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万字更新！

    在山上待了几日, 哪吒发现这关雾山军营里的人每日里吵吵闹闹，活得浑浑噩噩。

    每日里像是牧羊一般的跑过山后，除了余日认认真真抱着□□一板一式的练, 其他人躺的躺，闹的闹, 过去问上一问, 除了余日说他的娘子还在家里等着他之外，几乎每一个人都说着活一天算一天之类混吃等死的话。

    人人都知道要打仗, 可每个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仗，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战，将极度缺乏信念这几个字贯彻的相当彻底。

    在这种情况下，哪吒将这数万人里唯一一个认真训练的余日放下山了。

    于是, 军营炸了, 人人都在问为什么，凭什么。

    哪吒笑了好一会儿, 盯着几个挑事儿的人说：“人贵自知, 人家知道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在战场上想活就得拼命，数万人只有他一个人在认真的练, 人家想陪着妻子家人好好的活, 凭什么让人家跟着你们这群混吃等死的废物送死？”

    话虽糙，理不糙，一字字掷地有声，说的满营将士哑口无言。

    “一群废物，死不足惜。”哪吒扫着群众, 将唇角微微勾起，转又对敖丙说：“咱们下山逛逛去。”

    敖丙点头说好, 二人方才离去片刻，白虎便大摇大摆的罢工钻进山林，每个人的心思都活泛了起来，能舒服的过日子，谁愿意在山上等着命令去死？

    他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叫嚣着反正都是个死，还不如拉上个垫背的，几个小将领清楚的知道这样做的严重性，一个个扯着嗓子将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后果喊了出来。可听进这些话的人并没有多少，人人都想着即便被抓，那也是法不责众，然后做鸟兽散。

    场中便只剩几个百夫长、千夫长，以及不足百个听进了他们的话的人呆滞的挤在一个营帐里，商量着怎么才能不被逃走的人连累。

    此时间，哪吒早已随着敖丙来到了极东的一处海岛上，银白的浪花拍打着礁石，岛上白梅落雪，二人站在此间，便是不言不语，也是一幅巧手难描的妙笔丹青。

    难得是一日安宁，直至逢魔时刻，昏黄的日头沉入了海岸线下，二人方才回转。

    至关雾山下按落云头，敖丙忽然开口说道：“哪吒，早间你先与我离山，其后遣散白虎，又施了术，让他们一叶障目走不住这座山方圆五十里，怎么这般笃定他们会走？”

    “人太多了。”说话间，哪吒缓缓拍了拍手，随即响起虎啸狼嚎之声，环绕在关雾山周遭，随之而来是一声声惊呼。

    人心里有一杆秤，善恶便在两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哪吒放走余日，那是她的一点善意，但在别人看来，事可一便可二，而法不责众是人心共识，做逃兵这种事，一人逃走，株连九族那是震慑旁人，但是千万人一起，牵扯的人太多，株连九族就成了笑话，不过是一样摆设罢了，真要严惩，也是罚开了这道口子的人。

    敖丙摇了摇头，感叹哪吒对人心的把握之精，简直就像鱼入水虎投林的天性一般。

    “哪吒，你打算将他们怎么办？”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哪吒说罢，招来白虎，又探手跟敖丙要钱袋，然后钻进了仅剩的一营军兵之中，给他们每人分了颗珍珠，让他们趁夜下山去过闲人日子。

    他们推辞几句，见哪吒言行不似作伪，捧着珍珠千恩万谢的跟着白虎走了。

    敖丙笑道：“哪吒，你太坏了。”

    哪吒笑道：“大浪淘沙，这不就将渣滓都留下来了？”

    敖丙说：“也不尽然。”

    先出于善心将余日那个认真生活的放了，紧接着便生出其他心思，连人带虎都撤了，给心生不服的人一个逃跑机会，给足一日时辰，但是设下迷魂阵，让这些想逃的人根本走不出这座山，只能在营帐周围五十里打转，回又回不去。又将剩下顾念家人性命的人放了，人知道做逃兵的下场，自然会连夜收拾东西去其他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再就只剩下一帮该死的人了，能从兽口下活着回来多少，活着的人该怎么处置也就随她心意了。

    哪吒挑开帐帘，摆上棋盘，将白子递给敖丙，敖丙捻起一枚棋子放在棋盘正中，笑道：“五鼓天明转回程，不知道今夜晚在何处安身咯。”

    哪吒按落棋子，笑说：“有人擒虎狼，有人虎狼擒。”

    敖丙说：“空前团结。”

    “平局。”哪吒按落棋盏中最后一枚棋子，听着山上动静小了不少，起身在营前燃了几支火把。

    敖丙问道：“怎的又发了善心给他们引路？”

    哪吒笑道：“若是死干净了，我还跟谁玩儿去？”

    这一点星火，在哪吒的法力加持下，入了跟虎豹狼虫僵持的逃兵们眼中，人与兽的两方僵持，说不上哪方赢了，说不上哪方输了。

    地上的尸体有人有兽，他们舞着刀和火把震慑野兽，绕过地上的尸体和伤员，且行且退。

    “别丢下我......”

    “不要丢下我......”

    “我还不想死......”

    ......

    远方的灯火是希望，但当离开，地上倒下的上千同伴们便就成了山兽们这一日辛苦的犒劳，他们赶到希望出现的地方时，又陷入了绝望，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瞧着是在其他完全不相干的地方，怎么一转眼就变成驻军的大营，一定是有鬼！

    哪吒看着眼前折回的诸多人员，信手将火把扎在地上，笑道：“你看，给了你们机会，可是你们不中用啊。做逃兵啊？这可是满门抄斩的重罪，你们怎么不为家里人考虑一下呢？”

    半晌的沉默静谧，哪吒又问：“怎么没人说话？”

    哪吒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在这帮人眼中比山下环伺的兽群更恐怖，人人都在猜测着莫名其妙的鬼打墙是不是跟她有关，更怀疑是不是她操控着兽群将大家拦在山上，但现在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在气势上就落了下乘，故此才没一个人敢回答哪吒的问题，也没人敢率先开口质问。

    为首那位持宽刀的中年络腮胡将士盯着哪吒身后的营帐，不知道营地里此时除了这两个黄毛小儿是否还有旁人，他高声喝道：“早间我们走时还有些人留守营地，他们现在是否还在此处？”

    哪吒侧身探手，让他们自己去看，络腮胡将士抗着刀钻进几个大帐，但见其中空无一人。

    哪吒笑问道：“可还满意眼前所见？”

    络腮胡将士咬牙恨道：“你这人做事未免忒过荒唐，你先当着所有人的面放走那装模作样的臭小子，再以言语羞辱激怒我等生出反心，其实早就打算好了，根本没有给我们下山的机会，要将你放走其他人的罪名扣在我们身上，是不是？”

    蠢是蠢了点，倒也还不算蠢得无药可救。

    “荒唐这个词用得好啊，”哪吒鼓了鼓掌，“这个世道就很荒唐，君王荒唐，官员荒唐，你们做事也很荒唐，荒唐事一桩又一桩，”哪吒笑了笑，又转向敖丙问道：“我不过是用些小伎俩，这叫什么？”

    “这叫做以荒唐应荒唐，顺理成章。”敖丙说：“诸位自便。”

    让认真活着的人，陪着浑浑噩噩的人一同死在刀兵血雨之中，是不公平的。

    自便二字，打了场中人个措手不及，他们有人瞧着营帐，有人望着山下。

    “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诸位随心而行。”哪吒说罢，望着东方鱼肚白的天色，打了个哈欠踏进主帐。

    听着外面渐渐消失的声响，敖丙摇了摇头。

    “行差踏错休要怨，顷刻里亡魂成杜鹃。”哪吒弹指灭了灯火，一道淡金色光芒自她腕间飞速飘出营帐，哪吒嘀咕道：“啧，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敖丙将扇一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听着哪吒轻浅近无呼吸声，轻声回应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哪吒这一觉睡得时间足够长，却不够安稳。

    她再一次的梦见那晦暗与赤炎交错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她看见一个身形模糊的灰衣人在岩浆中挣扎，周遭环绕着无数赤红怪兽，怪兽们怒吼着，她一步步往前探，火兽们却像是瞧不见她一般，只是虎视眈眈的冲着那灰衣人高吼。

    随着哪吒靠近，灰衣人像是瞧见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忽然望着哪吒的方向大喊，听声音像是个女子，嘴里说的却是哪吒听不懂的话语。

    是在求救吗？哪吒瞧着灰衣女子，疑惑地指了指自己，但灰衣女只是直直的盯着哪吒大喊，哪吒这才意识到对方可能不是在喊自己，她循着灰衣女的视线正要回头，忽听见一声极为熟悉的声音在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哪里来的声音？哪吒心有疑虑，循着声音来源移动。

    敖丙方才坐下，将乾坤圈套回哪吒的手腕，一抬眼，便见哪吒一双眉头，心说又做噩梦了么？他正要抬手抚平哪吒在睡梦中越蹙越紧的眉头，哪吒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敖丙猝不及防的收回手，忧心道：“醒了么？”

    哪吒对他的关心视若未闻，并不应声，只是睁着一双似睡还醒的朦胧眼往山下去，敖丙心下担忧，始终跟在哪吒身后不远处。

    走到半山腰处，哪吒突然停下脚步，敖丙疑惑地盯着她，只见她低头扫了左右一眼，将脚边几具还算完整的尸体踢开后，继续往山下走，口中冰冷冷地说道：“死不足惜。”

    敖丙：“......”

    敖丙看的清楚，哪吒此时绝不是清醒的状态，但她是往陈塘关的方向去，由于不知哪吒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敢随意惊醒她，只能不远不近的跟着。

    昏黄的落日划入山谷，哪吒到了陈塘关关口。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越发的暗了下来，当星斗攀上夜幕，呈个众星拱月的景，为大地添上一抹银光，为夜空下的行人照亮前路，

    哪吒在接踵摩肩的行人中一步步往前挪动，当无意识中撞到了人后，被撞的人推了她一把，哪吒皱起了眉，继续往前走动。

    那人追上前去，骂道：“你挺漂亮个人，走路不长眼啊？撞了人连道歉也不会吗？”

    敖丙忙上前将这被撞到的人拉开，闻言道声抱歉，正要与人赔偿时，一辆马车从人群冲了出来，敖丙忙一把将行人推开，正要拉着哪吒退让时，哪吒偏了偏头，抬手将这冲撞过来的车马打翻。

    这场景倒是将人仰马翻这个词写实了。

    这一番闹剧，将行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哪吒却像是瞧不见一般，将拦路的车马踢到一边去，接着往前走。

    驾车的小厮急匆匆从地上爬起来，招呼着后面跟随的一队随行侍从将哪吒拦住。

    敖丙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马车里那两位锦衣华服的男女扶起来，虽然觉着这二人身上邪气甚重，但此时他一心挂记哪吒，并没有心思细细探究，只从锦囊中取出一颗珍珠，歉然道：“抱歉啊，这车马我来赔。”

    那男人捂着肩膀一把将敖丙递过去的珍珠打落在地，气势汹汹道：“苏贵妃娘娘赐的马车，也是你这破玩意儿能赔得起的吗？”

    苏贵妃娘娘？

    敖丙正疑惑苏贵妃是哪位，那拦着哪吒的小厮已被哪吒一个手刀劈的昏死过去，

    中年男人见状，又怒喝道：“此乃何人，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冒犯苏贵妃娘娘不说，竟还敢当街打杀人？”

    敖丙略一拱手：“敢问二位高驾？”

    “瞎了你们的狗眼，”那中年男子冷哼道：“我乃是苏贵妃义兄曲无弦，我身边这位则是鬼车国公主，也是当朝苏贵妃金兰义妹，更是你们陈塘关总兵夫人——胡九姿。”

    这就是陈塘关总兵的二夫人？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哪吒忽的抽抽鼻子，转头瞧向了敖丙那边，面无表情的抬手将乾坤圈掷了过去，清冷冷开口道：“两个脏东西。”

    敖丙很惆怅，这人不清醒，本能还在！

    曲无弦与胡九姿见状，猛地瞪圆了眼睛，惊呼一声：“不好，是乾坤圈！”话未落地，二人便挤进了人群，直奔李靖总兵府而去。

    哪吒盯着人群好一会儿，这才转回身继续往前走。

    主子虽然跑了，但受了命令的随侍们却不敢跑，亦步亦趋的跟着哪吒，哪吒却也不客气，劈柴切菜一般，面无表情地将人一手一个打翻在地，惊得围观人群不敢再看，急匆匆散了，生怕下一个被打的就是自己。

    不一会儿时间，街上便空了，只剩下一白一红两道身影。

    敖丙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正自疑虑，哪吒忽然转了方向，绕过街角，往那观敌楼方向而去。

    哪吒站在观敌楼前，突然止了步伐，怔怔问道：“你是谁？”

    一道清冷冷的女声自观敌楼上传来：“来了？”

    敖丙不远不近的跟着，始终站在一个攻防兼备的位置，闻此声，遂抬眸观瞧。

    只见观敌楼上的金弓上浮起一点红光，那红光在半空中缓缓幻化成人，身着银灰色锦绣衣裙，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身后一副金弓，肩上混天红绫迎风而动，腕间金环煞气十足，身侧立的是紫焰蛇矛火尖枪。

    哪吒......这就是哪吒长大后的女装模样？

    敖丙盯着眼前这副怪异的场景，那与哪吒九成相似的女子，忽的将目光看向敖丙，像是想起了什么，倨傲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和善之意，温声道：“是你啊，你这孩子真是不够乖巧，从来都说不听。”

    敖丙听的很明白，确认对方说的就是自己，但他确定，自己绝对从未见过此人。

    “到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女子自天际落下，叹了口气，“小白龙啊，上辈子死得冤，这辈子的命，似乎也不好啊，为了你少点麻烦，你还是睡一会儿。”

    言出法至，敖丙心道这是何等的力量，便不自控的合上了眼帘，女子抬手在哪吒的眉心点了一点，一点红光闪过，无奈道：“回去罢。”

    话音甫一落地，哪吒与敖丙顿时消失在她前。

    女子脸色随之转变，又是那副淡漠到不将万事放在眼中的姿态，她摸过背后的乾坤弓，拉弓搭弦，冲着西方天幕一箭射.了过去，只听天外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声。

    那天外的微弱声音哀求道：“主人饶命，我再不敢了，不敢了。”

    女子冷声道：“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乖乖的滚回去，本座饶你一条贱命。”

    “是......”

    女子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该乱一乱了，越乱，越好，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用看蝼蚁的眼神扫了一眼李府，随即一点红芒自她指尖飘进李府，然后散成一道赤芒重新融进观敌楼上的乾坤弓内。

    李府内

    胡九姿将曲无弦介绍给李靖认识，道曲无弦是有大法力的修仙者，是妲己贵妃派来陈塘关帮他守关杀敌的，李靖连连点头，让金吒去后头将殷夫人请出来认识这位贵人。

    金吒虽然不愿殷夫人跟这胡九姿打照面，却也不敢违抗李靖的话，只能依言照做。

    当他搀着殷夫人出来时，一点肉眼不可观见的红光钻进木吒的眉心，木吒突然抽出金吒腰间佩剑，挽了个剑花儿指着胡九姿与曲无弦，疾声喝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妖怪，快滚出我家！”

    胡九姿瞪圆了一双杏眼，喝道：“木吒你胡说什么？”

    木吒喝道：“妖怪，休要狡辩，吃我一剑！”

    说着便一剑击了上去，胡九姿退后一步，曲无弦执剑迎上，他斗不过乾坤圈，难打还斗不过这么个毛头小子吗？

    三招五式之后，曲无弦不敢置信的退后好几步。

    木吒正要乘胜追击，李靖见状，急忙抓住木吒，喝道：“闹够了没有？给我住手！”

    殷夫人问道：“木吒，你在做什么？”

    木吒皱着眉头挣开李靖，说道：“娘啊，快把这两个妖怪赶出去。”

    殷夫人将李靖推到一边去，心中疑惑着自己这个好玩儿好闹的孩子什么时候学会分辨妖怪了，嘴上问道：“木吒，这话可不敢胡说。”

    木吒辩解道：“才没有胡说，我刚刚明明看见他们两个一个变成九头鸡，一个变成了一块碧绿的石头！”

    胡九姿与曲无弦闻言，相互对视一眼，确定自己不可能露出马脚后，齐声喝道：“胡言乱语。”

    李靖皱眉道：“木吒，我在西昆仑学艺多年，他们若是妖怪，我岂会分辨不出？”

    “他们就是妖......”木吒满脸委屈的扯着嗓子大喊，不料一句话不曾说完，便软趴趴地晕了过去。

    金吒赶忙接着木吒，与殷夫人带着他回房间去，留李靖一人在大厅内俯首低眉与人作揖赔罪。

    不过一刻钟时间，那一点不为肉眼可见的红芒在木吒额心散去，木吒睁开眼睛，殷夫人谨慎问道：“木吒，你感觉怎么样啊？”

    木吒说：“我没事啊。”

    “没事就好，木吒啊，你既然没事了，娘去关雾山一趟啊。”殷夫人边说边走，心中到底是有了疑虑，这一颗怀疑的种子不止在她心里生了根，就连李靖心中也有了疑虑——

    木吒从未习过法术，如何能分辨妖物，又如何能三五招便打退一个修行小有成就的仙道？

    胡九姿与曲无弦心中越发认定留不得这府中处处与他们作对的人了。

    金吒问道：“弟弟，你为什么说他们是妖怪啊？”

    木吒挠了挠头，噘着嘴说：“我不知道啊，爹让你去请娘的时候，我就忽然看见他们变得奇奇怪怪的，身上还环绕着雾蒙蒙的黑气，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金吒沉思片刻，忽然将木吒拉了起来，跟李靖道说是去关雾山看新来的副总兵练兵练得如何，然后纵快马出关。

    到达关雾山后，金吒将木吒塞给殷夫人，即时转往窦团山去，亲自点了一队奇兵，命令他们去抓捕山间野狗，又让其他人在半山腰筑起狗圈。

    受金吒指使的人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但收了钱，他们也就不问，只专心做事，这一段时日里，金吒好吃好喝的招呼着山上的奇兵营，没人不识相的跑去跟李靖告状，反倒以为是他们总兵大人是有了什么新的法子对付叛军，现在让大公子来试手。

    这一番闹腾，山间的野狗被抓捕殆尽，三百多只口袋里装着的尽是饿了三五天的野狗，金吒命人将这些野狗投进狗圈里，然后扔了一头狼进去。

    这群野狗一个个饿的眼睛发红，那灰狼刚刚站稳，对于危险的本能使它发出阵阵低吼，它还没意识到什么情况，便被撕咬至死。

    狗多肉少，这一头狼还不够一只野狗果腹，更何况这三百多只？

    于是，为了抢这一口吃食，狗圈里开启了新一轮的厮杀，金吒不忍再看，背过身去，静听着身后震天的嘶吼声。

    至于关雾山那边，全然不知窦团山发生了什么，完全没人敢提哪吒使奇诡法子用山兽困杀他们之事，也就过得太平，唯一让哪吒烦心的是，敖丙最近总是显得很忧郁，而李靖今日也派人送了一道竹简来，说是敌兵已至陈塘关三百里外，让他速速领兵退敌，莫要辜负纣王厚望期许。

    哪吒将竹简丢到一边，让传信人回复李靖，只管让探子去盯着敌军进度，到了陈塘关外了再来跟他说。

    传令兵将哪吒此话传回总兵府，李靖瞪圆了眼睛，禁不住大怒，纣王这是派了个什么玩意儿到他陈塘关来？

    胡九姿呵呵冷笑道：“依他所言，届时看他有何等本事退敌？若是无能，由义兄上阵退敌，我正好上书大王一刀砍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曲无弦自信道：“便依贤妹所言。”

    李靖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虽然第一眼便不喜欢那邪里邪气的小子，但也没想让他去死，于是劝道：“九姿，那孩子年岁还小，你就高抬贵手。”

    胡九姿道：“什么高抬贵手，那小子行事这般嚣张，若是无力阻拦敌兵，老爷你的心软就害了你自己！”

    李靖摇摇头，考虑到一家老小，到底是默认了胡九姿的命令，让传令兵退下了。

    不过三天时间过去，传令兵便告诉哪吒，说敌军部队昨日晚间在陈塘关城墙外三十里处扎营，歇了一晚过后，现在有近万精兵正往陈塘关而来。

    哪吒听了，连打来的军队是哪个诸侯王的都没问，将心事重重的敖丙留在了山上，然后带着那七八千将士浩浩荡荡的下山去了。

    陈塘关，城墙高六丈，护城河宽十丈，哪吒躺在上头，懒散的不行。

    百姓们瞧着这副场景，一个个心如擂鼓，在墙内忧心至极，暗道这少年忒不靠谱！

    事实证明，哪吒确实不靠谱，当敌军至眼前不时，指挥着自家将士在城门下生火开灶准备晚饭，要求还不少，将这城内百姓的一颗心给吓得差点从胸腔里跳出来，这事儿转眼之间便传进了总兵府，李靖险些没气得吐血。

    关雾山的将士们心内也不是不慌，只是哪吒这般交代，他们也就只能这样做了。

    敌军将领看得目瞪口呆，原以为李靖是个好的，没想到也是无能之人，派个小小少年迎战便罢，竟然还敢在城门楼下开火，这少年躺在城门上像睡着了似的，是在等着他们过河？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将领高举着手中旗子，扬鞭跃马踏上长桥，哪吒眼睁睁瞧着那模样怪异的人走到桥中间，终是懒散散地开了口，却并非是迎战的话语，而是警告：“地狱无门，天堂有路，无门勿进，有路相随！”

    那将领高喝道：“小子，休得猖狂，吾乃是......”

    哪吒慵慵懒懒得打断了那将领的话：“不用介绍，我不需要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是谁。”

    敌方将领怒道：“好狂妄的小子，竟敢如此大言不惭，就让本将军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胆敢如此轻视于我。”

    哪吒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祭出她的火尖枪，反手将其掷出，正正直直立在长桥之前，喝道：“跃得这杆枪来，陈塘关拱手奉上，过不得，就请你转道佳梦关。”

    这时候，莫说是哪吒传下的命令，便是哪吒说的每一个字，都有人即时往总兵府传，这句‘陈塘关拱手送上’自然也传进了李靖的耳朵里，简直气炸了胡九姿。

    苏妲己让曲无弦来这陈塘关，正是在图谋着那副总兵的位置，好将兵权握在自己手里，也是为了让她能更有底气的赶走李靖原配。

    而胡九姿这些天还真是不顺利，从朝歌回来便遇到煞神，现在这什么副总兵居然胆敢如此！

    胡九姿气冲冲地安排道：“大哥，你去盯着，务必守住陈塘关！”

    曲无弦定定的瞧着胡九姿，点了点头，抄起武器往城门处去。

    哪吒要的是震慑，一次将对方打到怕，再别来扰她的清静，才不管其他人心中作何想，她从城墙上起身，取下腕间金环在手中打量，随后一击掷出，飞身跃下，推着乾坤圈往前，一掌将对方将领击飞丈远，握着枪踏上长桥。

    哪吒前行一步，敌方便退后一步。

    因何故？

    哪吒走三步挥一枪，每每挥枪之际，便有紫色烈焰自枪尖落地，以燎原之势往前蔓延，唯她踏过之处火焰方才熄灭，像是识主一般避让。

    这一番操作，不止看傻了对方全军，连着哪吒手下那七八千将士也是懵的，这真的还是人吗？

    他们突然开始庆幸那一日足够识时务，没想仗着人多跟他们大人硬碰，而是乖觉的进了营帐。

    敌方将领见火势愈大，腾的一声展开双翅，执着黄金棍边打边退边问：“你竟有这等本事，是什么妖怪投诚殷商？”

    哪吒信步前进，笑道：“我看你这青面红发、暴眼獠牙的雷公嘴鸟人更像是妖怪？”

    雷公嘴将领否认道：“我是人，不是妖怪，我是吃错了东西才变成现在会这样的。”

    哪吒问：“吃错了什么东西？”

    雷公嘴答：“一种像杏子的果子。”

    哪吒接着问道：“变成这副鬼样子，就没得到什么特殊能力？那我真是替你亏得慌啊。”

    雷公嘴说：“谁说的，只要我想，我现在就能让天上电闪雷鸣，霹雳交加！”

    问什么说什么，还真是单纯呐。

    哪吒暗暗感叹一声，但是并没有半分欺负老实人愧疚之心，那雷公嘴将领抖动翅膀时，忽的响起风雷之声，哪吒脑子里忽然闪过去什么东西，但她没有细究，继续一心二用，一面询问，一面放火。

    再一抬眼，天色顿时阴了下来，哪吒仔细端量了这鸟人一眼，想起了前两年听来的一点传闻，抿唇问道：“阐教门人云中子是你什么人？”

    那雷公嘴喝道：“不可直呼家师名讳！”

    哪吒继续问道：“哦，他是你师父啊，那你就是雷震子？”

    雷公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哪个？”

    “终南山白水洞唯一的关门弟子错用仙杏产生异变，你当修仙门人还有谁不知道么？大家只是不知道那吃错东西的人变成了什么样而已。”哪吒叹道，“我看在云中子的面子上饶你这回，你今年就别来陈塘关扰我清静了？”

    雷震子闻言怒道：“你这娃娃休要狂言，我功力虽有不足，我师父法力却是高强，直逼十二金仙。”

    真是个执着的孩子啊，哪吒叹道：“你又喊不来云中子下山，就是下了山，我也不怕他啊，何苦呢？”

    雷震子高声道：“我绝不会低头堕了我义父的名头。”

    哪吒问道：“你义父又是谁啊？”

    雷震子答道：“西伯侯姬昌便是。”

    哪吒像模像样的点了点头，但她真不知道西伯侯是谁，只知道造反的诸侯王里有这么一号人。

    哪吒看着前方不远处的营帐，停住脚步，立定火尖枪，一掌将雷震子击退，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你既然不愿意退，那就依着城门前的话罢。”

    雷震子正色道：“什么话？”

    “越得过这杆枪，陈塘关我拱手送你，越不过就绕路佳梦关。”哪吒握着枪说，“我不在意你们是造反还是如何，只要别来扰了我的清静，你就是要上天，说不定赶着我热情好客的时候还送你一程。”

    雷震子问道：“你既然不在意，干嘛不直接放我们过去？”

    哪吒脑袋上浮现出三个大大的问号，这孩子吃杏的时候，把脑子一起给吃了？

    想着傻人有傻福，看在云中子跟太乙真人有旧的份儿上，哪吒没想把这人得罪太死，耐心地在解释里连带着恐吓道：“因为陈塘关总兵是李靖，我只是个副总兵，你走陈塘关过，李靖便会使唤我，他使唤我，我就觉得麻烦，我觉得麻烦，就不开心，我不开心，就会把你们的士兵都杀了。”

    “咳咳，”雷震子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得把你的姓名告诉我，否则我义父知道我不战而退，是会不开心的。”

    哪吒：“......哪吒。”

    说罢这句话，哪吒转身遁走，三两步之间便出现在几里开外，雷震子望着那抹远去的红色背影，嘀咕道：“哪吒......”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瞪大了眼睛，在自家营前不远处团团转：“完了完了，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说遇见这个人一定要离他远点儿，可是我还跟他打了那么久，说了那么多话，怎么办怎么办？”

    一旁的卫兵问道：“将军，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切莫忧积于心呐。”

    “你什么都不知道！”说着话，雷震子陡然一震双翅，朝着终南山的方向飞了过去，他相信自家师父那么厉害，一定可以给他提出可行的意见。

    哪吒回到陈塘关，招呼着她关雾山的将士们在城门下吃喝，还没等她填饱肚子，就被李靖派传令兵来将她带到了总兵府。

    胡九姿意见哪吒，便高声呼道：“是你？”

    哪吒耸耸肩，问道：“我们在哪儿见过？”

    曲无弦摁住胡九姿，摇了摇头，拱手礼道：“不曾见过，副总兵大人少年英才，我等实在佩服，一见便心生仰慕，故此失了礼数，还请勿怪。”

    “漂亮话倒是一套套的，如果你长得和你的话同样漂亮，我会很乐意跟你交朋友。”哪吒方才吃咸了，这会儿倒是口渴，她自顾自端了杯茶抿下一口，接着说道：“如果做事也同样漂亮，我就饶你不死，你觉得怎么样？”

    曲无弦打着哈哈，干笑道：“不知副总兵大人此话何意？”

    “没什么意思，说的简单点，我喜欢干净，别惹我就是了。”哪吒说罢，看向李靖，接着说道，“今日退敌之功，我也不争，归李总兵了。”

    李靖摇头，断然拒绝道：“李靖断不会贪图你的功劳，只是你此次行事是拿整个陈塘关做赌注，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输了怎么办？”

    “我不会输。”哪吒勾勾唇角，将茶杯放下，淡然踱步出门，领着关雾山的人马折返大本营。

    --------------------

    作者有话要说：

    雷震子：我也只是比较单纯而已，真的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