
“......要不然还是让他再睡一会儿,他看起来很痛苦。”织田有些担忧地说。
“午觉......多么幸福......我不要起床,还我午觉。”
坂口在半梦半醒间痛苦地说。
“但是已经到时间了,坂口先生。”
我冷酷地说,在他的拼死抵抗中扯走了他的被子。
“啊哈哈哈!!真没想到从安吾这里可以获得如此多的快乐!我这一年的笑料就靠你今天的表现了,请务必再挣扎一下——”
太宰说着,举着手机,忍住笑意,露出无比关切又痛心的表情,“你看,你都几年没有睡过一个像样的午觉了,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放弃这个机会呢——”
“......真抱歉我已经醒来了,太宰君。”
坂口顶着一头乱发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还没有戴上眼镜,就瞪着略微失焦的双眼看向太宰。
然后发出了字字泣血的控诉。
“能不能请你有一点慈悲之心体谅一下我这个兢兢业业为工作献身的人,还有就算抛开这个不谈,我也算是你的朋友!让我感受到一点来自你的友谊啊!!”
“啊啦,安吾这么说可真是太伤我的心了,你还不知道这就是我表达友谊最最真挚的方式吗~?
我可是正是因为把你当作朋友、所以才这么关心你,替你争取午觉的机会的哦~?”
“谁会信啊,请你不要再瞎说八道了,而且槽点太多我都已经不知该从何吐起了——”
“乌乌,我这么一心为你好,怎么是瞎说八道呢,我的心都碎了——”
“今时君。”
坂口无比心累地说。
“麻烦你管管太宰君。我吐槽得已经累了。真的累了。”
“......好了,修治君。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我无可奈何地一把环住太宰的腰。
他吐了吐舌头,一下子整个人靠进我怀里,在我耳边叹了一口气,满脸无聊:“......嗯,安吾如果不拼命地吐槽的话,也就无趣了呢。我们走,去叫那五个小孩子起床。”
“结果我还是又被嫌弃了。”坂口目送着我们的背影,非常平静地说,织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没事的安吾,他们都还是很喜欢你的。可能只是表现的方式奇特了一些而已。”
“哦!游乐园!”
“耶!过山车!”
“哇!大蚂蚱!”
“我想回家看书。”
这是几个小孩子站在游乐园中时的感想。
比起项目他们似乎更在意路边卖的冰激凌,我们给买来之后就举着疯狂地追跑打闹。
太宰手里拿着一个和孩子们一起买的薄荷味的(“哎呀,没有蟹肉味的真是可惜啊~”),我们并排走在春日午后阳光疏落的街道上,看着周围同样在疯跑的其他小孩、和遥遥跟在后面一脸无奈的父母。
“天气真好。”
织田抬起头,发出了似乎无意识的感叹。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孩子们倒是在很久之前被洋食馆的大叔带着来玩过。”
“我也是呢。如果不算被森先生强迫着来了,然后在外面等的那一次的话。”
“......我也是。很久之前就被当局招揽走了,在那之前,也从来没有过来这里的机会。”
(我默默地想:唯一在很小的时候被戈尔丁先生拉着和唐娜亚利夏一起来过游乐园的我,是不是还是闭嘴比较好?)
微微侧头看着身边的人群,坂口接着说。
“总的来说,虽然距离理想中的状况还差得远。但是,现在的孩子们可以像这样玩耍——”
“真是让人感到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啊。坂口先生也是这么想的。”
我笑着说。
坂口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也笑了起来,“正是如此。”
“咲乐你不想坐过山车吗?”
这时,几个男孩子似乎有些迟疑的声音传来。
“......不是很想。好高。”
唯一的女孩咲乐抱紧怀里的布偶,小声说。
“我想坐那边的那个,但是你们没有人想。那,那我就留在这里好了。”
“因为那是女孩子才玩的项目嘛。”
其中一个孩子鼓着脸颊说,然后被织田一把按住头,揉了揉头发。
“并没有什么‘只有女孩子或者男孩子才会玩’的项目之分。如果不想玩的话,也只是因为真嗣你不想而已,而不是因为你的性别。”
“怎么了,小咲乐想去坐旋转木马么?那么就让我来陪你,好不好呀?”
太宰也凑了过去,低下头,微微躬身,带着无比优雅的微笑,对咲乐伸出一只手。
“请。能够陪伴小咲乐这样可爱的女孩子,是我的荣幸哦。”
“嗯!谢谢太宰哥哥!”
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太宰的咲乐很高兴地红着脸,被他牵着手,蹦蹦跳跳走向旋转木马的方向。
“......好。”被说教了的真嗣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然后说:“那么我要挑战你,织田作——就赌你能不能一边坐过山车一边跟他们下棋。怎么样,你敢来吗?!”
“唔。”织田淡定地说。
“听起来是项壮举啊。我试试。”
“......又在重复小时候乐此不疲的‘挑战织田作’吗。”
最年长的幸介在一边扶着额头,状似无奈地说着,然后,
“怎么能不加我一个!!”
目送着他们吵吵闹闹地分头走向各自的项目,我转过头来,就对上坂口看向我审视的眼神。
——我们在坂口有意无意的带领下,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监控的死角。
据我用异能探测的结果,这附近也没有任何可能收录我们声音的设备。
之前织田和太宰应该都是因为看出来我和他之间有话要说,所以才主动离开。
而我刚刚主动接过他的话茬,不仅是因为和他的感想相同,也是在表达“我理解了他的意图”。
那么现在,是我和他也把话全部说明白的时候了。
......是让我了解日本官方的态度,以及,确认是否需要社里行动的时候了。
“......我想,你大概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
坂口平静地说。
“路易斯?路德维希,出生于美国,纽约市,在斯坦福大学获得生物学与英语文学本科的双学位,现于耶鲁大学医学院进修神经外科方向。
无所属异能组织,自身异能为在一定范围内的物体上施加任意方向的微小的力,级别在异能者中处于中下,在被生存本能极度激发时,或许有极小的可能,可以做到在一场爆炸中生还——”
他走近我,镜片下的双眼冷肃,语气中头一次流露出了那种常年在机关中发号施令的人所具有的压迫力,就像缓缓推至面前的刀锋。
“但你我都知道,真相并非如此。”
我笑了一声,不置可否,“官方的态度是让我对于这边的事不要插手么。还是说希望我尽早离开。”
“。”坂口却也笑了,眉目舒展开来,语气也换回之前的轻松,“官方的态度?我也不知道。”
“。”我微微怔住,“您没有。”
“是。我没有告诉他们我的猜测。毕竟,我知道你的来历并不是看起来的那样,但太宰君也知道。想来织田作先生也是。”
望向刚刚他们离开的方向,坂口接着说道。
“......我相信他们的判断。 因此,你的事,现阶段,我不会再查。资料上写的是什么,事实就是什么。”
然后他看向我,露出了一个几乎不符合他气质的、笃定而神采飞扬的笑容。
“毕竟,你就算在黑手党,也没有在真正意义上作恶。所以,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讲,我也希望可以去相信你。”
“但我对你的观察不会停止。如果有什么异常,我依然会上报给当局,必要的时候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希望你理解。也希望我的信任不会错付,今时君。”
“......请放心,坂口先生。”
我正色,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
余光里,不远处刚刚和咲乐坐完了一次旋转木马的太宰正步履轻快地向我走来。
“您的信任不会错付的。我保证。”
“聊完啦?我就说他不会把我卖了,安吾?”
太宰环住我的脖子,用细软的脸颊来蹭我的脸,一边这么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也放宽一点心啦,小心头发都因为与从你身上像电波一样散发的焦虑相性不合而被分解掉了,就像森先生一样——”
“请省省编瞎话的功夫,空气都要因为你毫不思考说出来的胡话而变得不洁净了。”
坂口的镜片反射出寒光。
“哎?安吾很厉害啊,我虽然感觉不到,但确实天气预报说下午会起一点雾。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身后跟着一串四个在过山车上转得七荤八素的小孩子,织田一边向我们走来,一边说着。
“......啊......我的头好疼。”
坂口重重地长叹一口气,按着太阳穴,露出了和唐娜如出一辙的生无可恋。
万幸中的万幸是,雾在入夜时就散去了,现在的夜空一片晴朗,繁星低垂。
小孩子们在这一整个下午充分利用时间玩了十几趟过山车,因此就算是还在人嫌狗不待见的年纪,他们也露出了疲态,耷拉着脑袋坐在长椅上,年纪小一些的甚至已经昏昏欲睡了。
“哎呀,正好,现在摩天轮也没有人排队了。那就拜托织田作和安吾看好小朋友们,我们去去就回来~”
太宰欢快地这么说着,在坂口有气无力的“去去”和织田的“玩得开心”中,拉着我走向我们此行最根本的目的地——横滨宇宙时钟21。
夜幕下灯火点点,摩天轮在黑暗中闪着五彩颜色的光,好像童话中才有的魔法产物。
我和太宰面对面坐着,偌大的轿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唔......这哪里适合了,空空荡荡的,而且要不是今天人少,也不会只坐两个人。看来书本上的建议过时了呢。”
太宰鼓着脸,嘀嘀咕咕地说着,一副有些别扭的样子,并不与我对视。
大概就算在旁人面前和在家里的时候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处于这样专门以“约会”作为目的来准备的场景之下,他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我笑了一下:“那咱们之后再去尝试水族馆和电影院,看看那两个地方是不是名副其实。”
太宰无声地笑了:“好啊。”
然后他看向一旁映照出我们两人影子的玻璃,抬起一只手虚虚地覆在上面,说:“......其实,我有一句话想问,今时先生。”
“当年的‘K’......是你。对么?”
......嘶。
坏了。
他大概早有猜测,是因为我默认了织田的那句“至今为止很感谢你”,所以才确认的吗。
正式交往之后一共才见过那么几次面,每次还都有很多时间花在深入交流上,没能聊起这个话题......我忘记告诉他“当年的K就是我”这件事了。
抱着“就是我,你便待如何”的心理,我硬着头皮说:“......是我。不小心忘记告诉你了,抱歉,不是故意的——”
我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我看到了他此刻的表情。
像是几滴雨水落在苍白如镜的湖面上,惊动了凭空浮游的鱼,涟漪空荡荡地、幽幽地蔓延开来。
他抬起头来,眼睫轻颤着,笑着说:“......真是过分啊。”
......真的好过分啊。
就连织田作都是你救下的。
如果当时没有这个‘K’出现,会发生什么呢?
如果没有你出现,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呢?
我会原谅安吾吗?
织田作会写着小说吗?
他会、好好地存在于我身边吗?
我会能和他们一起,像现在这样,度过仿佛是从别人的人生中偷来的时间吗?
......这样的话,不就好像,在所有可能的危机面前,都是你在毫无必要地保护我吗?
不就好像,是你一手创造了这个好像梦一样的现实来给我吗?
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美好得让我受不了了啊。
如果说像这样仿佛整颗心脏飘在云上,飘飘然又好像随时会跌落回人间、摔得粉身碎骨的感觉,就是常人所谓的“幸福”的话。
那么,这种程度的幸福,一定是不被允许的。
肯定还会有哪一位神明,要来把这一切从我手中夺走的?
如果这一切终将消失,
到那时候,
我会怎么样啊?
“像现在这样,真的可以吗。.....?”
他看着我,用那样支离破碎的笑容,用那样茫然得让人心碎的口吻,这样问道。
——真的不是梦吗?
——像现在这样幸福,真的没有问题吗?
虽然没有全部说出来,可是我知道,他在这样向我询问着。
向命运叩问着。
我无言地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把他揽进怀里。
“没问题的。无论是怎样的现实,你都有拥有它的权利。你都有这个资格。”
无论是怎样的幸福,
你都值得。
“看着我,修治君。”
我用上了一点力,以不容抗拒的动作把他的脸抬起来,直直地望进那一潭清亮的鸢色中去。
“这一切都不是梦。这是不能再真实的真实,而且,全部,都正被你握在掌心。”
“我也在这里,我在和你见证这一切,而且将会一直见证下去。”
摩天轮缓缓地升到了最高点,停在了那里,被在高空肆虐的风吹得微微摇晃;
脚下的城市像是斑斓的黑色画布一样延展向天际,与天幕中数不清的繁星相连,街灯像闪烁的宝石或是金色的游龙,光华灿烂,如梦似幻。
“别担心。”
我看着他的眼睛,用很轻很轻的一个声音,立下一个誓言。
“我保证,这些都不会消失。”
“我也不会消失的。 ——我会在你身边。从此之后,直到永远。”
他瞳孔微微颤抖着看我,星光倒映在他的眼中,比真正的夜空更璀璨。
然后他轻轻地开口,温热的呼吸化作融化在空气中的,自游轮的那一夜之后就再没说过的,那三个字。
——“我爱你”。
——“爱してるよ”。
我笑了,向他俯下身去。
“我也是。”
在摩天轮之顶,在黑天鹅绒般的夜幕下,在点点灯火的都会上空,
我们的吻是繁星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相互告白的一章。
看到结局的时候会发现这里......唉。唉。
(会有一个HE的,然而这不妨碍这里。)
安吾开头对于午睡的渴望我觉得特别凄凉,也特别能反映一个社畜的真实(狗头)
孩子们提出的挑战是在cue那种搞怪网友在过山车上下棋的壮举哈哈哈
他们现在是8-13岁,比起小时候可能会更尊敬织田作一点,但毕竟还是小朋友们嘛hhh
今时同学的履历.....是在cue原型作家卡拉尼什先生的履历。强绝的学霸。
安吾:“我也算是你的朋友。”
宰:你可以再自信一点的,把“算”去掉(笑)
少见的超A安吾。
安吾来确认今时的动机,是“异能特务科的一员”的身份所必需的义务;但是他表示“我不会再查”,同时也相当于再拿自己的作为来提醒今时要对宰好,则是以“宰的友人”的身份,是出于对他的关心。
但我觉得他偏袒友人是真的非常明显的,因此就算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他也没有再问。
然而他作为异能特务科一员的职责占据了上风,所以也会来警告今时不要轻举妄动。
在和小朋友们的对话里,织田作无比正的三观可见一斑了。
宰的撩人也可见一斑了。这就是为什么:
其他小孩:绷带哥哥
咲乐:太宰哥哥(亲昵)
(谁不喜欢长得好看又温柔可人的大哥哥呢)
(我就喜欢)
摩天轮里一般没有监控,两个人也都以各自的方式检查过了,才会提到当年。
宰:这一切都是从别人的生命里偷来的日子。
今时:......怎么会呢。这都是确确实实属于你的啊。
“温热的呼吸化作融化在空气中的。”那句是在化用今时的异能名,“when breath beces air”(当呼吸化为空气)。
标题的“你是我宇宙的中心”,意为,“我的地球围绕着你而旋转”。
是两个人都在心底想着,但都没有宣之于口的话。
下章离开日本,见中也和...?
(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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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倾家荡产买谷、小香理 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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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Report 04: A New Quartet
“喂?卡卡?卡卡??你在听吗?”
“......嗯嗯。”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太宰发来的短信(“先生您好,今天您寄养的猫咪有好好吃饭哦,临时饲养员敦君特此证明”),被迎面而来的可爱击得停止了呼吸。
“呸,他听个头。”
大概是因为前几天通宵干活而格外暴躁的唐娜这么说着,照着我的额头就是一个爆栗。
“亚利夏你再给他说一遍,我保证他这次会听。”
——虽然他们表面上对太宰各种如临大敌,但其实都有在格外努力工作、好让我能多点假期,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好我确实没有。对不起。你接着说。”
我乖乖收起手机,端正态度。
“总之就是你和唐娜现在要去和亚当和厄内斯特会合,一起参加一个晚宴,探探那个新兴可疑组织的虚实!顺便在纽约多玩两天!好吃好喝!去皮卡丘们!”
亚利夏有些愤慨的声音传来。
——确实,这次的组合非常罕见,也非常引人深思。
最暴力的两个行动小组,刨去里面脾气最好的两个人,留下的,是四个人形杀器。
和亚利夏一起被留在社里的伊塔洛还这样吐槽过:“派这四个人一起,真的不是去砸场子的吗?”
“......毕竟你卧底任务还没结束嘛。别气啦,到时候回来我们也带你吃好喝好去。”
我有些心虚地说。
“......你最好是。”亚利夏说,同时唐娜说:“呵。肯定还是一干完活就跑回横滨去,我敢打赌。”
......好。
我不得不承认,他们说得对。
不过,其实我刚刚对着手机走神,是因为还有一件稍微有些犹豫的事。
之前看太宰跑过来的时机,再听中岛偶然提到他不小心把咖啡洒在樋口的身上,我就知道他一定是用之前那种诱惑了无数女性的笑容和语气来迷惑她,好让自己轻浮的形象更完整,也让“洒咖啡”这一举动更加合理。我都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我也知道,如果当时我不是恰好在附近,如果他又没有窃听,中岛和谷崎兄妹很可能就危险了。
......但是,果然还是有点不爽啊。
决定了。
还是和他当面好好说一下这件事,下次回去的时候。
虽然不是很想限制他,但我总感觉,如果是他的话,我对他有这种限制,他说不定反而会很开心。
说不定,他反而会从我独占欲的表现中获得一点真实感,也再不会对他自己在我心中的位置有任何怀疑。
既然在意,当然要让他知道。
既然认定了他是我的。.....
......当然要,定期宣示主权才行了。
我和唐娜正在公园大街上走着,突然肩膀上就多了一份重量。
回过头去,就看到亚当戴着墨镜,双手搭在我们肩膀上,正爽朗地笑着:“好久不见,两位。”
我和唐娜露出惊喜的表情:“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亚当斯,老伙计!”
临时聊天室“美国小分队”(4人)
秘史:......这都是什么上世纪的对话,而且你俩的表情,也太浮夸一点了。
云图:......我这次的假名,是戈尔丁先生取的么。这么草率?
当呼吸化为空气:哈哈哈,跟你真名那么像不是正好方便及时反应吗(狗头)
当呼吸化为空气:而且这个年代什么人都有,浮夸成我们这样的反而不引人注意啦,放心。
云图:......确实,我们组总是暴力执法,偶尔演次戏,其实还挺有趣的。
至于厄内斯特,他得过一会儿再来会合了。他被猫缠住了。咱们三个先走。
......又一次吗。看来纽约的动物也不能免俗啊。
我有些无语地想。
这就需要提到一点,厄内斯特此人从来极受动物喜爱。
案例包括但不限于他卧底保护对象的猫在他接受委托的期间天天叼着死老鼠在客厅等他、使得他被保护对象愤而解雇;
解决了格陵兰的油船泄漏事件后一只北极狐非要跟着他走、叼着他的裤腿死活不松口,导致他只能敲晕它自行离开;
还有最离谱的一次,和他一同在野外执行任务的亚当和我被嫉妒心发作的猴群围攻,吃剩的果核劈头盖脸地砸,那场景现在想来依然令人感到怀疑人生。
当呼吸化为空气: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招惹上什么新品种。
云图: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停止思考这个问题了。把所有物种都招惹个遍,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秘史:同感。
丧钟为谁而鸣:.....urprise,各位,这次是浣熊。
......真的是新品种啊。
云图:......浣熊??野生的?
丧钟为谁而鸣:家养的。
丧钟为谁而鸣:麻烦的是那个主人好像比较自闭,正扒着墙死死盯着我,但就是不过来,恐怕得处理一会儿了。你们先玩你们的。
云图:行。晚上见。
亚当向我们投来一个“无语子”的眼神,双手插兜,向前走去,口中兢兢业业地说着:“你们好久没回来纽约了,这段时间的变化可是翻天覆地啊,走,我带你们转转。”
大都会博物馆正好有十七、十八世纪荷兰画家的展览,有静物画,有伦勃朗的《解剖课》,还有他不幸在爆炸中英年早逝的学生法比里提乌斯的几幅画作。
老师和学生细腻而厚重的笔触,层层铺叠的颜料,在博物馆柔和的光线下,晕出了和四周几乎凝滞的空气一样的沉静质感——
就像在快进一场电影时按下了暂停键,数百年的时光呼啸而过、却在此刻停下脚步,于是永恒的美被定格在我们眼前。
“那个画反的大拇指,真聪明啊。”
亚当看着《解剖课》,低声说。
“那里的皮肤被剥落了,而反向的大拇指又增加了怪异感。于是观者在潜意识里注意到这个细节,就会觉得那里很诡异,却无法在第一时间察觉出哪里诡异,只能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上面。”
“还有那只手比起整个身体不合比例的体积,也是一个吸引注意力的小技巧?”我说。
“还有尸体的光线。”唐娜说。
“好像它本身就是发光源一样。”
“还有画面后部没有看着尸体,而是直视着观众的那两个人。”
一个陌生的声音说。
我们回过头去,看向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复古衣裙、拿着一把阳伞的年轻女性,气度高雅,眼神锐利。
此刻含了一点近似赞赏的神情,即使站在室内黯淡的光线里,似乎也在熠熠发光。
她说,“幸会,三位。抱歉打断了诸位的谈话,但在这个纷争的年代,一切交谈都围绕着异能与权力进行,确实很少遇到如此有艺术品位的同辈人了,我有些好奇,所以贸然出言。”
“哪里的话。”我说,“您的见解非常独到,我们受益颇多。”
“现如今艺术会衰落至此,我也感到惊讶。”亚当低声说,“明明,从古至今,战争都是艺术的温床啊。”
“......正是如此。”
陌生人很愉悦似的轻声笑了起来,伸出一只白皙的手。
“我名叫玛格丽特?米切尔,不知可否请教三位的名讳。”
临时聊天室“美国小分队”(4人)
当呼吸化为空气:......是那个和你一个姓氏的成员啊,亚当。
玛格丽特?米切尔。异能力《飘》,北美异能组织“组合”的一员。
我们此行目标组织的一员。
......真是无巧不成书。
其实,我们此次前来,是打着想要加入“组合”的幌子的。
参加这次宴会的目的也是在内部安插“天眼”,从而了解他们的动机和大致实力,再决定是要打入内部再解决,还是直接解决。
他们——“组合。”——并非像其他国家的武装组织一样历史悠久,而是近几个月才组建起来的。
并且都是雇佣的形式,这就表明这位组织的建立者一定是有什么非常明确的、同时也是相对短期的“目的”。
而他会被我们盯上,也是因为之前“天眼”监听到的、他们在这座庄园内部和外界相通的河流边的谈话里......出现了“毁灭世界”这个词。
原话是“就算毁灭世界,我也要先把‘她’找回来”。
可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引起我们警惕的话了。
当呼吸化为空气:你之前说,她的家族,是米切尔家族很多年前到美国发展的那个分支?
云图:......是啊,只是前几年没落了。
云图:不过话说回来,英国的那支,到我这一代,也没什么人了。
亚当一边在聊天室里发着信息,一边含笑与她握手,“幸会,玛格丽特小姐,我是亚当斯?厄威,这边的是我中学的同学皮帕?威尔蒂和西奥多?迪克尔。我是一名英语老师,皮帕是作家,西奥学医。”
“幸会。”我和唐娜和她一一握手,她以轻柔的动作把茶色的卷发理在耳后,“我是一名战地记者。很高兴能和三位交流艺术,不巧的是我马上需要回去准备参加熟人的宴会。否则,真希望能够邀请各位共进下午茶。这是我的名片,期待之后有缘再见。”
云图:......卡拉尼希,麻烦你把“天眼”放在她身上。
云图:先看看下午能得到什么消息。如果晚上还需要去那边,而且还是用今天这个身份的话,到时候就由我来吸引她的注意力,你们按照原计划行动。
当呼吸化为空气:好。
“......很荣幸。”
亚当向她微微颔首致意,海蓝色的双眼和灰色的双眼对视的时候,似乎能看出一点让人心生恍惚的肖似。
“这是我的名片。那么再会,玛格丽特小姐。”
“再会,三位。”玛格丽特带着优雅的笑意,也微微屈膝行礼,然后径自离去。
从大都会博物馆出来,在中心公园转了一圈之后,唐娜和亚当兴致勃勃冲进了下城区的某家古董行,同时派我去看看还在和那只浣熊以及它的主人对峙的厄内斯特是否还一切都好。
我抄近道走进了一条小巷,向着之前厄内斯特发来的定位走去,却因为他发来的信息停住了脚步。
临时聊天室“美国小分队”(4人)
丧钟为谁而鸣:真是太巧了,你们猜怎么着?
丧钟为谁而鸣:那只浣熊的主人,也是那个组织的一员。
秘史:......喔。确实巧啊。
丧钟为谁而鸣:我已经报告给戈尔丁先生了,等内勤组和第三小组跟进一下情报,如果可以判断出具体情况的话,说不定晚宴上就可以开始执行了。
当呼吸化为空气:那还真是让人期待。
云图:......你是期待早点完成任务回横滨。
......那还用说。
我打开手机,看着几个小时之前发过去的“晚安”,又点击了一下作为回复的那条语音。
家里的猫咪带着倦意缠缠绵绵的一声“晚安”传来,将冰冷的金属都染上了些许柔软的意味。
我觉得自己的心又飞到几千里之外去了。
......然而也因为这一点点的分心,我没能注意到几十米之外的骚动。
回神的刹那,身后的房屋发出轰然巨响然后解体,飞溅出来的碎片向我砸来,同时一声唱戏一般的怒吼也飞速地由远及近。
我完全是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伸手一挡,同时心念催动异能,那块碎砖就在距离我半米远的时候被空气割得支离破碎。
然后我的大脑识别出了那个声音。
我缓缓地放下手臂,
就对上了那双如同阳光倾洒在蔚蓝海水上一样的,湛静而明亮的眼睛。
几步之外的地方,中也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手里的电线杆掉在地上,“咣”的一声巨响。
作者有话要说:
要素依然很多的一章。
初步遇到了坡,米切尔(和亚当的原型作家真的是一个姓,但这个姓氏的人其实应该还蛮多的,只是文野里又提到米切尔家族不好以单纯的重姓来解释,我干脆私设成同一个家族的英国/美国分支。)和中也。
Report的含义:工作时的今时/月光社视角。
中间博物馆的一段致敬唐娜原型作家的作品《金翅雀》,还有一幅同名的画作是法布里提乌斯所作。《解剖课》的分析改写自书中。
今时和唐娜的假名是书中的男女主人公(其实并没有发展出爱情关系);
亚当的假名是《云图》最早发生的故事的男主人公的名字,把亚当改成了亚当斯hhhhh
然后玛格丽特的原型作家确实曾当过记者。
这次他们确实是来踢馆子的(虽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是以本章名为“恶霸四人组”。敬请期待。
在此之前,敬请期待猝不及防再次相遇的今时中也二人会作何反应哈哈哈
(中也认出他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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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六道骸我选哪个、47027981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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