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对方很快就挂断了电话,根本不给沈尘问话的机会。

    放下手机，沈尘眉头皱起，方才短暂的好心情尽数消散。

    这声音很熟悉。

    虽然与对方接触时间不长,但他的声音有一种独特的质感，尾音会比其他人重一些，哪怕平日里面无表情说着官方的话，这一特征都很明显。更何况刚才他情绪激动，说话时语气都带着狠厉，语音特点更加清晰。

    幕后之人居然是徐阳。

    一个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此时一切怪异都说得通了。

    怪不得前些日子在酒店里,他经常能看到沈邢和顾淮站在阳台抽着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虽然每次他过去时他们脸上瞬间便带上了笑容,但依旧掩藏不了笑容背后的忧虑。

    他们在烦恼怎么保护自己。

    门被推开,顾淮拎着一杯水走进来。

    他神情镇定,一点都没有把网上搅得更乱了的自觉，没事人一般递给沈尘一杯水，指了指他的嘴唇，“喝点，你嘴唇都干了。”

    沈尘接过水杯,却没心思喝。

    他直直盯着顾淮看,看得顾淮下意识反思,是不是自己刚才的吃醋太过分了，惹得他不高兴了。

    他要道歉,就见沈尘收回视线，把水杯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我不想等了。”

    “什么？”

    “幕后凶手你查到了，是谁？”

    顾淮这下连笑意都没了。

    他静静的和沈尘的视线对上,意识到沈尘不是在诈他之后，他轻叹一声，坐在床沿，“其实你没必要知道，我们可以……”

    沈尘打断道：“我不想藏在你们身后，做一个无能之人。”

    顾淮还有些纠结。

    “我只有知道了情况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不是吗？”

    空气再次陷入沉寂，两个人对视良久，终于还是顾淮没抗住，“好。”

    靳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在又一次拒绝了娱乐记者想要采访的邀约后，秘书长叹一口气。

    对面，靳修筠冷冷坐在椅子上，埋首处理着工作文件，对外界的各种风言风语毫不在意。

    “靳总，现在外界都在猜测您暗恋沈尘，新闻媒体都快把我的手机打爆了，要不要澄清一下？”

    他调查了一段时间，整个小区都没人提到过见过许医生。靳修筠便想让他回来休息一下再去调查。

    可他回来凳子还没怎么坐热乎呢，突然电话就被打爆了。他这才知道，一向沉稳可靠的靳修筠居然破天荒的用了官方账号公开为沈尘的黑料做澄清，这也就算了，还非要说出那么不清不楚的话，惹人误会。

    再加上那个神秘的Altair出来搅混水，把本来简单的一次澄清弄得一团乱。以至于现在全网都在八卦他们三人的关系，光是自己朋友这几天就有好几个过来问的，弄得他头都大了。

    他怎么可能知道。

    他只是秘书，又不是侦探。

    “他们说的是实话，没什么澄清的。”靳修筠头都没抬，但视线却瞥向手机的方向，顿了片刻才缓慢收回视线。

    他这样已经有些日子了，秘书一开始还看不懂，有一天才突然恍然大悟，他这是在等沈尘电话呢。

    他突然觉得，或许靳修筠主动发了那条澄清的目的就是想让沈尘联系他。

    秘书想劝的话语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特别难受。

    他何曾见过曾经高高在上的靳修筠因为一个男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一点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和寻常男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的心很不是滋味。

    想到网上现在一直拿Altair公开挑衅靳修筠这事调侃，他不由得代入了靳修筠的心情，不由得有些生气，“不过我也真不理解，那个Altair是怎么回事？在网上那么说话不是故意打你的脸吗？他到底是谁啊？难不成是一个蹭热度的？要不要我去派人查一查？”

    他是出于好意，可话音刚落，靳修筠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他手指蜷缩，熟悉的酥麻感直达心脏。

    他当然知道那个Altair是谁。

    他更是亲眼看见过他和沈尘亲密的样子。

    他闭上眼，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两周前他去沈家所看到的画面。

    许久未见的沈尘还是那般恣意，似乎阳光正好，他去时对方正坐在院里晒着太阳。

    他刚要上前，就见沈尘抬起手来摘下枝头上的一朵花，左手中指上银白戒指闪闪发光，晃得他的眼睛都酸涩起来。

    他正怔愣着，就见顾淮从别墅里走出来，笑着喊了声“吃饭了”。

    然后，沈尘将花别在了顾淮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顾淮轻声笑着推着沈尘进了屋。

    再往后，他一整天都没再看到沈尘。

    只记得一直到晚上，顾淮才从家里离开。

    他已经不记得后来他是怎么坐着车回的家了。

    但当时那种从头凉到尾的失落感却久久忘不掉，只要想起，心脏都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喘不上气。

    联想到当时的场面，再加上那独一无二的嚣张语气，Alatir只能是顾淮。

    他声音里带着苦涩，“不用。”

    秘书刚要再说话，就听手里的手机再次响起，他本以为还是媒体，刚想要挂断，却发现是许家人打来的。

    他抬头与靳修筠对视一眼，得到同意后直接点了外放，就听对方声音发虚，带着哭腔。

    “靳总，我实在是没主意了，从上次我家老许失踪后就一直有人跟我们联系，说只要我们不声张不报警，很快就会把他放了。我们想着不伤害老许，就答应了。从那之后，他隔三岔五就会给我们发一张老许的照片，可这已经这么些日子了，不仅老许没被放回来，最近这几天更是直接失去了消息，您说这可怎么办啊，我真是糊涂，怎么就相信了他的话呢，他要是出了事我之后可怎么活啊。”

    靳修筠：“你把照片发过来，然后去报警。”

    “我也想啊，但我害怕，要是真的因为报警而出了事……”

    秘书跟着着急，“在犹豫他只会更危险。”

    那边犹豫了半天，还是擦了擦眼泪，“好。”

    没过多久，她发来几张照片。

    靳修筠直接把照片发给了公司的侦察人员。

    好在，虽然对方反侦察意识很强，但侦查人员还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几个小时后，秘书看着手机上对方传来的地址与大致楼层，惊叫出声，“是之前那个大爷那栋楼！”

    星期天，沈尘一反常态早早穿戴整齐坐在了玄关前，看样子像是在等人。

    沈邢穿着西装，正垂眸边走边打着领带，抬眼看过来时手上动作一顿，“怎么坐在这？不冷吗？”

    沈尘盯着他，“要出差？”

    “今天去隔壁参加个会议，明天回来。”

    沈尘：“我的保镖，你带几个走。”

    沈邢一愣，有些意外，心里一喜，“担心我？放心，没人盯着我，再说我都出差多少次了。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在家也注意安全，有事就跟阿姨说。”

    “徐阳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沈邢闭上嘴，拧着眉看他，“顾淮他……”

    沈尘：“我知道你们为了更好掌握他的行踪才放任他留在公司里。但这无异于在身边安了个定时炸弹，我不放心。”

    他抬手，轻轻整理了一下沈邢的领带，“哪怕是为了我，保护好自己。”

    沈邢不说话了，低头神情柔和注视着他，沈尘从未在沈邢眼里看到过这样的神情，有感动，有心疼，但似乎更多的是愧疚。

    是他这个大哥无能，不仅处理不好事，到了最后还要让弟弟担心。

    这么些日子的相处，沈邢已经差不多了解了沈尘的性子。

    看着沈尘执拗的样子，他知道，如果他不同意，沈尘是绝对不会让他走的。

    “你好好在家等我，我会给你买礼物。”

    沈邢走后，沈尘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有中午吃饭时去了次厨房。

    下午五点，他准时来到玄关。

    脑子里还能回忆起顾淮跟他叙述时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明明很多事情不是他做的，但如今却因为他的穿书，改变了因果，平添了一道劫。

    然而。

    他摸着自己兜里的东西。

    要想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必须去做个了断。

    他推门出去，径直去了沈运国际。

    刚进公司大楼，他便假借落了东西的接口，打发唯一的保镖回去帮他去取。

    因为是在沈邢的公司，保镖也放松了警惕，在目送着沈尘进了电梯后保镖放心的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下一秒，沈尘直接按下顶楼的按钮。

    此时，天台的门大开着，似乎正在欢迎着沈尘的到来。

    沈尘推着轮椅过去，出门的一瞬间，寒风裹挟而来打在脸上，眼睛都很难睁开，沈尘下意识抬手挡了挡，一直到适应了才放下手。

    右前方，一个身影背对着他，他扬起双臂，风吹的白色衬衫衣摆微微扬起，听到身后传来轮椅声，他头也没回。

    “这里景色很美，是不是。”

    沈尘没说话，只是跟着看了看远处逐渐暗下来的天空。

    徐阳继续道：“我一直很好奇她跳下去时究竟在想些什么，所以我只要有空就会穿着她的衣服站在这里，试图去理解她、感受她死前看到了什么，才能让她那么决然的从这跳下去。可我怎么看都想不通，究竟为什么呢？这里多美啊，跳下去多疼啊。”

    “后来我又想，大概是她太过难过，心已经被伤得千疮百孔了，这样的时候，又怎么能注意到远方的景色有多美呢。她只会觉得自己有多惨，多可悲啊。”

    许阳放下手臂，“你说……人在跳楼时会是什么感觉？会不会恐惧，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厌恶自己居然会因为你一个臭虫的话就选择自尽。”

    没人接茬，徐阳似乎觉得没意思，他转过身来，嘴角咧起一丝笑意，“不如你跳下去，替我感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