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会死吗

    蜃玄呜呜了两声， 想要替云离玖鸣不平。

    可才刚刚呜了半声，看见暮江吟的脸色立马闭嘴，乖乖朝着云离玖喷了一口迷雾。

    迷雾呈淡青色， 是蜃龙的专用迷雾， 可以将人从昏迷之中唤醒。这也是蜃龙的老本行了，他们在吃了心魔之后，偶尔也希望吃点鲜活而惊恐的**。

    于是有些讲究食材质量的蜃龙，便会将已经昏迷的人唤醒， 看着他们惊恐的表情就会觉得食欲大振，吃起来更香。

    但蜃玄连喷了十多口迷雾，云离玖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本来白皙的脸， 此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青色， 如果不是微弱的呼吸还在， 暮江吟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喂！你醒醒， 装死可别想混过去。”暮江吟拍了拍云离玖的脸， 只觉得云离玖的脸冰冷， 除了冰冷， 甚至还有点点僵硬。

    “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暮江吟低声嘀咕，“你有天命在身， 死不了的。”

    云离玖还没有醒，但暮江吟的车子猛烈震了下， 差点把他从半空中震出去。

    暮江吟掀开车帘走出去， 看见一人面沉如水， 御刀而至， 悬停在半空中， 正是彭满。

    “老彭， 你是来抓我的么？”暮江吟站在车头，月色下，他的心情很沮丧。

    来的是别人，他还能或贿赂、或威逼，最不济把云离玖送出去就行。

    但来的是彭满，这些招数都白搭了。

    彭满说：“奉魔尊之命，抓你回去。”

    暮江吟这才知道，自己老爹已经自封魔尊。

    他问：“那我在杀魔城之战立大功，他打算给我什么封赏呢？”

    彭满说：“此子忤逆，生擒者赏魔界副君。”

    暮江吟长长叹了口气：彭满虽然算不上楠老魔主的第一心腹，但却是他最信任的人。

    显然老魔主是打算把这个魔界副君的位置给他坐。

    暮江吟束手就擒，打都不打直接投降，伸出双手好方便其绑缚：“魔界副君这个位置你蛮合适的，这就抓我回去。”

    彭满却悬在空中未动，他背后正好映着满月，灰色的长袍在夜风中微微扬起，将那轮玄月映得黯然无光。

    彭满说：“我对魔界副君这位置没有兴趣，但下次来抓你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暮江吟万分意外，有些不敢置信：“老彭，你这是……要放我走？”

    如果就这么放自己走了，彭满回去如何交代？

    彭满伸手，摘下自己一直挂在胸前的项链。

    项链是一枚指骨，由红线穿着，他将其丢向暮江吟。

    指骨项链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暮江吟手中。

    彭满说：“我知道你想要去蜃龙迷津，但蜃龙迷津挡不住追兵，他们只需要御剑而行便可。况且魔界副君地位之高，诱惑之大，高阶魔修们都会跃跃欲试，甚至有的魔修为了抓到你，引天雷玄火烧了蜃龙迷津也未可知。”

    暮江吟也清楚，他说：“我想去……”

    彭满打断他的话：“我不知道你想去哪里。我这枚指骨是当年第一个魔神所留之物，他的陨落之地在幽野沱，那里禁制众多，是整个魔界最难踏入的地界。带着这枚指骨，你可以顺利地穿过幽野沱的任何一个结界。除非是魔尊亲临，其他人来抓你都不可能抓到。这项链是当初你从我这里骗去的，我追你追岔路了，没见过你，也不可能知道你想去哪里。”

    暮江吟心中感动，他没想到彭满不仅放了他，还给了他这样一个大礼。

    他喉头哽咽：“老彭……谢谢你。”

    彭满不为所动：“你骗了我的宝贝，我对你再无私情。所以还有一件事情：云离玖留不得，他身上有魔魇，必须杀了。”

    暮江吟说：“老彭，你这样对我……我无以为报。我记得你的好，能够告诉你的也只有一件事，你千万要牢记。”

    彭满问：“什么事？”

    暮江吟沉吟片刻，说：“不要杀云离玖，不论魔界将来发生什么样的变故，你都不要去杀他，这个念头都最好不要动！”

    上一世，彭满在老魔主陨落，魔界被血洗后，便一直想杀云离玖。

    他暗杀了三次，下毒了五次，甚至还假装投诚骗去云离玖的信任，伺机刺杀。

    但都失败了。

    每一次失败，都会被云离玖打得功力大损，最后一次直接被抓，打断了魔骨，终身囚禁。

    云离玖是主角，气运所归，不可能死的。

    暮江吟不想让同为炮灰的彭满去送人头。

    彭满却会错了意，他眉头微蹙，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在暮江吟身上来回打量了数次，摇头道：“江吟，我知道这次杀魔城之战，你是头功。你长得好看，魔尊喜欢你，或许能因此大功封为圣子。可你却被美色所误，为了区区一个天界修士，背叛魔尊。”

    说道此处，彭满的语气中满是惋惜和遗憾。

    彭满说：“你要是喜欢他这样长相的，哥哥我给你抓十个八个来，何必为了他自毁前程？”

    暮江吟无法跟彭满解释，不论是云离玖的事情，还是二哥暮远途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只要说了二哥的阴谋，彭满一定会为自己去据理力争，大概率不仅无法争赢，反而会引起老魔主的不快；哪怕争赢了，他也会成为暮远途的眼中钉，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他不想把彭满拖入魔界夺嫡之争。

    暮江吟干脆认了：“老彭，今天我必须跑，具体原因我不跟你解释，你给我发个誓——永远不要去杀云离玖。”

    永远别去送人头。

    彭满不答。

    暮江吟说：“求你了，老彭。”

    彭满叹了口气：“罢了，送佛送上西。我答应你便是。你自己多小心，第二波追兵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到了。”

    暮江吟朝着彭满抱拳：“你也小心。”

    他没有让彭满小心暮远途。

    原著中，老魔主死后暮远途上台，对彭满十分重用，同样视为左膀右臂。他不想让彭满为了自己和暮远途起什么不愉快，提前死在二哥手中。

    “后会有期，老彭。”暮江吟说。

    彭满说：“恐怕是后会无期。”

    暮江吟露出一个微笑：“我们会见面的。我们还会在外海建一座小岛，你种田收魔草，我猎杀妖兽搞妖丹。会有那么一天的。”

    彭满拱拱手，不再多话，转身而去。

    暮江吟不敢再停留，他从储物袋中取出灵药，给两只牛魔喂下。

    两只牛头魔补充了些能量后，继续飞奔，朝着蜃龙迷津的方向而去。

    幽野沱在蜃龙迷津更南的南方，普通人去蜃龙迷津是送死，暮江吟去那里，正好躲开第二波追兵。

    他返回车内的时候，见到云离玖依旧半死不活。

    暮江吟有些郁闷，拿手扯云离玖的头发玩儿，一边玩儿一边抱怨：“你不是不会死吗？眼看着一波追兵比一波追兵难搞，快点活过来把他们打退啊！”

    云离玖依旧一动不动。

    暮江吟手上用力，一没留神竟然扯下一缕头发。

    暮江吟愣了愣。云离玖有灵力护体，天生的神、魔、人三骨，哪怕肉身残破无可救药，但有三骨护体，怎么也不至于被自己随手扯下一缕头发来。

    而且这缕头发，竟也没那么柔顺，有几根发梢处都有分叉了。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暮江吟看着那分叉的发梢，喃喃摇头，“你作为一个疯批美人，哪怕化成灰……按道理来说，头发也不可能分叉……”

    “这只能说明，他真的快死了。”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是天机老人。

    暮江吟抬头，看着坐在角落里的天机。

    别人说这话，暮江吟只会报以哂笑，可说这话的是天机老人，暮江吟只感到内心一片茫然，他说：“师父你不懂……云离玖不会死，他虽然会经历很多磨难，但他不会死。”

    天机老人声音沙哑，带着老年人独有的声线：“可那是天命在他时。如今他已经失了天命，便和芸芸众生一样，不再有气运加身，遇到危险也会死。”

    暮江吟睁大了眼睛，他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会，他这样下去，真的会死，透透的那种。”蜃玄赶紧从暮江吟的袖子里钻出来附和，“我那么厉害的迷雾泡泡都叫不醒他，只有死人才叫不醒啊。”

    “会死？”暮江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低头朝着躺在面前的云离玖看去。

    云离玖的脸色更加泛青，真的像个死人。

    暮江吟又贴着他的胸听了听，几乎都要听不到心跳了。

    “他不会真的死？”暮江吟像是在问天机老人，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暮江吟从来没想过这个疯批会死，这根本不可能发生！

    但如今看来……不，肯定是天机老人弄错了。

    “师父，你是不是弄错？”暮江吟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他这样的人，大气运者，可以说几乎这个世界就是为他创造的，他怎么会死？怎么可能？”

    主角都死了，这个世界不就崩塌了吗？

    天机老人叹气：“按照天机，他的确有气运加身。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气运没有了。我窥探天机从不会错……若是会错，我也不至于落的如今下场。”

    暮江吟一屁股坐在车板上。

    他很希望能够摆脱云离玖，能够修炼飞升跑路。

    当他无法扭转自己的命运，无法改变云离玖血洗三界的剧情时，他真的希望这个疯批死掉。

    可一旦他真的可能会死。

    那种想象中的狂喜并没有到来，反而内心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茫。

    他在现代社会长到十八岁，可上辈子在这个世界，他活了六十多岁，三个十八年了。

    漫长的时光中，都有云离玖的存在。

    现在云离玖竟然很可能会不在了。

    “不管怎么样，他能死是件好事，我的飞升压力也没那么大了！”暮江吟说，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湿润，“既然是要死了，就赶紧把他丢出去，万一死在车上挺晦气。”

    蜃玄弯着脖子，身体扭成一个S型：“主人，既然是好事儿，你为什么在哭啊？”

    “喜极而泣啊！”暮江吟说，“初闻涕泪满衣裳，漫卷诗书喜欲狂。你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