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凌烨觑着他爸的表情, 爽了。

    “放心，我以后不会在苏荇面前提起宗翰，也不会去特意找宗翰做什么, 这次月考过了，还有下一次呢, 而且, 期末考试也没多久了, 我得先把初中的数学看完。”

    要不然, 高中的数学题，他根本一个字都看不懂。

    凌贺津顿时欣慰不已：“嗯, 先好好学习，其他的我会解决。”

    一回到家，凌烨就跟小鸟回巢似的，快乐地奔进了客厅，问道：“吃什么？吃什么？”

    苏荇看他一眼，慢吞吞地从沙发上起身，说道：“你下午点的都做了。”

    凌烨立刻高兴地去帮忙端盘子拿筷子了。

    凌贺津也走了进来, 一家人很快坐到了餐桌旁，一边吃饭一边说起今天发生的事，房间里充斥着欢乐。

    送完儿子, 凌贺津在车上就给严浩打电话：“联系林枫的父母, 就说我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

    “好的，老板。”

    林枫三番五次帮宗翰做事、背锅, 两个人的上下级关系很明显，既是出于利益的诱惑, 也是源于内心的恐惧。

    上次冒充凌烨网恋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在谈及幕后之人时, 林枫虽然竭力克制，但仍然止不住发抖，那个名字，对他来说，就像是紧箍咒。

    起初他还以为只是小孩子之间的过家家，就算大人要插手，只要宗翰的手没有直接伸到凌烨身上，他想做什么凌贺津也不会在意。

    但是现在，必须要主动出击了。

    上午十点左右，凌贺津从会议室走出来，就看到严浩正站在他办公室门口等待着，走过去：“谈好了？”

    严浩立刻推开门，跟在老板身后进了董事长办公室，回道：“美清木业狮子大开口，要求凌氏集团给他们供货价值五千万的南美原木。”

    凌贺津冷笑一声，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严浩自然能明白老板的意思，又说：“我已经拒绝了。”

    凌贺津这才说道：“告诉他们，如果一千万能买断他儿子的未来，我很乐意加码，我愿意出两千万，反正他们夫妻还年轻，还不到五十岁，也不是不能生第二个。”

    严浩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还是老板懂的蛇打七寸。

    美清木业夫妻俩，确实没什么子嗣缘，连林枫都是夫妻俩试管好几年，三十五岁上才得到的孩子，千娇万宠，导致养成了这副性子。

    第二个？

    那怕是真的没有这个福气。

    严浩立刻应下：“我会再去试探一下。”

    凌贺津又叮嘱：“这是最后的机会，谈不拢就按原计划，让林枫去管教所待上半年。没有第三次机会，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

    “好的老板，我知道了。”

    严浩出去后，凌贺津端着一杯黑咖啡站到了窗前，那天苏荇站过的地方，看着楼下变得渺小的人流和车流，确实别有一番特色，心情诡异地渐渐平静下来。

    他又推开了休息室的门，床铺还没来得及换，那天苏荇睡过之后，也没有人进来过，有些杂乱，被子有一个角掉落在地毯上，枕头跑到了另一个床角，真丝床单微皱，一看就是被睡过的样子。

    几根黑色的发丝在浅灰色的床单上格外显眼，床头柜上还有一只口红，苏荇忘记带走了。她平时用的不多，大概已经忘记了。

    处处都透露着生活的痕迹。

    苏荇对于任何家务事都丝毫不擅长。虽然她家里确实穷的有些过分，但苏母舍不得让女儿吃一点苦，读书的时候只要好好读书就行，其他的一切，苏母都会为她准备好，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丝毫不夸张。

    凌贺津忍不住笑了一下，走过去将发丝捡了下来，然后把枕头和被子都放到原有的位置，口红放到了上衣口袋里，下班回家带给她。

    收拾好这一切，凌贺津觉得心情更加平和安稳。

    苏荇不擅长的东西，刚好就是他能顺手就做好的，这大概，也是婚姻的意义？

    莫总助敲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老板正在收拾休息室，忍不住晃神，随即问道：“需要喊保洁进来吗？”

    “不用，还没到需要换洗的时间。”

    莫总助便没有再多话，看着老板走出来，带上门，坐到了办公桌前，这才开始汇报当天的工作和行程安排。

    月考最后半天，凌烨早上过去正遇到宗晖拿着煎饼果子，睡眼惺忪地走来，立刻凑了过去：“给我尝尝？”

    宗晖顿时清醒，看着他，一言难尽：“……你没吃饭吗？”

    “吃了，但是好久没吃煎饼果子了，有点想念。”

    “你爱吃这个啊？”

    “还行，偶尔吃一次。”凌烨其实就吃过一次，是小林在苏荇的指挥下做的，说是最贴近她小时候吃过的那个味道，现在的都不好吃了。

    尝了一口，凌烨就皱起眉头，果然外面的都不好吃，还是让小林给他做。

    宗晖看着他的表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有那么难吃吗？能不能不要表现的我像是在吃猪食一样？”

    凌烨：“是真的难吃，猪食都比这精细。”

    宗晖：“滚。”

    凌烨假装没听到，又说：“中午考完试等我一会儿啊。”

    宗晖当然知道他要问什么，不情不愿地应下：“知道了，我在教学楼下等你。”

    他其实一点儿都不想跟凌烨讨论这种严肃的事情，看长相就不像是很聪明的样子，虎父犬子大概就是他们父子的真实写照？

    当然，他们家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智商，就是他爸和他妈的平均值，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但是现在他住人家酒店吃人家酒店的，要是不积极提供点儿情报信息，好像也不合适。

    虽然说他爸肯定会来结账，但只要一想到他爸会厚着脸皮，笑眯眯地跟酒店前台要求“抹个零”，宗晖就觉得好绝望。他们家跟别的有钱人家，真的格格不入。

    月考结束后，学校放假半天，让学生们回家休息休息，明天带个清醒的脑子来上课。

    正巧这天下午，凌老夫人从国外回来了，一早就给苏荇打了电话，让苏荇在家等她。

    “太太，先生，老夫人到了。”

    苏荇立刻往门口走去，脚步轻盈，背影都充满了欢快，还不忘跟小林说道：“奶茶和糕点都端上来。”

    白灵年轻时候是个明艳的大美人儿，如今依旧肤白貌美，气质优雅，一眼看去就是个雍容华贵的中年贵妇，完全看不出有那么大的年纪。

    苏荇走到小花园的时候，白灵正提着一个小箱子走过来，看到她，顿时笑起来，六十多岁的人了，仍是带着两分娇俏两分天真，一看就是单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我从拍卖会上帮你买了一套珠宝，我觉得特别适合你。”

    “谢谢妈。”苏荇说着，主动接过那个手提箱，沉甸甸的，还挺有分量。

    凌贺津赶紧快走两步，拿到了自己手里：“我来。”

    白灵看了一眼儿子，倒是没说什么，挽着苏荇的胳膊，跟她说起来这趟行程的一些趣味：“你没去可惜了，那老头儿还挺有情调的一个人，带我逛了几个大城堡，看了几场古典交响乐，水平确实不错。”

    苏荇抿着唇笑：“以后还有机会。”

    白灵就说：“冬天咱们一起去澳洲，那边也有很多古典音乐会，你就当陪我听一听。”

    凌贺津和凌烨跟在后头，听着两人好闺蜜似的说个没完，只能尽心尽力当个搬运工。

    凌烨年纪小，心里也藏不住事儿，回到客厅的时候，看着两人上了二楼，终于忍不住，问道他爸：“她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管家听闻笑了起来，随即解释道：“小烨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太太小时候，在咱们家待过好几年的时间，那会儿老夫人就可喜欢太太了。大概到十一岁，太太的父亲因故去世，她妈妈就辞职，带着她搬走了。”

    凌烨愕然，转而看向他爸。

    凌贺津的记忆也在这一刻，瞬间复苏。

    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在他去英国留学之前，家里来了个小姑娘，是哪个工作人员的孩子来着，他记不清楚了，当时也并未放在心上，凌家多养一个小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若是孩子父母都在家里工作，把孩子带到身边来，他的父母也很乐意。

    人多了热闹一些，也挺好的。

    但是凌贺津并没有见过那个小姑娘，他常年在国外，节假日都很少回来，一年能够团聚的时间不超过五天。只不过，偶尔母亲打电话给他，会说起来关于小姑娘的一些事。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母亲不止一次说起过：“那孩子长得太漂亮了，性格软绵绵的，也难怪老苏那么卖力，不多赚点钱，以后这孩子少不了要吃苦。可惜年纪太小了，大个几岁，给你当媳妇儿多好。”

    也是因为最后这句话，让他意识到，在这样的家庭中，继承人是十分重要的事情。所以，在博士毕业，准备回国的时候，他有了凌烨。

    凌贺津去留学英国那年，六岁的苏荇来到凌家。

    回国那年，他二十三岁，苏荇母女离开凌家已经三年。

    时光荏苒，兜兜转转十五年后，他终于见到了那个让母亲一直挂念着的小姑娘。

    命运。

    凌贺津再次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忽地笑了一下。

    凌烨若有所思，看了一小会儿，就把视线从他爸身上移开了，指着地上那几个大箱子，问道奶奶的生活秘书：“可以拆开看看吗？”

    “可以。除了单独包装的那套珠宝以外，这些都是给大家的，您可以先挑选自己喜欢的。”生活秘书笑着回道。

    二楼的这间客房是专属于白灵的，是一个套房。外间有宽敞明亮的落地窗，房间里没有太多装饰和家具，除了墙上的挂画，就是一张媲美单人床的大沙发，面前是同色系的小圆桌，上面放着刚做好的甜点和奶茶。

    “小林研究的新品，我和凌烨都觉得好喝，您也尝尝？”

    白灵又笑，眉目生动：“你跟凌烨相处的很好。”

    苏荇点头，倒也不居功，直白道：“全靠同行衬托。”

    白灵倒是反应的快，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的更大声了。笑够了之后，才又说道：“凌贺津确实不会养孩子，还不如我呢。隔行如隔山，他学业优秀、事业有成，不代表就一定是个好父亲，做父母哪有那么容易？”

    “当然，我也不是个好母亲，多亏了他自己争气。”

    苏荇没敢吱声。她自信比凌贺津稍微懂那么一点点少年的心思，但也只是矮子里拔将军，比烂罢了，哪敢跟养育了大佬的人比？

    看着白灵喝了半杯奶茶，吃了两块糕点，又放下来，摁了摁眉心，苏荇便起身道：“您先休息会儿，倒倒时差，晚饭好了我上来喊您。”

    白灵也确实累了。年纪大了长途跋涉有点经不住，点点头，进去卧室了。

    晚饭的时候，白灵就又恢复了神清气爽，问道苏荇：“那套首饰喜欢吗？”

    苏荇点头：“很喜欢，漂亮极了，谢谢妈。”

    白灵很满意：“喜欢就好。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就该好好打扮。”

    苏荇抿唇笑，也不反驳她的话。

    凌烨显得格外安静，整顿饭就没说几句话，神情也有些蔫嗒嗒的。

    饭后苏荇照旧去陪老太太了，凌烨拿了小零食和矿泉水准备回房间看书去，父亲突然喊住了他：“凌烨。”

    “干嘛？”

    “奶奶也是家人，她也很爱你，只不过可能跟我一样，并不太懂得表达爱的方式，你不要想太多。”

    凌烨抱着胳膊：“恶心啦的……”

    不过嘴角却是忍不住上扬，或许是因为父亲主动跟他说的这句话，也或许是因为，他被告知，家里人都爱着他。

    总之，心情很好，他又有活力了！

    凌贺津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笑意蔓延开来。

    苏荇说的一点儿没错，确实很好哄，从前是他用错了方式。

    凌贺津跟着上楼，在书房门口又喊了一声儿子：“凌烨。”

    “干嘛？”大崽语气不怎么友好。

    凌贺津笑：“跟你商量一件事。”

    凌烨犹犹豫豫，狐疑地看着他，但还是决定相信老父亲没有诓他：“你说。”

    “二次庭审，我打算给林枫一个机会。他可以不用进管教所，只要从仲元国际转学走人就可以。但是，他需要给我提供关于宗翰的一些消息。你能接受吗？”

    林枫的量刑，是为凌烨争取的公平，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凌烨始终都是凌家的孩子，动脑筋想做坏事之前，先想一想，后果是不是你个人和你家人能够承受的来的。

    所以，林枫必然不会被轻放。

    就算这次给了林枫和他父母一个机会，但也仅仅只是不用去管教所，档案上的罪名，却不可能消除。

    只是退让了一小步，凌贺津也觉得，应该告诉凌烨。

    这是他从苏荇那里学到的，亲子之道——不要把凌烨当成小孩子，跟家人有关的事情，就应该让他参与进来，要让他之道发生了什么，询问他的意见，当然，也可以不采纳，只要能够给出合适的理由就行。

    凌烨当然没有意见。

    谁让他不高兴了，他可以自己找补回去，不差这一点。就算林枫被关进去了，他也不能去管教所拍照嘲笑他。

    而且，这还事关苏荇。

    凌烨又问道：“你真的觉得他是宗翰的小弟？我怎么感觉，林枫顶多算个马前卒呢？连一枚好用的棋子都算不上。”

    凌贺津点头，很赞同凌烨的看法：“你说的对。”

    “那——”凌烨瞅着他的老父亲，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宗翰能通过他向我示威，我当然也可以通过林枫向他反击。他给林家的诸多好处，都是通过宗申集团交易的，他母亲作为董事长可以为他打掩护，但宗家的其他人呢？”

    “宗申集团从来都不是宗祎和宗翰一家人的东西，甚至不是宗家人的东西，一个万人大集团的盛衰，关系到的，可不只是这些高管。一千万的利润让出去，对宗申集团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对宗翰母子俩来说，更算不得什么事儿，但对年薪只有几十万的宗家其他人来说呢？”

    这笔订单，无论落到谁手里，都是一个发家致富的绝佳机会，但这个机会，却被宗翰白白便宜了外人。

    更要命的是，因为这批木材，他们跟凌氏集团起了冲突。而南美的原木，大部分都被凌氏集团的海外公司把控，没有足够的利益驱使，凌氏不愿意再合作。

    短时间内，宗申集团很难再拿到这么大量且质量过关的南美原木，损失更大，整个集团的所有员工，都因此损失一部分绩效。

    宗祎这个董事长，既是集团的第一决策者，又是宗翰的母亲，这件事做得实在不算明智，已经大大影响了她本人的形象，要是不赶紧想办法把这个窟窿弥补上，权威很快就会跌落。不仅是宗家的人会蠢蠢欲动，高管们也会心思浮动，毕竟，宗家的继承人多的是，随手一抓都能挑到一个不是很离谱的。

    宗翰再优秀，也仍是太年轻了。

    凌烨听得似懂非懂，勉强总结出来：“他们家可能要破产？”

    凌贺津：“……”

    算了，不能强求。

    天真善良也是美好的品质，做人不一定非要做个成功的、会赚钱的商人。凌家的财富足够多了，起码在他还活着的时候，能够保证后面三代子孙的的奢侈生活。至于以后的，他都死了，还操心那么多干嘛？

    儿孙自有儿孙福。光是凌烨这一个，就已经足以让人头秃了。

    凌烨挠着后脑勺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也知道自己的答案达不到他父亲的要求，真诚提出建议：“要不，你也赶紧生个二胎？我要是接管公司的话，凌家数百年首富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凌贺津：“？？？？”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欲言又止，凌贺津板起脸说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操心，这不是你该考虑的。”

    凌烨撇嘴：“爱生不生，我愿意管似的！再说了，这也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先问问苏荇愿不愿意给你生！”

    说完，就回房间去了，进去后又探出头来，阴阳怪气道：“有想法的话，就快一点的，毕竟你也不年轻了，听说男人过了三十五就很悬了。”

    凌贺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