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凌烨端着两小碗清汤面过来, 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酸的龇牙咧嘴。

    他爸这辈子的心眼儿，有一半用到苏荇身上了？

    要不然, 苏荇能主动亲他？别以为他不知道，苏荇就是想跟他搭伙过日子！二胎都没有意向生！

    凌烨冷笑, 将面碗放到一边桌子上, 拿出手机就开始拍。嗯？嗯？嗯？这会儿他爸这个老不要脸的, 竟然也主动去亲吻苏荇了？！

    自己拍还不够, 凌烨转头看到一个拿着专业相机的年轻女人，拽住她, 指着他爸那儿：“拍，快拍，不然他们要亲完了！”

    年轻女人：“……”

    她当然想拍啊，但这真的是可以拍的吗？她今天来这个晚宴，就是从小道消息得知，凌董和太太也会来。一进宴会厅就锁定了夫妻俩，刚刚在会议室, 捐赠仪式的时候，她也拍了不少，就等着官方发话, 要是能往外发布的话, 第一时间将自己拍的照片发出去。

    但是在餐厅里面，人家夫妻俩正常吃东西, 偶尔秀一下恩爱，也没妨碍别人, 她像个痴汉似的在这盯了十几分钟了，都觉得不太好意思, 生怕被别人发现，怎么还能偷拍呢？

    凌烨又催促：“快拍！有事我顶着！”

    年轻女孩子正想说：“你算哪根葱……”

    凌烨：“在我们家，苏荇说了算，我是苏荇最爱的小宝贝，你就放心！”

    懂了，原来是太子爷，失敬失敬！

    年轻女孩子就是网红北极光，在她不争气的哥哥被凌董的善意荫泽，获得灵越山庄的优惠卡之后，她自然也就知道了凌太太的真实身份，但无奈苏荇实在太低调，也不怎么上网，她想表示一下喜爱之情都找不到机会，这才追来慈善晚宴。

    但依然还是没有勇气上前去打招呼，只能拍几张照片聊以慰藉。大美人儿今天也好好看哦，简直就是精灵来到了人间。

    凌贺津耳尖，听到好大儿在后面大放厥词，转过头去看他。正巧苏荇也转过头来，两张盛世美颜同时映入镜头，年轻女孩子顿时呼吸一滞，幸福地不知所措。

    凌烨这才又重新端起面碗，径直走了过去，将清汤面往苏荇跟前一放，说道：“吃，我帮你排队排了十分钟才要到这两碗。”

    苏荇抬起头，喜笑颜开：“那我们一人一碗。”

    这还差不多。

    凌烨坐在她旁边，一边吃面一边去夹她面前的小排骨当配菜，又说道：“你不着急回家？”

    这会儿其实也该走了，仪式都结束了，钱也捐了，吃饱了就没什么事了，苏荇看上去就没有跟这里人交流的意思。

    倒是有不少富家太太想要上前来跟她攀谈，但是看到她吃的这么开心，人家就又犹豫了。

    苏荇回道：“不着急，怎么了？你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我们班同学来了好几个，都已经见过了，我没让他们来打扰你，但是钟宝宝来了，她跟她妈妈这会儿在楼上，说是给你带了小礼物。”

    “那我等她一会儿。”苏荇又想了想，“我也没带什么东西，不回礼是不是不太好？”

    苏荇的目光在父子俩身上来回逡巡，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装饰物，应个急也好。

    凌烨立刻绷紧了神经：“做什么？”

    苏荇叹气：“你全身上下，也就这身礼服值钱了，裤子还被你撑破了。”

    凌烨：“……”

    “算了，实在没得，回头我去学校的时候补给她。”

    凌贺津本来想把袖扣给她的，勉强也还算值钱，不多，六位数而已，但送给小朋友还是拿得出手，不过既然不送也可以，他就又收回了手。

    这是苏荇买给他的，凌贺津确实有点舍不得。虽然这会儿大方一点，可能会起到一换二的效果，但是不送，他也有办法再要到二。

    苏荇正摸着胃部养精蓄锐，就听到有人喊她：“姐姐！”

    是女孩子的声音，清悦动人，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

    苏荇转过头，是钟宝宝。十六岁的女孩子，长着一张非常标致的甜妹脸，鹅蛋脸大眼睛柳眉弯弯，右脸颊还有一个小酒窝，更显俏丽活泼，天真纯稚。

    身上的小礼服是黑色的，无袖小短裙，长度在大腿中部位置，是L家的当季新品。店员曾一度要求她试穿，确实很显身材很显气色，露出来的四肢也衬托的格外纤细修长。

    但考虑到自己二十九岁的高龄，苏荇毅然拒绝买单。

    当时店员还颇为遗憾。

    苏荇安慰她：“一定会有漂亮的女高中生来买它的，放心。”

    没想到她当时只是随口一说，竟然真的实现了。

    而且是个高挑又漂亮的女高中生，还是认识的人。她的眼光果然跟漂亮小姑娘一模一样。

    钟宝宝快步走了过来，格外兴奋：“姐姐你真的来了呀！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第一次来，长长见识。结果，也就这样，勾心斗角的，我的脑细胞都快要用光了。”

    钟宝宝在她旁边的位子坐了下来，眼睛里盛满了小星星，盯着苏荇的脸，根本移不开视线，她的话也只听到了一半，应和道：“主要就是各种交际关系，慈善怎么做都可以，不到这里又不是不能做慈善了。”

    苏荇点头，深以为然。

    钟宝宝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淡妆的苏荇。比起两年前那一次秀场后台见面，日常妆的苏荇美的更加耀眼，也更加鲜活真实，但跟在学校见到的素颜的苏荇比，穿了礼服又显得别有一番风情。

    明明只是换了件衣服，她本来就是浓颜系，妆前妆后也没什么差别，但气质就是天差地别，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不一样。仿佛从温柔好说话的大姐姐，一下子就变成了冷艳高贵的大小姐。

    钟宝宝很拘谨，完全没了平时的伶牙俐齿，光是看着苏荇笑。

    “喝果汁吗？这个还不错。”苏荇主动问道。

    钟宝宝点头，喝了一口冰镇薄荷，这才将“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压了下去，开始跟苏荇聊天：“三年前姐姐刚出道的时候，我就去看过姐姐的走秀，后台还合过影呢。不过我比那时候长开了不少，姐姐应该是认不出我来了。”

    “哪一场？”

    “花仙子。那个造型太美了，是我心中的NO.1！”

    苏荇立刻就想起来了，仔细看了看钟宝宝的五官，问道：“你是华总监的表妹？”

    钟宝宝顿时惊喜万分：“姐姐你还记得我呀？”

    “长开了，越来越漂亮了，更像个大姑娘了。”苏荇夸赞她，言语诚恳却不浮夸，让人听了就很欢喜。

    “我还买了同款耳钉呢。”钟宝宝给她看手机里保存的图片，“中间也换了好多其他的款，但还是觉得这个最好看，也最适合我，就一直带着了。”

    “嗯，这一款时尚又不显眼，很适合在学校带，等上了大学，可以再去尝试一些夸张的、亮眼的款式，或许就有喜欢的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还在高中，还是要考虑实用性。”

    两人正相谈甚欢，凌烨又去拿了几份甜点回来了，在钟宝宝身后站了一会儿，发现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顿时不乐意了：“钟宝宝，从我的座位上挪一下你尊贵的屁股可以吗？”

    苏荇直接说道：“你坐边上不就行了？这么大的桌子，哪里不能坐？”

    凌烨就很不忿：“我去给你拿吃的，你转头就让别人抢我位置，你还吃的下去吗？”

    苏荇：“暂时不吃了，有点撑，我先消化消化。”

    凌烨：“……”

    “过河拆桥！”一边骂着，凌烨也只好先去旁边的位子了。

    “姐姐今天的耳钉是L家新款吗？好漂亮啊，我本来也想要买这一款的，但是又怕太夸张了，平时没机会带，多浪费呀。”

    苏荇应了一声，本来耳坠是婆婆准备好的，但是跟今天的发型不太搭，容易勾头发，就临时换了这一对小巧的耳钉，颜色倒是很相称。

    “要不要先带我的看看？”苏荇摘下来一只，从桌子上拆开一包酒精湿巾擦干净，递给她，“多带两天，反正我平时也不怎么用。如果还是喜欢的话，再去买不迟。”

    钟宝宝微愣，片刻后，巨大的惊喜充斥心间，慌忙将自己的一只耳钉也摘了下来，与苏荇交换，喜笑颜开地带上了。

    没多一会儿，钟宝宝就被家人喊走了，将礼盒放到了她面前，说是小礼物，然后依依不舍地说道：“姐姐，周末有空的话，我可以去找凌烨玩吗？”

    凌烨一听顿时怒了：“你是去找我吗？能不能不要拿我当幌子？”

    钟宝宝瘪着小嘴：“他好凶~”

    苏荇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包子脸：“纸老虎而已。你想来就来，平时我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可以提前跟我说，让我们家大厨给你做好吃的。”

    钟宝宝更加高兴，走出去老远还频频回首。

    苏荇再次对着她挥了挥手。

    吃饱喝足，该见的人也都见过了，一家人便决定提早回家。从餐厅走出去的时候，总工会的主席和副主席又赶过来送客，跟凌贺津和苏荇寒暄了几句，又专门跟凌老夫人问好。

    这一晚上，过得像是做梦似的。但是凌家一家人全都当场，凌贺津夫妻带头捐赠五千万现金，今晚收到的捐款额度是他想象不到的数字，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宗翰坐在右侧靠近门口的位置，身边坐了一圈的中年大肚男，圆润的体型几乎将他全部遮掩。像个偷窥狂似的，他透过人群去看苏荇和凌贺津父子。

    那一家人，甚至是已经六十多岁的白灵，都无比显眼。无论人潮如何拥挤，他们永远都不会被淹没其中。无论是谁，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抬眼，他们就像是一颗黑暗中闪耀着的夜明珠，吸引人不由自主地看过去。

    仿佛这世界的中心。

    宗翰的目光在苏荇身上停留了片刻，轻笑一声，眸中不明情绪如黑雾翻涌，清俊的脸庞也在变得阴森森黑沉沉，令人毛骨悚然，他身边坐着的中年男人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

    再次看过去，这位小少爷又恢复了惯常的那副模样。

    可能是灯光的原因？男人心不在焉地想着，并没有放在心上。

    宗翰的视线略过他，已经看不到苏荇了，那女人被凌贺津牢牢护在怀里，乍一看去，就像是一对恩爱夫妻。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过后，整个江城，都会认识苏荇了，不论是她那张脸，还是她凌太太的身份，都是别的女人求而不得的。

    就是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凌贺津的试探呢？如果是后者，那他更得加快步伐了。

    宗翰很快压下这个念头，目光定格在凌烨身上，神情更加阴郁。

    少年人长得很快，印象中他还是那个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小男孩儿，如今却快要赶得上他父亲的个头了。

    本来，凌烨这两三年的表现，以及那些幼稚的行为，让宗翰都极为愉悦，人人都在私下里说：“虎父犬子，可惜凌贺津一世英名，却生了这样一个儿子，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不知道凌氏集团的辉煌，还能维持到几时。”

    但是，这一晚，凌烨不仅反击了，还让他变得里外不是人，不论是在宗申集团内部，还是在他母亲那里，都变成了跟凌烨一样的、不靠谱的、心性不定的小孩子。

    一夜回到解放前。

    宗翰想要弄死凌烨的心都有了。

    走出酒庄后，凌烨低声骂了一句：“狗东西！”

    紧接着，他又掏出手机，给还留在宴席上的李知节发消息：“帮我留意着宗翰那狗币。”

    李知节很快回道：“OK。”

    凌贺津也冷了脸，站在阴影处，给罗秘书发了几条信息。

    只有苏荇，一脸呆呆地、茫然的小表情，手里握着那个装戒指的小盒子，不放心地又看了一眼，才再次合上，仍是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这个戒指弄丢的。

    她想，母亲还在的时候，结婚戒指要是丢了，母亲会一声不吭吗？就算她没有注意到，以母亲对这枚戒指的宝贝程度，怎么可能不急急忙忙去找？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车子开过来的时候，凌贺津已经恢复温和的表情，打开车门，让苏荇先上车，然后将白灵送到后面的车子上，说道：“明天我会去看您。”

    白灵点点头：“行。”

    凌贺津又说：“您不必担心，年少时候我都未曾轻视过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孩童。到了这个岁数，只会思虑更多。”

    ——凌贺津在会客室跟宗祎谈了十分钟，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白灵在前面不远处的路灯下面等他，忍不住一愣：“您怎么来了？”

    “凌烨吼的那么大声，我想听不到都难。”

    凌贺津叹息：“那岂不是，刚刚在二楼的，都听到他们起争执了？”

    白灵笑：“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而已，不会有人当回事。”随即话锋一转，“但是闹到找家长，就不是普通的小打小闹了，什么事情值得你浪费十分钟的时间来见宗祎？”

    凌贺津也没有隐瞒，直接说道：“苏荇母亲的结婚戒指，不知道为何，落在了宗翰那里。”

    “落在”。

    这两个字让白灵瞬间变了脸色：“是他？！”

    凌烨坦然点头：“是。”

    一瞬间，白灵惊愕到了极致。

    她活了六十多岁，人生大半辈子，也是大起大落，又生在豪门，什么样的人性龌龊没有见识过？即使如此，白灵也想象不到，那个人会是宗翰。

    “那会儿他才多大啊……”

    苏荇大他十几岁倒不是什么事儿，真爱连种族都可以跨越，何况是年龄？而且，苏荇这么漂亮，性格又好，八岁到八十岁的，就没有不喜欢她的。但凡宗翰那会儿已经满十八周岁了，白灵也不会这么震撼。

    她一直觉得，有底蕴的家庭，教导出来的孩子或许不够优秀，但一定不会挑战法律的底线。果然，还是她过分天真了，对这世界的恶，太过于理想化了。

    “跟年龄无关，这世上，总有天生的恶魔，请您保密。”此时此地，什么都不适合多说，凌贺津又道，“这件事除了你我和帮忙调查的工作人员，没有其他人知晓，宗翰和宗祎也不知道我在调查这件事，寻找证据。而苏荇，她好像已经彻底忘记了。”

    白灵再次瞳孔地震。

    她也知道苏荇那段时间的心理状态极其差，刺伤那名男病人之后，她就开始到韩肃那里接受治疗，都是白灵作为监护人陪同的，那会儿苏母已经病到连下床都很困难了。

    但是苏荇一直掩饰的很好，只要不刺激她，就跟常人毫无异样。后来苏母去世，苏荇也很平静。再加上两人新婚，白灵有意有人多相处，培养一下感情，便独自去了欧洲旅行，得知苏荇重感冒一场，心里反而宽慰不少。

    这种大起大落、历经亲人离世的过程，要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反应，才是最难的。苏荇病过一次，也相当于把积蓄的情绪全都宣泄了出来。

    白灵忽地又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都算是个好消息。”

    “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是到了这会儿，白灵脸上的担忧更加明显：“这件事一天没有结束，我就不可能放心。”

    “很快，我保证。”

    “取证很麻烦？”

    凌贺津摇头：“没有找到任何痕迹，就好像是被专业人士处理掉了。而且从苏荇来到我们家，他也没有任何动静，连跟踪和偶遇都没有。”

    当然，这可能也要归功于苏荇不怎么爱出门，大部分时间都瘫在家里，他们就算想做什么也无从下手。

    白灵忧心忡忡地走了，摇上车窗的时候还在叹气。

    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李知节心不在焉，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了片刻，最终还是跟好兄弟说道：“宗翰那个狗东西，看着眼神儿不太对劲。你们，多注意着点儿。我打听到，他家里好像有精神病史。小道消息，我不确定，你让凌叔叔再查查。”

    凌烨正要上车，看到这条消息陡然僵住。

    身上的高定礼服虽然用的是轻薄面料，但他从脖子到脚后跟都捂得严严实实，少年人体热，在这个季节稍微走动几步，就会感觉到不太舒服的热，但是此刻，凌烨却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寒流袭来。

    他说呢，宗翰这狗币，今天晚上三番五次来找苏荇说话，果然是个变态偏执狂！

    怎么的？还想破镜重圆？

    还是说，这狗比觉得能赢他爸？！不行，他得给他爸找回场子，最好让大家都知道，他爸跟苏荇恩爱着呢，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婚！

    恩爱？恩爱？！

    凌烨突然想起来了，赶紧打开手机，找到一个小时之前加的那个网红的号码，给她发信息：“给你一个赚取流量的大好机会，把老凌跟苏荇亲吻的照片发出去。”

    “标题我都给你想好了——震惊！凌氏集团董事长竟然做出这种事？！寡妇门前秀恩爱，究竟是道德的沦陷还是个人恩怨？！”

    收到消息的网红北极光，顿时瞳孔地震：“？？？？！！！”

    没想到太子爷他竟然是这样的太子爷！

    没被凌董打死，果然是亲生的！

    不是，这十年前的UC风格，难得只有十五岁的太子爷他竟然看过！

    凌烨还在催促她：“快发！也不用说哪个寡妇是谁，把他俩秀恩爱的照片发上去就行了，肯定有人会对照着今晚的名单和发生的事情，推理出来的。”

    北极光：“……”

    寡妇是哪个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相比起来，她更想知道，凌董为什么要去寡妇面前秀恩爱，这个寡妇跟凌董她有什么关系吗？

    崽啊，你这专业坑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