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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水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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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时分, 墨西哥裔的保镖带着属下远渡重洋,宛如来讨要债务的暴力组织人员,吓得附近住处无一不战战兢兢, 惊惶躲闪。梁小洁闷闷不乐地出来, 起初也想豁出去地挣扎几下, 却见马里奥嗤笑一声。他说话声音很低, 仿佛每个单词都连在一起, 但仍然足够清晰地传递含义:“抓紧时间,小洁小姐。”

    梁小洁颤抖着瞪了他一眼,终于还是走向车门。谢予城才上前, 就被保镖挡住了去路。

    “抱歉,”马里奥的笑像用刀揭开某种动物的皮,缓慢而具有危险,“妓-男就算了。”

    此话一出, 旁边几个下属都嘴角上扬, 甚至窸窸窣窣笑出声。梁小洁还没对英语不常用词汇精通到这地步, 谢予城就更别说了。她复述音节,问他:“‘妓-男’?这是什么意思?”

    “无意冒犯, 您可以回去请教您的语言课老师。”他继续微笑, “走。”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梁小洁知道。尽管她对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尚且还在探索中, 但有些东西, 她已经领教过了。“你先回去。”她对谢予城说着, 坐进车里。

    马里奥多扫视两圈,坐进副驾驶座时多问了句:“今天‘女皇陛下’倒是不在。”

    梁小洁不说话。

    “今天是休息日,她去上班了吗?”马里奥从前座回过头。

    “不知道, ”梁小洁还沉浸在与男友分别的悲痛中, 随口回复, “或许是。昨天她就出去了。”

    中午午休,普田世典的员工们加班完成工作,零零星星聚在一起享用满两百减二十的卤菜外卖。艺人走红后,工作压力比之前更大,按照上司的说法,如今是决胜期,能否拿到下一次投资在此一举,谁也不能松懈。然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候,竟然有人临阵脱逃——“那个二十四小时浓妆上班的辞职了。”同事之一拿着筷子说。

    不知为何,其他同事面面相觑,条件反射环顾四周,确认在议论时会不会有人突然从背后出现。

    周围安全,才有人搭腔:“早就传遍了,她走那天还闹事。写字楼要把清洁工换成关系户,突然就要赶以前的人走。一个老太太不肯被辞退,想找物业求情,结果被骂‘老不死的’‘寄生虫’,还推了人。”

    另一个同事接下去描述:“南舒雨刚好辞职拿材料走人,被推的老太太刚好撞她身上。”

    “她当场大叫‘我最讨厌老人’,和那推人的物业人员吵起来了。然后,她就打电话给了公安局,以‘消防通道受阻’为由叫了消防管理部门来。物业公司罚款受了处分,经理亲自向她道歉,她耀武扬威地走了。”

    “这种时候说‘讨厌老人’?她这也太不尊重老人了?”

    “但她硬是打电话到物业高层投诉,强逼着他们重新雇了这个老太太。”

    “这个人是不是神经病?怎么感觉她行为逻辑乱七八糟的。”最初发起这个话题的人感慨。

    韩津刚好从后面经过,突如其来插嘴,把大家吓了一跳。他拿文件敲了敲隔板,探出没精神的脸来说:“有没有人联系得上她?”

    一片哗然:“啊?”

    “她即辞即走我都放人了,最近事情很多,明天来帮个忙不行吗?”

    立刻有人响应,拨打了她的号码。

    声音响过一遍又一遍,所有人都翘首以盼,但直到变成忙音也没接听。

    晚上十点,为拍摄广告忙活了一天的瞿念、简建玟和李知然都没有力气再大闹好莱坞,筋疲力尽倒在保姆车里。男助理打开车载音乐放贝多芬,说是为了给他们缓解疲劳,但怎么想曲目都不该是《命运交响曲》。

    简建玟累得只剩力气开不露脸直播,李知然鼾声如雷。瞿念独自坐在前面,靠着贴了厚厚贴纸的车窗,慢吞吞地翻出手机来。他在网络上搜索了南舒雨的名字。最近他才第一次有这个想法,所以事到如今,才发现她并非想象中那么神秘。

    cuco董事长的孙女,顶尖白富美。在机场公然呵斥跟拍狗仔“蠢货,你怎么敢”的悍妇。为祖父献出一条腿,成年后因公司市场方向主动选择中国国籍美强狠。

    连带着她那跟他有一面之缘的前未婚夫也跃入视线。

    GH的继承人,知名华裔夫妻的独生子,接手末流品牌后让营业额翻倍的天才。和南舒雨共同出现的街拍中,他背着网球包,手自然而然环在她背后,拿着两杯咖啡,朝镜头挥手。

    曾经有那么一次,南舒雨提起过这个人。她说:“我们本来要分手,不,我们一直都在分手边缘。只是没分成。”

    “为什么?”他纳闷。

    脑海中最先想到的理由是移情别恋,毕竟绝大多数情侣散伙都是因为这个。况且他们还都男才女貌的,不愁没人往身上扑。

    “因为他太无聊了!”南舒雨说,“你随口一说的事,他会一直做。就像送礼物,你也看到了。他会考虑你需要的,比如回家要洗个热水澡,难过了想吃个冰淇淋,虽然我确实需要,但他那种把你拿捏住了的感觉真的让人很火大。”

    瞿念不理解:“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那还要怎样?”

    “我也不知道?做点多余的事。我们上大学的时候,有人喝大了掏枪对着他。就算这样,他都没有发抖,”她说,“我希望他像个人一点。”

    女人真是谜一样的生物。瞿念想。

    他点开微信,他们上次对话停留在她离职前催他赶紧从厕所里出来:“你是找到孤儿之家在里头乐不思蜀了吗?”

    太久没交谈了,他之后也陆陆续续发过内容给她。有的是转发视频,有的是憋了好久的直接来一句:“喂,你还活着吗?没去东非大裂谷跳崖。”她什么都没回复

    她好像失联了,非常之有个性。就连公司其他staff似乎都在说,南舒雨失踪了。谁也找不到,谁也联系不上。

    “谁也联系不上啊……”他长舒一口气,同样陷入无能为力的处境中。

    就在这时候,他偶然点开了朋友圈。南舒雨会在不回消息的情况下发动态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随便翻了翻,休学前的大学同学们都分享着自己充实的生活。他的生活也充实,却跟大多数同龄人截然不同。正想着,他滑到一条画风不符的内容。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唱K后顺手加了好友的南舒雨她姑妈。

    她姑妈最近像是在某个国家森林公园旅游,文字是“呼吸新鲜空气,享受幸福人生”,让人暗呼“又不是写励志标语”,照片则是她和众多老年大学姐妹共同展开丝巾,摆成七仙女阵。

    真是富有喜剧性。他正要滑过去,突如其来,第六感牵引着他停顿。

    他重新滑回上面。

    在那张中年妇女的观光旅游照片模版中,一切如常。但角落里,能看见某人抱着手臂在景区一脸不耐烦挑三拣四的模样。

    “原来你在这里啊!”瞿念一时激动,下意识蹿起来大喊。结果头撞到车顶,痛得捂住俯下身去。

    “南舒雨报名旅游团”,这八个字的句子主谓宾健全,但怎么看怎么充满违和感。她也算是误打误撞,辞职后在家计划跟随印度瑜伽大师的网课修正二十一天,结果姑妈打来电话,声称还差一个位置,要不要一起去爬山观光。

    “多少钱?”南舒雨当时开了外放,在活动脚趾,以防抽筋。

    听到姑妈报出的数字时,她内心的算盘飞速挑动:“什么?这么便宜?!”

    都说女人多少有购物狂基因,略加点拨,就能在精打细算上能做到无师自通。南舒雨不接受这个说法。因为她素来将占便宜视作一种经济头脑,而有智慧的人越少越好,不用加在那么多女性头上,只要夸她就行了。

    南舒雨参加了。

    这是整个旅游团和旅游公司的灾难。

    “为什么这辆车座位的安全带是松的?”“为什么不去这个景点?”“为什么我们非得购物不可?”“为什么和之前说的餐饮不一样?”

    对方一旦开始插科打诨,顾左右而言他,那就完了。南舒雨会用最强硬的态度喝令:“叫你们领导过来!”当然,对方要是赶撂脸子动粗,状况基本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不过在那之前,姑妈和其他旅游团成员会乐呵呵地拉住她,一连安抚“雨姐算了算了”。

    对于自己该得到的好处,南舒雨锱铢必较。

    这一点的确会带来些许便捷,不过,理所当然的,在如今的生活里,她还是新手。难免也会犯些错误。

    直到到了山脚下,南舒雨才换掉高跟鞋,穿上运动衣,把马尾绑起来。起初,阿姨们还关切地担心她走不动路,等到上了山才发现,她似乎没有她们想象得那么缺乏锻炼。

    人缘不怎么好的中年女人极爱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顺便必须炫耀一番自己儿子:“你真命好,平时还有时间锻炼身体出来玩。我儿子忙得脚不沾地,家都顾不上,每个月拿两三万工资,老婆一个人带孩子。我老劝他别那么努力,他啊,就是不听。你们看,这是他上周给我买的金项链——”

    “呵。”众多客气的附和中响起一声冷笑。

    大家看过去,只见南舒雨目不斜视地揶揄道:“是该劝劝了。”

    “哈?”还处在得意状态的老母亲即将震怒。

    “到底是生活多失败,人生才会贫瘠到只能靠工作那点薪水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呢?家庭不顾?很好啊,是为了等孩子变成废物的时候能光明正大推卸责任说‘我又没带过孩子’?真是了不起,”南舒雨微微笑着,一口气说完,“还是注意点阿姨,劳碌命可是病啊。有命赚也得有命享啊,对?”

    这话的确刻薄,但她最后重心的落点却听起来像关心,老年大学的各位正是健康才能有福同享,以至于旁边其他阿姨在对上她目光的瞬间也点头:“说得对呢。”“也是啊。”

    徒留那位显摆儿子的阿姨语结。

    一路上,南舒雨都持续保持着自己的不败神话,直到到住宿的地方。

    南舒雨有生之年第一次知道“农家乐”是什么,她之前只听说过“露营地”或“度假民宿”。

    这种连中央空调都没有的破房子才不是她要住的地方!

    她执意要自费去酒店,没有人拦得住。旅游公司担心人身安全,但也都偷偷为能解决这位棘手顾客松口气。她独自饭也没吃,甩手就步行上了山,走了足足三十分钟才到酒店。这该死的酒店也不怎么样,除了好看一无是处。木制建筑,有内部花园,设计不错,但服务员少。时间太晚她也没闲心欣赏,直接就想洗澡睡觉。

    水压不稳,洗澡时会有冷水流出来是她最不能理解的事。

    南舒雨穿了件睡袍,坐在床上发呆。

    本来旅游团的阿姨们说好了,晚上在大房间里一起玩纸牌的。可现在,就只有她一个人。

    风将窗帘吹起。她只脆弱了不到十秒,马上就去翻行李。没有人陪?没关系!她可是南舒雨,她不需要!南舒雨从包里拉扯出国际象棋、扑克、飞行棋和UNO。她带了这么多,就是为了闲着没事能一起玩。

    她先拆开飞行棋,自己跟自己下。也没什么大不了。南舒雨抿起嘴角,作出微笑的表情,没什么大不了。她自己也能玩得很开心。

    十分钟后,她打电话给前台,想问问有没有客房服务。结果对方大大超乎她的想象,根本不接电话。

    从价位上看,南舒雨可以接受客房比她以前家里的厕所还小,也可以理解没有酒店管家和电梯。但她还是气势汹汹地冲下了楼。

    楼下一片寂静,只有年轻的保安在打着瞌睡。

    今晚月色很好,她披着湿发,穿着睡袍走了出去。

    酒店看起来像森林山崖上的一座城堡。她走下去,在昏暗的灯光中。山上的星星看起来那样璀璨,多得叫人茫然,亮得有些奇怪。她出神地注视着它们,好像终于明白了一些,为什么白天要花那么多时间去做这趟愚蠢、穷酸且滑稽的旅行。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回过头,长发与睡袍的银色网纱外衣一同起伏。聂经平的眼睛是黑色的,他穿着漆黑的西装,背后是漆黑的车。她喜欢他的领带,他身边的人品味都很好。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她略微眯起眼,用戒备的眼神审视他,“你跟踪我?”

    “我咨询了你的父母亲。他们很亲切。”他回答,顺便奉承她的家属。

    她丝毫没隐藏不耐:“你过来干什么?很闲?没有别的事要做了吗?”

    当然有,但是,他垂着头,让整张脸陷落在阴影中:“你是最重要的。”

    诸如此类轻飘飘的话语可不能说服她。南舒雨索性蓄意为难:“我现在想喝热红酒,怎么?你能给我搞来吗?”

    聂经平向后看了一眼,他那以白色头发为标志的警卫队长走了上来,中年男人递出保温杯,甚至问候了她一句:“舒雨你好。”聂经平把倒满的杯盖递过来,里面散发着热腾腾的酒香。

    目瞪口呆已经形容不了南舒雨此时此刻的心情了,她莫名有点生气:“你以为自己很厉害是吗?你是不是觉得你赢了?那我现在要是说我想喝现做的火钳酒呢?这荒郊野岭的你也做吗?”

    聂经平注视着她。每当他不说话,终归像是在难过。她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但她也知道他的可怜多半是装的。南舒雨洋洋得意,讥讽的笑声几乎要从喉咙眼里飞出来,却看到他再次向后摇了摇右手。

    警卫队长掉头回去,再从黑暗里出来时,他一只手拎着铁锅和酒,另一只手拿着做火钳酒的金属钳,脖子上甚至套了个圣诞风格的花环。

    南舒雨彻底惊住了。笑容缓缓爬上脸颊,她一边点头一边恶狠狠地说:“我懂了,你今天非要这样是?”

    她十分恼火,对他的温柔,也对自己的残忍。以及,她那一刻再度产生的艰涩感情。

    南舒雨承认自己有点感动。

    以前就是这样,她又想起来了。她觉得他们之间实在毫无在一起的必要,唯有利益和家族维系着关联。他却仍然跟在她身边,校园里,手机上,还有社交场合。无聊到直男癌的迟钝,近乎温驯的百依百顺,面对她耍赖也只回答“我会改”的乏味。值得讨厌他的地方那么多。

    怀揣着满腔的动摇,南舒雨往前走,即便前面也是无边的黑暗。她一头撞进夜晚,踏入未知的领域。纤细的树木稀稀落落,石子滩前方是波光粼粼的小溪。她大概只是想呼吸新鲜空气,或许,还不想被别人看到表情。

    聂经平以极为缓慢的步伐跟在身后,不远不近,月光落到他脸上。她转过身,看着他,一时间不自觉失笑。他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她想,要是她现在穿的,是前两天看中的那件古董高定就好了。

    “舒雨,”他不安地说,“这里路不平稳,酒店的拖鞋不适合在这里走路。”

    聂经平是以要开视频会议的借口来的。他打定主意暂时滞留这边,父亲本就是随性的浪漫主义,这类事不用请示。母亲则多叮嘱了两句,不过也是工作的事。其他同事都认可他,不会有任何异议。他们甚至劝他休息一下,还没正式接班,怎么就辛苦成现在这样。

    她被戳穿装扮简陋,丢脸丢到不行,按捺羞耻,蛮横无理地威胁道:“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他好像短路了,并不知道要怎么做。那太好笑了。南舒雨继续往后退,她甚至已经感觉到溪水打湿脚底,没过其中一边的脚腕。

    聂经平立刻放弃了思考,他向前走,不管不顾,什么都不在乎了。就算这里对他来说很陌生,即便他知道南舒雨言出必行,说杀了他就真有可能杀了他。他要保护她,不能让她受到伤害。他朝她走过去。

    一种近似悲哀的欣慰湮灭了心上的迟疑,当他伸出手时,南舒雨向前倾。她吻了他。隐约含糊的欲望,辽远寂寞的夜晚。始终藕断丝连总归不是毫无缘由,她憎恨自己的心,眼下却选择享受这一刻。

    而他只需触发条件反射。

    作者有话要说:

    跟新读者介绍一下,我的更新时间一般是晚上23点-0点,偶尔慢的时候会拖到0点左右。周末可能会早点,所以白天看前一天的份是最保险的。没法精准定时sry啦。

    ·感谢在2021-12-10 10:42:45~2021-12-11 20:4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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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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