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被劫持的校车（7）

    黑泽秀明翘起唇角。

    虽然只见过大和敢助一面，但他绝不会看错人。

    大和敢助绝不是软柿子。

    在炸弹已经被安全拆除的当下，三岛彻无论做什么选择都是自寻死路。

    如果他劫持车上的小孩作为人质，那么他在下车的一瞬间就会被狙击手打穿脑干。

    如果他选择打开防窥窗交涉，那么一旦他靠近窗户，狙击手拥有绝对宽敞的视野之后的第一反应一定也是射杀。

    如果他想要交换面包车逃走，那么他在上车的瞬间就会被制服。

    三岛彻用炸弹爆炸转移警方注意的方法已经随着炸弹拆除彻底失效。他如今不过是负隅顽抗，唯一存活的希望就是就地投降，但按照三岛彻破罐子破摔的程度不太可能。

    黑泽秀明垂眸思索一瞬，立刻矮下身，蹲行至车顶尾部。

    再抬眸，大和敢助已经状似行动不便地上了警方早已准备好的面包车。

    关键时刻，整个警视厅高层爆发出了惊人的配合与演技，只要是看着大和敢助上车的人无不面露担忧，恨不得立刻把大和敢助换下来代替他上。

    真是……好有天赋……

    黑泽秀明眯起眼，见大和敢助发动车子时假装失败一次之后才极其缓慢又生涩地转动方向盘，将一个因为腿伤多年不碰车的伤员表现得淋漓精致。

    他勾起的唇角忽然就落下来了。

    虽然大和敢助现在的滞塞、难堪与艰难都是演出来的。

    但如果不是大和敢助在恢复期确实经历过这样一段力不从心的时间，他现在绝对演不出如此真实的效果。

    他为了重新持枪、恢复体术做了常人意想不到的努力。

    黑泽秀明垂下眼睑，不再看大和敢助。

    面包车开到校车边上的一瞬间，三岛彻的视线一定会不可避免地偏移，凝聚在即将到手的逃生工具上。

    此时是三岛彻警惕心最弱的时候，也是他从校车顶跳下去的最好时机。

    近了！

    50米的距离不长不短，但大和敢助却开得断断续续歪歪扭扭。

    虽然大部分人都知道他是故意，却不可避免地揪心起来。

    还有10米！

    黑泽秀明浑身紧绷，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最终，面包车与校车几乎持平，驾驶座的侧门朝着校车方向缓缓打开，大和敢助艰难地喘了口气，“三岛彻，我已经根据你说的把车开过来了，按照交涉条件，你现在应该用炸弹的引爆器来换。”

    三岛彻没有探头，他比黑泽秀明想象的更加谨慎。

    “再开过来点，面包车的车门要和校车的车门仅仅相贴。”

    黑泽秀明的耳朵微微一动。

    这个声音方位，三岛彻绝对紧紧盯着侧面的面包车，没时间看可以照到校车后方的后视镜。

    他果断纵身一跃。

    涩谷109百货楼上立刻出现了重合起来的响亮惊叹。

    黑泽秀明对这些声响充耳不闻，在下落的一瞬对着面包车的后视镜做了一个手势。

    虽然不知道大和敢助能不能意会——

    砰！

    面包车的侧门狠狠撞在了校车的前门处。

    三岛彻得意地大笑一声，以为外面的惊呼声是因为那些人在担心这个来送车的拐子。

    黑泽秀明扬起眉梢，对着面包车的后视镜竖起大拇指以示嘉奖。

    毕竟能在危机关头一下子看懂他暗示的警察实在是太少了，值得表扬一下。

    大和敢助：……

    刚才他的心脏差点从心脏里蹦出来，还好他临场反应快，换个人谁接得上黑泽秀明突然整这一出？

    “三岛彻……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停好车了。”大和敢助的声线虽然带着虚弱，但极其平稳。

    黑泽秀明顾不上关注大和敢助接下来用的是什么拖延时间的话术，他绕到面包车侧后方，看向敞开的后座。

    目暮警部临时塞进去的小型防爆罐就在车座底下，手臂一伸就能够到。

    但面包车左前侧的门后右后侧的车门同时敞开，只要他伸手拿防爆罐时三岛彻看向后面，所有的行动计划就都会败露。

    三岛彻的炸弹虽然已经没用了，但他还有枪。

    子弹一旦接触到炸药，就算炸弹已经拆除也有一定几率会让炸弹爆炸。

    他不能赌这个几率。

    黑泽秀明紧贴面包车车门，左手拿枪，右手勾着炸弹，深吸一口气。

    NOR匿名直播间。

    【啊啊啊，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真要去拿那个防爆罐吗？】

    【肯定要去的，我在警视厅读书，刚学过基本流程，这种炸弹就算已经拆除也有一定的危险性，走火碰到的话有概率大家一起和世界再见。】

    【别吓人啊，黑泽警官徒手抓着炸弹啊！】

    【等等，直播是从校车停进涉谷十字路口开始的？那黑泽警官什么时到校车顶上的？】

    【就是说……来涉谷之前他就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校车顶拆弹？特立独行？这么多警察在涉谷为什么还要直接自己去拆？】

    【就是的说……那个犯人都同意交涉条件了，反正他不会引爆炸弹，就算不拆应该也没什么事？如果拆弹被发现，车上的小朋友反而会陷入危险。】

    【所以说黑泽是不是稍微有点爱出风头？之前也是的，拆弹还刚好被拍到了，巧合也太多了？】

    【？？？】

    【前面发言有什么毛病？如果没有黑泽警官你现在敢走夜路小巷吗？没发现我们最近的犯罪率变低了一点吗？】

    ……

    降谷零忍无可忍地关闭了直播界面。

    毫无疑问，这些诋毁都是组织的手笔，只要稍微对家乡有点感情的人几乎都不会诋毁黑泽秀明。

    他和警视厅竖立起来的形象分毫不差。

    就是驱散茫茫雾霭的一盏明灯。

    他是所有人的明灯。

    降谷零忍了一会儿，最终担忧战胜了对直播间弹幕的厌恶，他切换成另一个直播软件，看向黑泽秀明的侧脸。

    黑泽秀明已经匐低身体，从视野盲区勾住了防爆罐的边缘，而三岛彻也探身坐进驾驶位。

    即将到来的胜利让三岛彻喜不自胜，他腰间绑着一个滑稽的扬声器，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麦克风。

    “现在，大和敢助就是我的人质！”三岛彻高声说话的一刹那，黑泽秀明勾住防爆罐狠狠一拽，转身回到校车后，将炸弹放进去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人质？”大和敢助讥诮的反问从三岛彻的麦克风中传出来，“谁给你的胆子把我当成人质？”

    黑泽秀明来不及管刚刚处理好的炸弹，抬手对着轮胎就是一枪。

    车轮泄气，车身骤然塌陷。

    按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因为刚刚的枪声不止一下！

    大和警官再神乎其神也没时间掏枪！

    开枪的是三岛彻！

    可面包车里没有传出大和敢助的痛呼，面包车的玻璃上也没有飞溅的血迹。

    大和敢助还活着吗？中枪了吗？

    黑泽秀明为什么在大和敢助挑衅的下一秒开枪？

    难道他早就知道大和敢助挑衅之后三岛彻会开枪？

    因为知道，所以才让车胎泄气，让车身骤然偏移，导致三岛彻的子弹打歪？

    如果真是这样，那黑泽秀明要经过多么缜密的计算，多么大胆才能在瞬息之间做下这样的决定！

    没人敢确定这样的事。

    除了大和敢助。

    在身后枪声响起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黑泽秀明果然有两把刷子！

    他举起绑在左臂的拐杖，用一种极其刁钻地姿势给来不及调整准心和身体角度的三岛彻狠狠来了一下。

    黑泽秀明由外向内扒拉在车窗边缩了缩脑袋。

    三岛彻这头……

    敲起来邦邦响……

    大和敢助敲了一下还不够，伸出完好无损的那只腿，冷酷无情地将他重踹下车。

    三岛彻在马路上滚了一圈，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上蹭上一层灰，他趴着缓了一会儿，晃了几下脑袋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黑泽秀明看了看半天缓不过来的三岛彻，对大和敢助道：“身手不错。”

    大和敢助还没来得及应，黑泽秀明就转头看向想要爬起来的三岛彻。

    他冷笑一声，穿着军靴的脚狠狠踏在三岛彻肩上，“你是谁的人？”

    三岛彻嗤笑一声，举起手中的引爆器，“既然你们不按规矩办事，就不要怪我拉着一车孩子跟你们同归于尽。”

    黑泽秀明玩味地勾起唇，“那你按呗。”

    他顿了顿，居高临下地望着三岛彻浑浊充血的眼睛，“炸一个给我看看？”

    三岛彻心里骤然涌起不好的预感，近乎惶然地按下引爆器。

    毫无反应！

    怎么会？

    怎么可能？

    不可能！

    三岛彻满脸惊惶，本就抓不稳引爆器的手指哆嗦得更加厉害。

    黑泽秀明等的不耐烦，弯腰夺过他手中的引爆器对着他崩溃的面容连按十几下，随后扬手甩到一边，“惊喜吗？懦夫。”

    三岛彻愤怒地想要弓起身体挣脱束缚。但黑泽秀明反应快极了。

    他以左腿为重心，腰杆力的笔直，抬起踩住三岛彻肩膀的右腿，用军靴的鞋帮对着他的下颚重重侧踢一脚。

    三岛彻往左侧倒去，他被踢蒙了，趴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直到尝到唇齿间的血腥味。

    黑泽秀明看着想要摸枪的三岛彻，这一次精准地踩住了对方的手腕。

    他弯下腰，捡起那柄警用手枪，漫不经心道，“我刚才踢的几脚是为你在你房间里虐杀的32条生命，接下来我要为警视厅干活了。”

    没有一个警察上前阻止黑泽秀明，除了狙击手之外，所有人收起枪，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黑泽秀明有些意外，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到现在还看不出来他是在通过当众问询为警察厅和警视厅挽回颜面，警察也不必做了。

    他浑然一凛，眉眼之间骤然有了狠戾的气势。

    “我耐心不多，你还有十秒时间交代计划来源与幕后黑手。”

    “我们警视厅死刑方式不多，最多用的是绞刑，你以前队刑讯那么熟悉，知道绞刑都是怎么死的？”

    ——脊椎会被生生拉断。

    “你一共有十秒的时间从死刑犯变成终身监禁。”

    三岛彻当中供出谁警视厅都不亏，能揭露一点组织的劣行就揭露一点，能让民众提起一点防范也是好事。

    黑泽秀明都没抬手看表，也没有倒数。

    他想起自己那个在常人看来近乎荒谬但其实被异能特务科记录在册的能力。

    黑泽秀明淡声命令道：“三岛彻，告诉我引导你做这些的幕后黑手是谁？有人在前几年和你见面时频繁对你进行心理暗示吗？告诉我，你只有十秒。”

    没有人觉得三岛彻会因为这样轻飘飘一句威胁开口，这才审几秒，就这么开口这个炸弹犯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但三岛彻却直接开口了，一秒都没有等。

    “R、Rum……朗……姆。”三岛彻艰难地说出这个名字，“他说，他喜欢喝…喝朗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