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母女谈心

    聒噪的人走了，田娇要钱的借口也想好了。趁着裴慧回来扶她去澡间，田娇拉着裴慧坐下，直视她的眼睛，特认真的对裴慧说：“妈，我想搬出去住。”

    “啊？”裴慧吃惊的看着田娇。“为什么？外边不安全。还气你二舅妈的话，妈可以帮你教训她。”

    说着，裴慧还点了点田娇的脚踝，示意她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外边鱼龙混杂，哪是田娇这样的漂亮单身女孩能呆的？

    田娇就知道裴慧不会答应，于是她早有准备的继续开口道：“我不住外边，我住军区宿舍。以后我都不回裴家住了。”

    军区宿舍？裴慧闻言狠狠皱眉。

    因为田为策的缘故，裴慧讨厌一切和艺术相关的东西。当初田娇自作主张休学，去报考军区文工团，就惹得裴慧生了好大一场气。

    现在裴慧和田娇关系缓和，裴慧正准备劝田娇辞了军区文工团的工作，给田娇办复学手续，让她回学校继续读书。什么军区文工团，那就不是个正经地方，田娇还回什么回？

    “娇娇，你大学还没读完呢，好不容易考的大学，你不想毕业拿文凭吗？十年寒窗苦读，你这样放弃多可惜。”裴慧委婉的表达着她的不同意。

    换以前，田娇说这样的话，裴慧肯定就怒了。但今天田娇刚出院，刚刚裴家又闹了一场不愉快。裴慧不想再刺激田娇，跟田娇吵架，才忍着火气，没有发飙。

    田娇知道，她们母女之间存在着很多心结。见裴慧沉下了脸，她也正了脸色，对裴慧认真的说：“妈，学业我不会放弃的。这半年在部队，我一直有抽空自学。等过段时间有空，我会回学校考毕业证的。”

    “妈，我当初休学，不止是要跟你赌气。而是我长大了，赚钱养活自己是我必须做的事情。我没干过活，不确定别的工作我能不能胜任，所以才选了我最有把握的文工团。”

    “妈，你没发现，姥姥家已经人多到，房子都不够住了吗？我姓田，不姓裴。小时候，跟你一起住姥姥家还情有可原。如今我都十八了，还赖在姥姥家算什么事？”

    “妈，裴家是你的娘家，不是我的。我对裴家来说，只是一个外孙女。我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的。去年你着急给我找对象，不也是怕我大了，在姥姥家住的不舒服吗？”

    田娇的话，说中了裴慧心底最隐晦的小心思。她难堪的别开田娇的视线，心虚气短的呵斥田娇道：“胡说八道！你从哪听的这些混账话？还不快忘了！你姥姥对你那么好，你说这样的话，不是伤她的心？”

    “呵呵。”田娇讪笑了一声，没理裴慧的虚张声势，继续条理清晰的对裴慧说：“妈，那时候我没想那么多，只以为你是想像奶奶那样，控制我的人生。所以我才受不了了，选择去自力更生。但是妈妈，在文工团呆了这么久，我已经成长了。现在，我能懂你。”

    “妈，我知道你这些年过的不容易。我也知道你希望我能有出息，给你争一口气。我会努力实现你的梦想，给你争光，让你以后都抬头做人。妈，我长大了，可以帮你分担生活的重担了。以后你可以试着来依靠我。”

    田娇真诚的话，让裴慧动容不已。这会，她再装不出若无其事。红着眼睛，情绪失控，裴慧深深地注视着田娇，感动的眼泪差点掉下来。过了许久，她才哽咽着对田娇说：“好。”

    这一刻的田娇，成熟的厉害。恍惚间，裴慧仿佛看到了和她谈心的田爷爷。给足了裴慧安全感。

    “娇娇，我知道你不像我那样恨你爸爸。如今你长大了，以后你想他，该打电话打电话，该写信写信，不用再避着我。这些年，让你跟我一起恨他，是我不对。”

    说完这番话，裴慧就像被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瘫软着身体，坐在田娇旁边。她紧紧的抓着田娇的手，好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一样，久久不能平静。

    就像田娇了解裴慧一样，裴慧也了解田娇。她知道田娇不喜欢女红，不喜欢刻板的礼仪，不喜欢当循规蹈矩的大小姐。田娇喜欢音乐、喜欢艺术，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可为了迎合裴慧，田娇十七岁之前，一直在努力的当一个贤良淑德，不贪图享乐的乖宝宝。

    裴慧知道田娇那样很累。她也知道田娇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特别排斥包办婚姻，但她自私的选择了假装不知道。

    田娇越优秀，裴慧越怕失去田娇。所以，裴慧想控制田娇，想把田娇永远的留在她身边。她断田娇的生活费，就是想逼田娇低头。

    奈何田娇是硬骨头，在她不愿意时，没人能把她当提线木偶，摆布她的人生。

    直到田娇在文工团闯出名堂，有了自力更生的本事，裴慧才认识到她的错误，开始后悔、开始害怕。

    曾经，裴慧已经弄巧成拙一次了，现在裴慧决定大方点，给田娇她想要的自由。

    田为策就是裴慧悔过的诚意。裴慧知道田娇是心软的。只要裴慧拿出诚意，田娇肯定能原谅她。等她们真正和好如初，裴慧再做其他打算。

    这次，裴慧会徐徐图之，对田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田娇是在乎她的。裴慧相信，不论过程多么曲折，田娇最终还是会按照她的规划去生活的。

    田娇一眼就看穿了裴慧的怀柔政策。换上辈子裴慧用这招，没准她最后真能成功。

    可惜，现在田娇的心理年龄，比裴慧还大一岁呢。裴慧的小把戏，哪能忽悠的了田娇？

    “妈，你想错了，对爸爸，我和你的态度是一样的。他抛弃我们一走了之，我们怪他、恨他是应该的。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不会主动去联系他。他生了我，却不养我，那以后他老了，我也会像他一样，只给养老钱的。”

    “妈，我不想要爸爸留给我的嫁妆了。我想把这笔钱捐出去。妈，我想和爸爸彻底断个干干净净，不再拿他的钱了。”

    “啊？”田娇语出惊人，裴慧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吃惊的看着田娇，半天没反应过来。“什么？捐嫁妆？！”

    “嗯！”田娇肯定的点点头。

    “不行！”裴慧下意识的大声否定着。“捐了嫁妆，以后结婚你花什么？妈手里已经没钱了。田为策是你亲爹，他欠我们娘俩的，他的钱，我们凭什么不要？娇娇，你别说胡话。妈不用你这样做的。我知道你的心是向着我的就行。女人不能没有嫁妆。没有嫁妆，你怎么和好男人相亲？怎么嫁高门？”

    “呵。”田娇闻言自嘲的笑起了。“妈，你心里很清楚，那个沈公子，看中的不是我这个人，是我手里的钱。这样的人，只能同甘不能共苦，我嫁给他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妈，我有自知之明的。虽然我长的不差，但美貌是最容易贬值的东西。从古至今，以色侍人的，有几个有好结果的？”

    “妈，我是没有娘家的人。在某些人眼里，我是最好欺负的软柿子。我空有田家大小姐的名头，和大笔的嫁妆，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地位。别人想拿捏我是很容易的事情。我不擅长争斗，真被欺负，我招架不住的。”

    “妈，除了生死大事，田家不会管我。裴家也是。我只是个外孙女。有些事，她们没法给我出头的。所以妈，我想找个好人。一个真心喜欢我这个人，而不是我的钱的男人嫁。我也不想靠嫁妆过日子。守不住的金山，我宁愿捐了它。现在我还年轻，有手有脚的，我完全可以靠本事拼出一番事业。靠人不如靠己。妈，我不想做谁的附庸。”

    田娇的清醒发言，震耳欲聋又发人深省。让封建社会长大，以夫为天的裴慧，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裴慧震惊的看着闪闪发光的田娇，第一次理解了田为策崇尚的新思想。原来新时代女性，是这样自立自强的吗？这确实很吸引人！

    裴慧对捐嫁妆的抵触情绪，随着田娇的讲述，一点点的消失。

    田娇的处境，裴慧自然也是清楚的。田娇从小美名远播，想和她说亲的人家，从田娇还没出生时，就没断过。

    最开始，田娇作为田家嫡系血脉的继承者，想和她结娃娃亲的男男女女，裴慧拒绝都拒绝不过来。后来田娇出生，同性别的求亲者黯然退场，各路少爷、公子又把裴慧包围了。

    如果不是田为策崇尚自由恋爱，讨厌娃娃亲，田娇搞不好真的会生来就有未婚夫。

    有田为策拦着，田娇度过了一个相对安生的童年。田为策离婚出国后，田娇作为巨额嫁妆的持有者，行情不但没降，反而还更受欢迎了。

    来提亲的人太多，裴慧不但挑花眼了，还昏头的，想把田娇嫁到裴家，亲上加亲。最后，是田为策制止了裴慧这个荒唐的决定。

    田为策学了不少西方的知识，他知道近亲结婚坏处特别多。在知道裴慧乱来后，就大发雷霆，和裴慧大吵一架。

    裴慧知道近亲结婚可能会生出傻子后，果然消停了很多。裴慧是想对田娇好，又不是想要害她。近亲结婚不好，裴慧当然打消了让田娇嫁到裴家的想法。不止裴家人，所有姓裴的都不在裴慧的女婿考虑范围内了。

    有了这次的惊吓，田为策难得为田娇考虑，要求裴慧不许让田娇早婚。怕裴慧不听话，田为策又跟裴慧说了一堆高深的学术研究，并告诉裴慧，未成年女性怀孕生子很容易难产而亡。裴慧被田为策吓到，自此打消了早早给田娇找婆家的想法，并严防死守，坚决不许田娇早恋。

    裴慧不松口，加上裴慧实在能花，在裴慧手里的钱越来越少后，田娇的行情就越来越差。如果不是田家认证，田娇手里还有五万块的嫁妆，沈公子那样的银行公子哥，如今的田娇根本够不着。

    高门大户也不是傻子。田娇是个落难千金，娶她的助力，就是一锤子买卖，根本没有娶别的有家族支撑的千金大小姐合算。所以，最近几年，来找裴慧给田娇提亲的，要么是想借田娇之力东山再起的破落户，要么就是与继承家业无缘的浪荡公子哥。

    这两类人都不算良配。只是裴慧为了追求门当户对，在打肿脸充胖子，咬着牙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