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赔不起

    “戏剧中，必定有元素能够制造矛盾、显现张力……源于人物行为的无限结果，源于……”（注1）

    《悄悄恋着你》等着排期播出，据田尧透露，齐克视频方面想安排在暑假期间。林济手头只有《战神返乡》一个剧本要忙，干脆回到编剧论坛，在各个帖子里答疑解难。

    “大公鸡”这个账号注册时间虽然短，理论的精深程度却是论坛内公认的，能和他较量一番的只有注册多年的资深用户，可就算如此，在旁观的编剧们眼里，依旧是“大公鸡”的回答更具借鉴性。

    “大公鸡到底是哪位大神？”

    “会不会是顾乐年？感觉不太像。”

    论坛的编剧们虽然都披着马甲，可谁是什么身份大家心里大概都有数，唯独“大公鸡”这个号就像突然冒出来一样，精通理论也就算了，指导旁人写分场更是一套一套的。

    “我写男女主互动的时候，鸡神指点了我一下，剧情立刻就流畅了，谁懂？我的版本很僵，他想的情节巨巨巨丝滑。”

    “我的是历史题材……忽然发现，他怎么什么都会？”

    “捕捉到正在论坛上蹿下跳的鸡哥一只，他在新帖里介绍剧本创作的几大要素。”

    “速把地址发来！”

    对于“大公鸡”的身份，一众编剧们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好奇，可慢慢地，他们发现，“大公鸡”的身影流窜于论坛的各个角落，任何类型的剧本，长剧、正流行的短剧，矛盾点、冲突点，情感升华，虐点、泪点……就没有对方不擅长的东西。

    如果业内出现了这么一位大神，其他人应该早猜到身份才对，可“大公鸡”答疑答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人套出他的身份。主要是对方不参加编剧们的线下聚会，每天固定时间上线，固定时间下线，生活比一般编剧规律得多。

    一众编剧们只得把“大公鸡”的身份往那些成名已久的编剧们身上靠，但那些编剧擅长的题材并没有这么丰富，何况从“大公鸡”言语中透露出的细节来看，对方很懂得把握观众口味，不仅是长剧，就连时下正火爆的短剧也是对方熟悉的领域。

    “这么了解短剧的话，会不会是林济？”

    一位编剧试探地提了一句，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反驳：“林济？不可能。”

    “林济确实对短剧挺了解，可他的资历还是太浅了？我觉得不是他。”

    “我理解林济靠《战神返乡》吸粉了，但说他是大公鸡，emmm……是不是有点高估他的水平了？要夸他，还是等他长剧火了再说。”

    《战神返乡》大爆这事确实让人羡慕，不过同行向来是冤家，在论坛绝大多数编剧眼中，短剧算不上什么正经剧集，林济靠这剧火，无非是走了市场空白的捷径。

    除此之外，许多编剧觉得，林济对肖诚过于苛刻。

    肖诚固然有错，可圈里名声比肖诚差的编剧多了去了，同行之间大多比较包容，像林济这样把同行往死路上逼的是极少数。

    “林济最好祈祷他能一直长红，才有了点热度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人家好不容易就红这么一回，现在不狂，以后哪有机会？”

    看到一群编剧的讨论内容，正想暗搓搓透露自己和“大公鸡”很熟的田尧：“……”

    不说了不说了，让他们猜去，羡慕嫉妒恨去。

    田尧认为自己是个正常人，从正常人的角度来看，林济的做法一点都不过分。

    准确地说，林济其实什么都没干，根本算不上报复肖诚，他只是写了一部叫《战神返乡》的短剧，这部剧刚好火了而已。

    甩锅给小编剧，压榨小编剧的是林济吗？不是，是肖诚。

    给人五千块写一集剧的是林济吗？不是，是肖诚。

    陷入抄袭疑云的是林济吗？自然也不是。

    然而，走投无路到各大电视台去找机会，好不容易找到短剧这个赛道才翻身的那个人是林济。

    《战神返乡》火了之后，林济之前去电视台碰运气的照片也被媒体曝光了，外人只看到林济翻身爆火的好运，却没有想过，万一稻米视频不收短剧呢？万一《战神返乡》连播出的机会也没有呢？

    就因为用了林济，《悄悄恋着你》差点被齐克视频退货，当时的林济差一点就看不到希望了。

    田尧在论坛有账号，他直接发了条帖子，让论坛那群人收收酸味，别太眼红，在一大群人上线喷他之后，田尧又默默甩出一条：

    【上实绩，单集播放量超《战神返乡》的实绩就行，上完再喷，这要求很低？】

    帖子下方立刻清净了。

    田尧很清楚，论坛那群编剧之所以那么爱酸林济，完全是因为实绩比林济差了一大截，事实上，手头项目多到做不完的编剧根本不会成天泡在论坛上，更不会只逮着林济一个人喷。

    纯粹是闲的。

    林济已经属于精力很旺盛的那类编剧了，但在《悄悄恋着你》拍摄期间，他也只是偶尔上上论坛，编剧论坛那几个常年冒泡的ID，田尧看着都眼熟，一看就是在剧组待少了。

    ……

    第二天一睁眼，田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帖子，看看那群人喷到哪一步了。

    结果帖子更新到一半，讨论的内容全换了——

    “不是，肖诚这是……疯了？”

    “破罐子破摔也不是他这样的！”

    “是不是赔偿金的漏洞太大，他堵不住了？”

    田尧顺着帖子的内容去翻微博，就见肖诚的名字喜提热搜榜前三位，他赶紧去敲了林济。

    这大概是肖诚整个编剧生涯热度最高的时候，在这之前，就算他流量不低，和明星们相比仍有差距，想爬上热搜榜前三并不容易。

    现在已经不需要林济假装路人了，热搜榜上骂肖诚的声音比当初骂林济狠多了，因为——肖诚正在发疯一样胡言乱语。

    在他的微博里，肖诚把他所了解的、圈内和他一套模式的编剧们，从开工作室教弟子，弟子负责剧本、自己收钱的，到各处接项目骗定金的，全部被他曝光了个遍。

    他透露的名单覆盖了小半个编剧圈，其中好几位德高望重的圈内前辈都没有逃过一劫。

    肖诚甚至连国影的老师都没放过，说对方负责给自己介绍学生从中抽取中介费，吓得国影连夜出了声明，声称那位老师只是临时在国影教学而已，目前早已和国影解除了合同。

    对《五月初雪》的另外几位编剧，肖诚也没有放过。

    “只由我一个人操纵，这可能吗？赵编剧你给《游侠》剧组写的剧本没过，不仅收了人家的定金，还要了署名权骗了人300万，这是你干出来的事？别再装无辜了。”

    “你们没有和林济说，因为你们是老前辈，在圈子里有头有脸，不想毁了自己前辈的形象，就安排我去说，谁让我是林济的师兄呢？”

    网友们只要蹲一会肖诚的微博，每隔十分钟就能刷出一条新消息。

    就连林济也默默蹲着。

    时至今日，《五月初雪》有关的消息已经很难在林济心中掀起波澜，肖诚也是，他最关心的是八卦，越刺激越好，可以边嗑瓜子边看。

    “有点刺激……”

    “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我此刻的心情——贵圈真乱啊。”

    林济默默问田尧二人：“他到底欠了多少？”

    以肖诚的性格，不至于这么……直白。

    在林济印象中，肖诚是暗搓搓使坏那种性格，他很少冲在前面，都是在背地里鼓捣着坏事。

    “9位数？肖诚一部剧大概可以拿一千万的编剧费，还有分成，他现在待播的没播的加起来差不多这个数。”

    林济：“……”

    同是名编剧，肖诚的收入比他上辈子多得多。

    田尧和闻庆给林济分析，肖诚恐怕看不到东山再起的希望了，他之前接的盘子太多，光是参与的待播剧就有好几部，还有那些正在拍摄中的剧，作为编剧，如果因为他的名声损坏而导致剧组利益受损的话，剧组是有权力找他追偿的。

    肖诚的要价在圈内一向不低，赔偿金必然不可能低，十部剧同时找他赔的话，以他的财力根本赔不起。

    “人不到最后关头，还真是看不出本性。”田尧感慨道，“以前的肖诚多风光啊。”

    剧集播出的那段时间，肖诚的风头比男主角还足，在镜头前永远一副精英编剧的风范，当初《五月初雪》失利，他流着泪替林济道歉，结果现在——

    那副追上谁都要咬上一口的模样，哪有一线编剧的样子？

    “我现在明白了，只有钱能让人发疯……”

    肖诚的意图很好懂，无非就是转移视线。

    他把圈内大大小小的编剧咬出来，总有人愿意掏钱让他闭嘴，而那些不愿意出钱的，对方必然会想各种办法让剧组方面减轻他的压力——比如不再要求赔偿，又比如和他协商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案。

    就像此刻，整个编剧圈因为他一团混乱，论坛里活跃的编剧们都一惊一乍的，唯恐自己曾经被肖诚抓住过把柄。

    把所有人拖下水是最好的选择，在这种情形下，业内同行们批评他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林济从没有想过，肖诚会这么快就选择鱼死网破，肖诚给人留下的印象一向是圆滑会处事，和圈里不少同行的关系都不错，他以为对方至少能撑上一阵。

    “因为他太贪心了。”田尧道，“他要是专心做一部好剧，就算要赔也只是赔一部的钱，可他现在要赔十部，这谁赔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