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她身后没有摄像跟着, 祁北墨暗暗松了口气，又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纪初禾嘎嘣将糖咬碎，“看我干嘛？我又不是你俩的孩子。”

    祁北墨：……

    她一出现，原本营造好的氛围荡然无存。

    温棠眼中闪过一抹暗芒, 垂下挂着晶莹泪珠的睫毛, 轻声道：“阿墨。”

    语气中的无助与依赖让祁北墨心脏蓦地一软。

    看着远处往这边走来的谢黎和摄像, 祁北墨闭了闭眼，心中有了决断。

    他喉咙酸涩, 近乎艰难地出口：“你的要求, 我答应了。今天的事, 你就当没听见过。”

    纪初禾“啊呀”一声：“吃糖把耳膜崩碎了, 我怎么什么都听不见了。”

    祁北墨：……

    摄像姗姗来迟，直播间的观众急得不行。

    【走快点啊！我倒要看看禾子半路跳车跑过来干什么！】

    【就堵了两分钟车，你们就跟不上她的速度了？】

    【我靠我看见祁总和温棠了, 他俩真是隐藏情侣啊】

    祁北墨和温棠的隐藏情侣身份曝光，约会任务被破坏。

    纪初禾把情报发到大群里。

    骆亭菲大喜。

    【骆亭菲】：哈哈哈哈哈哈初禾姐，我就说我俩联起手来就是无敌的！

    【骆亭菲】：导演快来宣布我们破坏者的胜利@导演

    【导演】：还有一对隐藏情侣，请破坏者抓紧时间, 提示：最后一个约会任务为互送玫瑰

    【熊雨倩】：怎么还有一对，不会是……

    【骆亭菲】：@谢黎@谢思睿不会是你俩

    【谢思睿】：？

    【笑死我了, 她宁愿相信谢黎和谢思睿会互选, 也不相信纪初禾是隐藏情侣, 这得是多大的信任啊】

    【菲宝：一声姐妹大过天！】

    【等等，最后一个任务是互送玫瑰, 我突然有个想法】

    众人的目光转向纪初禾和谢黎直播间里的玫瑰花田。

    纪初禾走过去, 刚准备拔一朵，目光瞟到了花田边的木牌：

    私摘玫瑰, 罚款一千。

    纪初禾手一缩，从兜里掏出一包用来泡茶的干玫瑰花：“还好我早有准备，给你。”

    【！！！！！】

    【？？？？？】

    【你们？你们！啊啊啊你们俩藏得好深啊！】

    【真狼人还得看你们啊，为了隐藏身份，连自己人都刀】

    摄像提醒：“要互送玫瑰，互送。”

    “这还不简单，”纪初禾冲谢黎伸手，“你从里面掏一个给我就行。”

    谢黎垂睫，瞥了眼她的手心。插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拿出来，握着拳，掌心朝下往她手中放下一样东西。

    “路边买的。”

    一个玫瑰发卡。

    小小的玫瑰花苞点缀在一字夹上，材质晶莹剔透。

    【V家的发卡你说路边买的？几千块的东西你说路边买的？！】

    【杀了我！杀了我给禾黎助助兴！】

    【奶奶！你嗑的cp发糖了！！！】

    【不嗑禾黎枉少年！不嗑禾黎枉中年！不嗑禾黎枉老年！】

    纪初禾眼前一亮：“还是你聪明啊，早知道我也买发卡了，那包干玫瑰花放兜里怪占地方的嘞。”

    【还好我提前静音了，禾子说了什么？】

    【我也静音了，看口型应该是“谢谢你，我很喜欢”】

    【？？？你们cp粉要不要这么离谱，长度都不一样啊】

    【我禾子博学多才用中文说完再用西班牙语印度语说两遍怎么了？】

    谢黎没有反驳她，移开目光，轻轻“嗯”了声。

    回去之后，祁北墨仍旧不肯见她，只不过周一的时候，张简拿了份协议下来。

    “少爷说不算您违约，不用赔付违约金。”

    纪初禾吉祥话脱口而出：“祝他三年抱俩五年抱仨儿孙满堂……”

    “还有一件事，宋经纪人被少爷调给其他艺人了。”

    纪初禾：“不孕不育。”

    张简：……

    纪初禾眯眼：“宋姐被调给谁了？”

    “就是正常的工作调动，公司新签了一个艺人——”

    “温棠？”

    张简额头冒出冷汗，避而不答：“带您的经纪人下午就会到岗，我先上去开会了。”

    通知完，张简一刻不敢停留地离开了办公室。

    没多久，外面传来吵闹声。

    纪初禾推门走出去，只见小宋的办公桌前站了一个矮小精明的男人，此刻正在──

    挖墙脚。

    “我们老板觉得你是个人才，愿意开两倍价钱挖你过去，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福利很好的。”

    小宋大惊：“什么？你们找助理都开十万一个月？”

    对方也大惊：“什么？纪初禾给助理开五万一个月？”

    小宋顶着清澈又愚蠢的眼神点头：“对啊，五万一个月，双休不加班，干得好有绩效，一天三顿下午茶。我来一个月都胖了十斤了。”

    “你们还招人吗？”精明男脱口而出，很快反应过来，他连连咳嗽两声，“纪初禾她也就是现在人气高，但是没有实质性的作品，红不了多久的，你来我们这里，前途一片光明。”

    “你说的对，我们这也就适合那种没什么上进心的，每天躺平吃吃喝喝，一个月拿五万的死工资，没多少晋升空间。”

    小宋说着，从桌子底下掏出早餐没喝完的咖啡，又似不经意地翻开装满零食的柜子，挑挑选选，拿了个辣条递过去：“你看，我们老板没啥通告，我这活都没得干，抽屉里全是零食，不像你们，全是报～表～啊！”

    精明男两行清泪从脸上流下来，口是心非地说：“人，人还是要工作的，不然身体容易变懒。”

    “小宋。”看了半天戏的纪初禾出声，“把他扔出去。”

    小宋从椅子上弹起来，懒散的样子消散殆尽：“好的老板！”

    “诶诶诶，”精明男被拽着衣领往外拖，他连忙抓住门框，“我还有个问题。”

    “你说。”

    他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压低声音问：“你们真的不招人了吗？”

    小宋摆摆手：“不招了不招了，我们工作少，老板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精明男“哦”了声：“那你能辞职吗，让我入职。”

    小宋：？

    小宋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滚出去！”

    他啪的一下将玻璃门关上，哭唧唧地跑去找纪初禾告状。

    “老板！！！”

    小宋推开办公室的门，一个猛子往里扎去。

    纪初禾敏捷地退后。

    小宋一个狗吃屎扑在地上，往前匍匐两步，抱着她的腿哭诉：“老板，他想取代我的位置。”

    纪初禾低头看他，抽了抽脚：“起来。”

    “喔。”小宋爬起来，把对方挖人的事告诉纪初禾，末了表示衷心，“一山不容二虎，一身不事二主，我小宋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我是绝对不会背叛你的，老板！”

    纪初禾瞥他：“对面开两倍工资。”

    小宋义正严辞：“我八千一个月都拿着不安心了，他开一万六我不得吃两口屎啊。”

    纪初禾：……

    “他们福利好，下午茶喝星巴克。”

    小宋：“我就爱蜜雪冰城！”

    “他们吃肯德基不用看星期几。”

    小宋：“我不爱吃，我就爱吃喷射战士套餐，锻炼臀部肌肉。”

    纪初禾斜他一眼，小宋的眼神要多真有多真。

    她想了想：“你要不还是过去，宋姐也过去了。”

    “不要啊老板！”小宋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她的腿嚎：“宋姐已经走了，我怎么能再离开你。那我岂不是成了不忠不义之人，我太奶从小就教导我要从一而终，终——”

    纪初禾：“你去当卧底。”

    “……终，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小宋从地上爬起来，抹干眼泪，有些担忧，忸怩地问：“但是老板，我没干过这种事，万一做不好怎么办？”

    “没事，你正常发挥就行。”

    小宋正常发挥，都够温棠喝一壶的。

    纪初禾对此很放心。

    小宋一听这话，双腿一并，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老板你加我小号，我到时候小号传递消息给你。”

    他拿出手机，亮出好友码。

    纪初禾扫上，短暂的加载过后，微信主页弹出来。

    “月薪三千八整天笑哈哈？！”

    小宋不好意思地挠头：“这是我实习的时候取的名字，我现在就改掉。”

    他赶紧改名，换成了【代号：猎豹】

    纪初禾在小宋的催促下添加了好友，看看他，又看看手机屏幕，半晌后，由衷感叹：“小宋，你真是个人才。”

    “嗯？”小宋疑惑地挠挠头，只知道被夸了很高兴，嘿嘿笑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瓶子，“老板，这是我制作的升级版防狼喷雾，我不在你身边，要是有人想害你，你就对着他喷过去。”

    纪初禾接过来揣兜里，再三保证不会让别人取代他的位置后，小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没多久，办公室的门再度被敲响。

    “宋姐。”

    下午。

    新的经纪人到岗，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戴着眼镜，身形高瘦。

    崔铭。

    原剧情里，宋姐因为网络暴力自杀后，公司给原主安排的新经纪人就是他。

    崔铭是温棠以前的经纪人，两人私下一直有着联系。

    可以说，原主的悲剧下场和他脱不了干系。

    此刻，他穿着整洁的西装，公事公办地介绍完，直奔主题：“宋经纪人和我交接过了，你现在通告太少，为了不浪费综艺积攒起来的人气，我给你接了一个网剧的客串。”

    纪初禾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歧途》快开拍了。”

    “不影响。”崔铭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蒋楷导演的网剧，女四号人设很讨喜，你去客串一下，全部戏份拍完也就两天。”

    没等她拒绝，崔铭拿出手机：“剧本我发你邮箱了，这两天进组。”

    他没多停留，崔铭离开后，纪初禾翻开邮箱接收剧本。

    “这部剧啊。”

    这是部小成本的仙侠剧，纪初禾客串的那个角色有几幕吊威亚的戏份，原剧情里，威亚被人动了手脚，原主刚升到半空，绳子就断了。

    她从高空摔下来，骨折进了医院。给祁北墨打电话，接的人却是温棠。

    【宿主危险系数过高，不建议接取这个剧本】

    纪初禾惊讶：“你还会关心我呢？没事，我不怕危险。”

    【我说你危险系数过高】

    “可以了，闭嘴。”纪初禾摸了摸兜里的喷雾，突然有了个新点子。

    周三。

    纪初禾来到剧组，这剧是个大男主剧，讲述龙傲天男主如何从劣质的杂灵根一路机缘不断最终成为修真界第一大佬的故事。

    女四号是男主的大师姐，在剧中为了救男主被人一箭穿心，最后成为了男主心头不灭的白月光。

    当然，这也不影响最后他佳人在怀。

    原剧情里，这剧扑得一塌糊涂，连带着主演配角都被骂得狗血淋头。

    纪初禾真是佩服崔铭能说出女四是个讨喜角色的话来。

    纪初禾做好妆造出来，绿幕前正在拍摄男女主的对手戏。

    还没轮到她，纪初禾拿出手机坐到一旁等待开拍。

    蒋导走过来，夸道：“纪老师真是认真负责啊，这时候都在看——”

    “……男模直播呢。”

    屏幕上光着上身的帅哥正在擦边。

    纪初禾不慌不忙地点了个赞，态度坦然：“不是站在光里的才叫英雄，光着站在那里的也是。”

    蒋导：……

    他尴尬笑笑：“早就听说纪老师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幸会幸会。”

    纪初禾刷了几个帅哥擦边视频，觉得索然无味，打开了剧本。

    她问：“导演，我觉得剧本太束缚我了，我待会儿能自由发挥吗？”

    蒋导有些犹豫，但是还是点了点头：“行，只要不太脱离剧本。”

    反正他们就一个小成本网剧，纪初禾最近人气这么高，竟然只象征性地收了点片酬，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很快，男女主的戏份结束，工作人员重新造景。

    在这空档，饰演男主的新人走过来打招呼：“纪老师你好，我叫贺潼。”

    他伸出手，纪初禾象征性地跟他握了握。正要抽回来时，贺潼指腹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

    他低下头，压低声音有些轻佻地说：“纪老师比镜头里更漂亮。”

    纪初禾：？

    系统响起警报：【宿主危险系数过高！宿主危险系数过高！】

    纪初禾微微一笑：“你叫河童是？”

    “贺潼。”

    “好的河童，名字不错。”纪初禾拿酒精棉片擦了擦手，“赶紧拍。”

    女四号的戏份是从后往前拍的，今天要拍的这段戏是她带着男主从宗门逃出来，身后追兵紧逼，她为了男主能逃走，孤身留下来与追兵缠斗，最终被穿心而亡。

    工作人员在两人身上系上威亚，找好站位，导演拍板喊：“开始！”

    男主和女四一边狂奔一边回头看向后方。

    “师姐，他们就快追上了，跑快点！”

    贺潼回头想去拉纪初禾，下一秒，那道白色身影从他身边窜过，两条腿甚至都能看出残影。

    贺潼愣了一下，纪初禾回头冲他吼：“傻站着干什么？跑啊！”

    这台词……

    她确实有这台词，只不过是师姐要断后，男主磨蹭不愿意丢下她，师姐一边推他一边撕心裂肺地喊出来的。

    结果被她提前到这里了。

    但是导演也没喊停，贺潼很快反应过来，按照剧本跌倒在地上，喘着气说：“师姐，你快跑，我来断后。”

    纪初禾步子没停：“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贺潼：……

    贺潼放弃了：“导演，纪老师台词不对。”

    “卡！”蒋导不悦地喊停，“纪老师自由发挥，你配合就行，别耽误进度。”

    贺潼咬了咬牙：“抱歉，是我的问题，再来一条。”

    第二次。

    纪初禾前面都按照剧本来。

    男主摔倒在地时，师姐用力将他拽起：“快走，你不能死在这。”

    被揪着衣领快要窒息的贺潼：……

    他真的快死在这了。

    但好在，纪初禾松开了他。他捂着胸口，步子晃了晃：“师姐，你快跑，我来断后。”

    “不行，我是师姐，我答应过师父会护你们周全，你先跑！”

    “可是师姐……”

    纪初禾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还傻站着干什么，跑啊！”

    贺潼一个起飞，被踹出三米远，狗吃屎摔在地上。

    他捂着快裂开的屁股，回头看向纪初禾身上系着的绳索，眼里划过一抹得意的神色。

    “不，师姐！”

    贺潼的台词说出来后，吊着纪初禾的威亚徐徐升起。

    她手伸向腰间，看上去像要拔剑。

    这时候，绳索忽然传来嘎吱的响声。

    【三、二、一】

    断裂的一瞬间，纪初禾抓住绳索，双腿用力一荡，改变了方向朝着地上的贺潼飞去。

    速度快得大家都没来得及反应，只听见砰的一声，纪初禾砸在了贺潼身上。

    她迅速从兜里掏出一个喷雾，对着他眼睛滋去。

    “啊！！！”

    两小时后。

    接到通知的崔铭迅速赶到医院。

    病床上，纪初禾的右脚打着绷带，高高吊起。

    他目光一瞥，松了口气。推开虚掩的门进去，崔铭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纪初禾咬了口苹果：“从威亚上掉下来了。”

    “严不严重？”

    “严重，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你都别给我接通告了，我要静养。”

    “让一让。”护士拿着记录本走进来，“23号床，你可以出院了。”

    “她不是腿受伤了吗？”

    “什么腿受伤了？大脚趾指甲劈了，非要绑这么厚的绷带，另一个送过来的病人严重多了。”

    崔铭一愣：“另一个病人，谁？”

    “叫贺潼，肋骨都差点断了。”护士随口说完，“23床，你真的可以出院了。”

    “我不信。”纪初禾指着自己的脚，“我脚好痛，受了大伤，很严重的。”

    “哪里严重了？”

    纪初禾：“我脚趾都摔出四个缝了，还不严重吗？”

    崔铭白高兴一场，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人的脚本来就有四个脚趾头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