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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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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郁生春风得意, 几乎是仰着鼻孔踏入房间,他手上的绷带刚拆, 一直等到少主换人的文书下来,才好像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要来看看。

    推门一看,楚郁生便笑了:“我来得巧啊,惊澜堂弟这不是醒着吗?”

    侍从也才发现人确实醒了,消息还是要给长老们上报的,他退出去, 顺便给楚郁生腾出说话空间。

    屋内有凳子,楚郁生也不拉开坐,就这么将手负在背后, 昂首踱步到床前,瞧着楚惊澜的脸。

    即便被萧墨喂了几天二品灵药, 楚惊澜身体依然亏空太重,面色苍白, 平日里就很冷,如今更像个名副其实的冰块了,只不过从坚冰变成了好像一捏就能碎的霜,不足为惧。

    楚郁生心里可没有对救命恩人的感激,他得意的神情藏也不藏, 畅快无比,终于轮到他踩到楚惊澜头上了。

    天才?哈。

    废人!

    “堂弟,你刚醒, 怕还没人告诉你身体情况, 我关心你, 都记着, 我告诉你。”

    楚惊澜看也懒得看他,干脆闭目小憩。

    楚郁生只当他是在逃避,笑意更大了:“碎掉的经脉虽接好,但滞涩难通,若是有灵力温养循环,倒是能治好,但最头疼的是你丹田碎得无法修复,丹田纳不住灵力,没得治啊。”

    “你这一生,最多就只能保住练气初期的修为了。”

    他迫不及待想看到楚惊澜崩裂的表情,天之骄子一朝跌入泥潭,会是什么样,是涕泗横流,还是怨天尤人?是无助痛哭,还是像个傻子一样乞求哀怜?

    他急不可耐看去,盯着楚惊澜的脸,不肯放过他一丝一毫表情,但是——

    但是楚惊澜没有任何表情。

    楚郁生面上的笑一点点收了下来。

    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楚惊澜不为所动,他反倒急了。

    楚郁生:“你不说点什么吗,堂弟?”

    楚惊澜仿佛又睡着了,但楚郁生知道他醒着。

    “你说点什么啊,楚惊澜!”

    从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凭的不就是修为吗,现在废了,废了啊,跟个蝼蚁没什么两样,他为什么不绝望,怎么能一如既往淡然!

    “还有,还有少主之位也归我了,”楚郁生绞尽脑汁想着还有什么能刺激他的,“哦,对,苏家,苏家已经在商议退婚的事了!苏白沫马上就不是你的人了,感想如何啊楚惊澜!”

    楚郁生又急又躁,一个劲儿对着沉默的楚惊澜撒疯,并不知道房间里有双红瞳已经盯了他许久。

    萧墨一双漆黑的眸子已经完全被暗红覆盖,邪性又漂亮,他盯着楚郁生,忽的轻轻开口:“楚惊澜,我替你杀了他怎么样?”

    听楚郁生废话许久都没动静楚惊澜,却因萧墨一句话睁开眼,用余光给了楚郁生一点儿眼神,他没有回答萧墨,只对楚郁生那么大段的诛心之语回了一个字:“滚。”

    楚郁生急红了眼,一把来抓楚惊澜的肩:“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你是个废人了楚惊澜,我才是楚家以后的主子!”

    但他的手刚碰到被褥,还没暗上楚惊澜的肩,就被一下弹开,仿佛有人甩了他一巴掌,力道很大,楚郁生被掀得往后踉跄,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

    “什么,怎么回事!”

    是萧墨。

    他打开了楚郁生,只不过在楚郁生手上留下了点儿红印,但萧墨的手却整个灼烧起来,萧墨蹙眉,低头看去,他白皙的手被直接被灼化成了黑雾,连形体都没法维持了。

    萧墨抿抿唇,虽然明白法则限制自己不准伤人,但没想到一个巴掌都对他反噬这么大。

    ……真疼。

    萧墨动动手腕,将黑雾重新凝成手指,他一声没吭,但放下手时,手指因为疼痛在生理性颤抖。

    楚惊澜看在眼里,话却是对楚郁生说的:“我留下一点护身印也够对付你了,滚。”

    楚郁生捏着泛红的手,惊疑不定在房间里四下看了看,脊背莫名发寒,不由一点点往外退走:“好好,我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

    楚郁生逃也似地滚了,萧墨的眼神一直钉在他身上:“我能帮你杀了他。”

    楚惊澜:“凭你碰一下就自损八百的手?”

    “凭你的身体。”

    萧墨扭过头来,楚惊澜看清了他血色深瞳,心魔没什么表情,但说出的话带着天然蛊惑人心的力量:“我附身在你身上,就能发挥出元婴的修为,杀他绰绰有余。”

    楚惊澜被褥下的手死死抓紧,他一瞬不瞬盯着萧墨的眼睛,冷嘲道:“我如今这样废物的驱壳,你夺舍来有什么用?”

    不知究竟是在嘲讽心魔,还是在嘲讽自己。

    萧墨神色一绷:“说了不是夺舍,是附身。”

    夺舍是剿灭本体意识,当心魔跟驱壳完全融合,修为就会变得跟本体一致,把本体炼化成自己的魔身,从灵体变为真实存在的人。

    附身则是占用,心魔把本体意识撵到角落里,却不消灭,两者共存,这时心魔可以本体的肉身为媒介,在丹田暂时灌注自己灵力,施展自身本事。

    魔族不同于魔修,他们积攒的灵力即便不化成魔气也能用,只不过影响点威力。

    但心魔若强行抢占躯体,会对本体精神和躯体造成不小损耗,除非本体的神识自愿让步,否则每一次对驱壳的争斗,无论谁接管身体,都是两败俱伤。

    楚惊澜明明知道区别,却还这么说,萧墨整个人都绷紧了。

    楚惊澜:“我不可能让别人操控我身体。”

    他即便废了残了,起码还是他自己,如果连身体都被别人掌控,那他还算什么,一缕不该在世间苟延残喘的孤魂吗?

    让防备心极重的人把自己轻易交出去,比一剑杀了他还难。

    萧墨手捏紧成拳:“不止楚郁生这样对你,整个楚家的态度你应该都猜到了,用你时恩威并施,掐着你脖颈命脉,没用了弃如敝屣,他们这么对你,你不生气?”

    楚郁生方才冲进来说那番话,旁人听了都要血压一百八,当事人真能毫无反应?

    “你为什么不气?”

    楚郁生方才狂吠许久,楚惊澜一句话也不想说,但萧墨问上第二遍,楚惊澜被褥底下的手已经掐出血来。

    他深吸口气,胸腔如破风箱被扯着疼,他挣扎着将头微微撑起一点,眼里带着血丝,冰冷又压抑地看向萧墨:“气又如何?”

    萧墨眼中暗红的光流随着他的话流转:“去报仇,去雪恨!凭什么就该你受罪?你不行就我来,身体给我,换我上!”

    “我说了,我、不、会让心魔操控我。”

    楚惊澜撑得辛苦,额上已经开始疼得冒汗,但噙出一个冷笑来:“想诱我心神崩溃然后完全控制我,想都别想。”

    “我没有!”萧墨只觉不可理喻,也怒了,“说了不夺舍!”

    “相信一个生来就是为了杀我的心魔?”楚惊澜咳着笑出了声,“信你是为我着想,我需要一个心魔来帮我吗?”

    他刻意在“心魔”两个字上咬了重音,萧墨愤怒着揪住他领子:“楚惊澜!”

    楚惊澜被萧墨提起来的那一刻,胸腔里压抑的情绪终于到达巅峰,不可遏制迸发而出:“一个废人的壳子你还有什么好惦记的!”

    屋外鸟雀仿佛被怒吼声惊飞,扑扇着翅膀匆匆忙忙逃离,平淡和镇定不过是虚假,不过逼不得已,不过长年累月在面具下无处发泄的真心。

    萧墨抓着他的衣领,离他太近,看清了楚惊澜玉碎的霜雪,看见了下面滚滚岩浆,看见了他破碎但仍存的傲骨。

    楚惊澜自醒来,至始至终没问过自己是不是真成废人一个,他不从旁人这里寻找确切答案,不代表他心里不在乎。

    楚惊澜比谁都难受。

    萧墨一缕发丝垂落在楚惊澜耳边,一时间房中只剩楚惊澜艰难又粗重的呼吸,和压在喉头的咳嗽。

    “我还当你什么都要憋在心里,疼死自己。”萧墨面上的怒意消失了,他轻声道,“这不是能说出来么。”

    萧墨松手,动作轻缓地放下了他。

    背部一接触到床面,楚惊澜的咳嗽便止不住了,咳了个惊天动地,萧墨抱着膝盖在他床榻边蹲坐在地,背靠床边,只留给楚惊澜一个安静的背影。

    片刻后,楚惊澜的咳嗽才慢慢停歇,他本就不多的力气几乎被咳了干净,躺在榻上虚虚望着房梁,半晌的时间都用来平复呼吸。

    也不知过去多久,两道微弱的声音同时在房中响起。

    萧墨/楚惊澜:“……抱歉。”

    两人眼皮一颤,又同时闭了嘴。

    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他们怎么总在奇怪的地方默契呢?

    楚惊澜一时很想抬手挡住自己的眼,但他现在只能动动手指,挪不了整根胳膊,只能被迫接受这耀眼的天光:“……你道什么歉?”

    “我激你的时候,语气重了点。”

    萧墨方才惹楚惊澜说话,本来是看到楚惊澜强忍的模样,知道他肯定把痛和恨硬压在心口,于是想给楚惊澜一个发泄口子,但说着说着,自己情绪也有点上头。

    到底只有十七岁,不是什么千百岁成精的老家伙,哪能做到事事游刃有余呢。

    萧墨抱着胳膊,手指收了又收:“我就是想做点什么……你又道什么歉?”

    光铺在萧墨水色的衣裾上,楚惊澜想起睁眼后看到的萧墨的一举一动,想到他看向楚郁生的眼神,更想到至今两人相处的点滴,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萧墨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背后才传来楚惊澜的声音。

    “……你好像真的在担心我,所以方才有些话,对不起,我也实在是没控制住。”

    萧墨微微睁大眼,一时间一股难言的委屈和欣慰同时冲上心头,惹得他肩膀打颤。

    他知道两人的身份,知道心魔和本体间的鸿沟,也不断提醒自己,无论楚惊澜怎样厌恶自己,都是应该的。

    但人心果然最难测,再会自欺欺人,可当你与一个人朝夕相处,与他敞开心扉,得一段轻松快乐的日子,如果最终却只换得杀意与防备,要说半点不寒心,那是骗人的。

    萧墨抱了抱膝盖,轻声哼了哼:“谁关心你了,反正我是罪大恶极的心魔。”

    楚惊澜居然从中听出了一分委屈,两分埋怨,得是亲近之人间才能表现出的小埋怨。

    在满目疮痍中,他居然想笑一声,但遗憾的是,实在笑不出。

    疼,哪儿都疼,身上疼,心里也疼。

    是啊,他废了,所以旁人敢看他不起,敢趁机落井下石,谁都能来踩踏一脚。

    楚惊澜被褥底下捏紧的手缓缓松开:即便是个废人,他也还要活下去。

    如果从此就一蹶不振,看笑话的是别人,在地狱的是自己。

    被萧墨激将把心里那口郁气泄了,楚惊澜心头虽然仍在滴血,但脑子终于强迫自己往前走,能正常思考了:“我睡了多久?”

    “七天。”

    楚惊澜倒灌了一口凉气,差点又咳起来:“我、咳、我娘……”

    “她暂时没有大碍,院里的药有存余,楚家上下暂时因你吵疯了,没人想起她,她身边有个侍女一直尽心跟着,你的消息还没传进你娘亲耳朵里。”

    楚惊澜微微睁眼,萧墨不转头也知道他什么表情,将下巴轻轻抵在膝盖上:“我现在活动范围是方圆二十里了,知道你肯定记挂她,我就去看了看。”

    楚惊澜悬着的心微微放了下去。

    “……谢谢。”

    “……不要你谢。”

    这句话不是萧墨在赌气,他只是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担不起楚惊澜的谢。

    萧墨眼中的红光消退,恢复了一双清澈的眸子,他最气的时候也想过豁出去算了,但他也知道,楚郁生那等小人能活是因为他姓楚,萧墨才元婴初期,楚家可有两个元婴初期、一个元婴中期的长老,他能杀了楚郁生,却杀不了长老。

    楚惊澜忍到今天,都是因为楚家在他娘身上的禁制。

    可楚惊澜的母亲,宛玉她马上就要……

    萧墨的衣服被自己死死拽出了褶皱。

    这几日里,其实他做了要救宛玉的决定,哪怕系统在他耳边一再说,他都想试试。

    他看到楚惊澜仿佛无生机地躺在那儿,萧墨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看不下去了。

    一而再,再而三,怎么就要如此折磨楚惊澜,人的成长非得如此惨烈吗?

    可他都下定决心了,却在宛玉的剧情上碰了壁。

    无论他怎么算,都是个死局。

    因为宛玉是自己存了死志。

    哪怕楚惊澜同意让他附身,去杀了宛玉剧情中重要角色,也改变不了宛玉的心。

    萧墨在无力中明白,系统说的话是对的。

    所以他不要楚惊澜的谢,他现在只能给楚惊澜一些药,和他说说话而已,救得了什么呢。

    萧墨狠狠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暂时不去想宛玉,闷着声音开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楚惊澜身上没有劲,但他突然也很想说说话,于是慢慢给萧墨说来:“楚家要脸,不会放着我病死,药就算减到一天一顿,也多少会给。而且我、咳,我……”

    后面一个字,他半晌没有说出来,艰难许久,又才慢慢说了下去:“……我废了之后,不会再有人刺杀我,包括楚郁生都更想看我活着受罪,生不如死,我暂无性命之忧。”

    他还清楚某些人必定会把没能救了所有人的事也怪在他头上,但即便找他麻烦,一时也不会在主家下杀手。

    萧墨光是听着,心头又酸了酸,刚才就算手再疼,也该多抽楚郁生两巴掌。

    楚惊澜早知人心,所以把什么都看得分明,他描述的,和楚家的打算分毫不差。

    “我没用了,他们犯不着禁制拘着我娘,虽然跟我计划中差得太多,但我至少可以带她走了,她每日的用药我会再想办法。”

    宛玉每日的用药是一笔大花销,不是一般人家负担得起,萧墨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娘,心颤胆寒,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去,手指抵在床边,声线差点稳不住:“如果她不想跟你走呢?”

    “你担心她神志不清,不肯跟我走?”楚惊澜想岔了,“这不是问题,我能带她走的。”

    萧墨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又慢慢转回身去。

    “我们先去渭城,至于我,当然没人愿意一直当个废人,总要想想办法,如果什么路都走尽了依旧治不好,那时候再说。”

    萧墨知道,只要有机会,楚惊澜终其一生都会寻找恢复修为的路子,绝不放弃,他就是这样的人。

    楚惊澜缓缓将视线挪动,落在背对着他,似乎还在生闷气的心魔身上,嗓音虽然一贯古井不波,但却不再是冬日里寒凉的井泉,只是一汪清淡的水:“我要是真好不了,你会怎么样?”

    你当然会好,萧墨心想,不存在你好不了的情况,所以假设不成立。

    “不知道。”萧墨说,“你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自然跟着你边走边看。”

    楚惊澜发现心魔或许真的不在乎本体这个壳子,真的从未打算夺舍,而且……还不在乎心魔自己会不会消失。

    豁达得完全不像一个魔。

    也幸好他是这样的性子,所以楚惊澜不曾从他眼里看到对自己的怜悯或唏嘘。

    这样就好。

    他不需要任何怜悯。

    萧墨看了看天色:“你身体没好,多休息会儿,睡眠有助于身体恢复。”

    楚惊澜嗯了一声,他侧过身,闭眼前,再对萧墨说了声:“抱歉。”

    萧墨一把拉过他的被子盖上:“睡你!”

    楚惊澜不再强撑,在被褥的温和里闭上了眼。

    这一觉倒是睡得比之前安稳许多。

    楚惊澜苏醒的消息被侍从报上去,家主长老只不咸不淡让人带话好好休息,完全不踏足他的院子。

    楚小十让人送了些药来,被楚惊澜救下的其他世家的人,出于情面也得送礼,但好东西都让楚家扣下了,只意思意思给他的院子匀了一些药材。

    萧墨从商城换的药又给楚惊澜续了两天,二品的灵药也起不了什么效果后才停下,他这一身伤还需得养。

    积分被楚惊澜花掉大头,系统都在叹气,勤俭持家的宿主结果用积分便宜了别人,萧墨只说:“积分本也是从他身上挣来的,花给他,用就用了。”

    萧墨看到侍从们也敢私扣药材时,便出手拿了些药放进包裹里,本来就该是楚惊澜的东西,萧墨的行为都不能算偷,不过是从他们手里抢回来罢了。

    又三天后,楚惊澜勉强能坐起,但无法走动,他急着想恢复行动能力,好安排娘亲的事,他打坐调息,可丹田如今就是个沙漏,即便从周围汇聚来灵力,也根本留不住,反而因为经脉滞涩惹得浑身巨疼。

    比以前多花费二十倍甚至更多的时间,只能得到不如以往一成的调息效果,收效甚微。

    不过既然有效果,哪怕只有一点点,楚惊澜也愿意坚持。

    萧墨看着他浑身冒汗,试着给他丢了个清洁术。

    好在心魔对本体做什么都不受限制,轻松成功,楚惊澜恢复一身干爽,朝萧墨开口要说什么,却立马被萧墨打断:“别和我说谢谢。”

    楚惊澜于是闭上嘴,只用目光看着他。

    萧墨被瞧得不自在,干脆从窗户翻出去,到院子里吹风去了。

    楚惊澜醒来第六天早上,两个侍从捧了衣物进来,这是要出门的准备,萧墨和楚惊澜同时蹙眉。

    侍从的话里没有任何恭敬,眼睛里反而还有戏谑,宛若等待一场好戏:“少爷,苏家来退婚了。”

    楚惊澜完全看透了他们的神情,只冷冷道:“退便退,我知道了。”

    此事完全在他意料之中,掀不起丁点波澜。

    侍从却没有放过他:“但少爷,今日苏家正式上门退婚,家主说,无论如何你必须在场,因此让我们伺候你更衣,好去前堂见人。”

    萧墨瞬间捏紧了手里的笛子,原著不会把这些画面都事无巨细写出来,关于退婚剧情,开场时楚惊澜就已经出现在厅堂中,而今才知道楚惊澜连床也下不了,还非得被逼着去,摆明了就是在折辱人!

    捧衣的侍从说完话,另一个侍从推来一把轮椅:“少爷,时间不早,尽快,若是耽搁了,怕惹家主长老不快。”

    楚惊澜盯着那把轮椅,忽的笑了:“好。”

    他笑意不及眼底,薄凉又讥讽。

    萧墨眼底红光又要透出来:“他们故意的。”

    楚惊澜:“想看,就给他们看。”

    看天之骄子跌入泥潭,看天才成为废人的笑话,可他楚惊澜的笑话,不是那么好看的。

    萧墨知道这些账楚惊澜之后都会找楚家清算,但此时此刻,楚惊澜的确孤立无援。

    萧墨:“我陪你一起。”

    就让他也瞧瞧那些人的嘴脸,看看楚惊澜究竟会被什么样的目光淹没。

    哦对了,苏白沫也会来。

    想用一顿眼泪换楚惊澜记他一辈子?

    萧墨手指轻轻摩挲竹笛,垂着眸子,眼底的暗红又轻又薄——

    他也配?

    旁人看不见萧墨的身影,所以从前楚惊澜绝不在人前和他说话,免得人以为他对着空气讲话,不是傻就是疯。

    但方才给萧墨的回话,他没有避着侍从。

    楚惊澜说这句话时,侍从们当他自言自语,替他整理衣物的那人下意识抬头,却对上了楚惊澜漆黑淬霜的眼,幽如千年积雪,黯如万丈深渊。

    侍从只觉骤然坠入寒潭,浑身发凉,牙关和手指都猛烈颤抖起来,一个手抖,竟把腰带系错了。

    就在刚刚,他还想着一个废物少爷,就剩让大家看看好戏的本事了,什么主子,连下人都不如呢。

    可楚惊澜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噤若寒蝉。

    楚惊澜漆黑深邃的眼珠子盯着他:“怎么,还要我教你怎么系?”

    侍从惊慌垂下头去:“不敢、不敢……”

    他快速收拾好,想来扶楚惊澜上轮椅,楚惊澜却避开侍从的手,自己强撑着,从床榻一点点往轮椅上挪。

    一双其余人看不见的手撑住了他,冰凉,但平稳真实。

    是萧墨。

    楚惊澜没有拒绝这双手,借着萧墨的力,坐到了轮椅上。

    萧墨陪着他一同出了死气沉沉的屋子。

    楚家厅堂上此刻分外热闹,苏家来退婚,楚家的家主长老,还有几房话事人都来了,除了二房,也就是楚惊澜他爹娘不在,嫡系全部来齐。

    楚郁生坐在小辈第一把椅子上,目光时不时看向苏白沫,面上是抑制不住的期待。

    这次不仅是楚惊澜退婚,家里还有帮他争取苏白沫的意思。

    苏白沫的鸳鸯炉鼎体质,众人实在是不想放过。

    因此即便苏家是来退婚,楚家人也是客客气气,场面一派和谐。

    在这样友好的氛围里,侍从推着楚惊澜的轮椅出现在厅堂。

    他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齐聚在他身上。

    不知吩咐备衣的人是什么想法,今日楚惊澜穿着一身绯衣,鲜艳的红本寓意着喜庆好运,但此时只衬得病人面色更加苍白,仿佛碎在那里,勉强拼起一副玉骨。

    楚惊澜穿什么都好看,但在退婚的日子着红,昔日的天才坐着轮椅出来,不少人眼里闪过一抹讥嘲。

    苏白沫满脸哀伤,似乎第一时间就要来他身边,但被苏家人拉住了。

    楚惊澜行动不便,连敷衍的行礼都不想做了,进门后并不说话家主也懒得计较,直入正题:“惊澜,你如今修为大退,难以立足,着实不好耽搁苏少爷,今苏家退婚,情有可原,庚帖收回,退婚书在此,你写下名字就行。”

    萧墨差点笑出声,说什么冠冕堂皇,为苏家考虑,那楚惊澜呢?

    退婚可以,却非要让伤病支离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除了想将楚惊澜最后的颜面折辱殆尽,萧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他眼底暗红的光芒又浮了起来,挨个看过这群面目可憎的人,把他们面孔清晰映在眼底。

    侍从捧上笔墨和退婚书,楚惊澜自打出现后,一个字也没说,神色淡淡提笔写字,半点没有不舍和犹豫。

    只不过他手上没什么力气,下笔很轻,但好在没有颤抖,将“楚惊澜”三个字顺畅写好。

    家主见他不吵不闹,心想还好他知趣,省了不少麻烦事。

    萧墨垂眸看着楚惊澜的字,不如以往铁画银钩,却依然锋利在骨,锐气逼人,萧萧松柏,不被风雨折。

    厅堂内不知是谁低低笑了一声,用自以为低声,但旁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幸好有自知之明。”

    萧墨冷然抬眸,朝说话的人看去。

    那人身旁几人跟着他一起窃笑,萧墨眼神刚微微一动,耳边突然传来楚惊澜的嗓音。

    【好吵】

    【呵,人心薄凉,不过如此】

    【好在没人打扰娘亲】

    刚听到前面两句,萧墨还不觉有异,但很快,楚惊澜的声音源源不断灌入他脑子里,速度快得不像话,一句接一句,甚至有重叠,与其说是声音,不如像意念,前言不搭后语,纷至沓来,如潮水迅速把他淹没。

    萧墨愕然发现楚惊澜根本没有开口!

    心声,我听到的是楚惊澜的心声?

    【得想办法让楚家解开娘身上的禁制】

    楚惊澜所有的心声尽数暴露在萧墨脑子里,但萧墨没有惊喜,只有慌张,手足无措想要阻止,匆忙间,萧墨在识海漂浮中揪出了一个点,他福至心灵,立刻如同按钮般按下去——

    差点把他脑子淹没的声音消失了。

    萧墨缓缓松了口气。

    或许有人觉得能听到别人的心声是个很棒的能力,但当属于他人纷乱的意念不由分说直往你脑子里灌,不疯都算好的,滋味实在难以形容。

    好在萧墨还能控制,掐断了这单方面的联系。

    “系统,”萧墨大约知道源头出在什么地方,“我能听到他的想法,是因为我们现在修为差距过大?”

    系统知道宿主这几天心情不好,除非宿主叫他,否则就安安静静窝着,此时立刻回应:“是的,只要你愿意,楚惊澜的想法时时刻刻都能为你敞开,并且他发现不了,直到他修为追上来。”

    时时刻刻大可不必,萧墨暂时没有用这能力的意思,但他脑子转得快,举一反三,忍不住想:“那等楚惊澜修为高过我,他难道也能窥听我的心声?”

    系统给他解惑:“修为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本体想要窃听你的心声,非常容易被发现。”

    “反之,心魔听本体的想法就要隐蔽些,但等他修为神识都稳固的时候,也能如你刚才那样切断心音。”

    懂了,还是心魔天赋优势,心魔有点本事都是专门针对本体的,要不说是天生仇敌呢,这些本事要是对别人也有用,萧墨早把楚家掀翻了。

    楚惊澜对心魔和系统的交流无知无觉,他在退婚书上写完字,搁下笔,终于说了第一句话:“无事的话我便回房了。”

    家主蹙眉,楚惊澜进门时就不曾跟长辈见礼,他已经宽容一回了,此刻想走,还冷着一张脸,简直不把上座的人放在眼里。

    他正想斥责,却被楚郁生抢了话,他迫不及待插嘴:“堂弟莫慌,接下来要商量我和白沫定亲的事,两家少主联姻,你作为楚家一份子,也该听一听。”

    楚惊澜神情恹淡,而苏白沫听闻刺眼,猛地甩开家里人的手,冲到楚惊澜轮椅前,说哭就哭。

    声泪俱下,哽咽凝噎。

    “惊澜哥哥我不想的,我不想跟你解除婚约的,可我做不了主,他们都逼我放弃你!”

    苏白沫清泪湿了满脸,哭得好不可怜:“但、但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能恢复修为,惊澜哥哥,我等你,多久都等!”

    这话一出,众人面色立刻精彩纷呈,楚郁生脸色瞬间黑如锅底,苏白沫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家的人却是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不动声色,在心里夸苏白沫聪明。

    他们根本看不上楚郁生的修为,并不想联姻,苏白沫说了这话,稍后即便楚家主提起亲事,他们也能装模作样,说心疼自家孩子,尊重他的选择,从而把楚郁生拒了。

    至于等楚惊澜?等不等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吗。

    楚家大长老沉沉开口:“白沫,你尚年轻,可别说些糊涂话。”

    苏家人一掩面:“唉,孩子大了也有自己心事,我倒是为他的情谊感动,我们白沫多知心啊。”

    双方这就演上了。

    明明楚惊澜才是今日一切的伊始,但他却仿佛置身事外,远在云端,垂眸看这一场闹剧。

    周围那些曾经嫉妒他的也好、憎恶他的也罢,今日都化作了高高在上的怜悯、戏谑、讥讽和一些迫不及待的观赏。

    他每一寸骨头,都变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好戏。

    还有苏白沫,唯一一个掉眼泪的人。

    他的眼泪究竟是为谁掉的呢?

    为他楚惊澜,还是为苏白沫自己?

    楚惊澜朝苏白沫面上望去,但刚抬起目光,一个背影却突然横在他眼前,遮蔽了他的眼。

    苏白沫离他三步之遥,而萧墨挡在了他身前。

    那些令人作呕的目光、窃窃的私语,仿佛都被这道水柳般的身影拦在了幽潭之外,流水静深裹浮木,他就是那截被托起来、被裹着的浮木。

    一切污浊恶念都被萧墨沉了下来,让楚惊澜不受其扰。

    楚惊澜眼神不由动了动。

    自打宛玉患上疯病,年幼的他失去仅有的庇护后,楚惊澜便从没想过有人会挡在他身前。

    他以为无论风雨霜雪,合该自己一人扛,理所应当。

    他本就在泥沼里行走,失去了修为,觊觎许久的臭鱼腐虾抓住机会,铺天盖地往他身上砸,恨不能直接把他就地掩埋,要他烂在泥里。

    但居然有人想替他把烂泥拨开。

    楚惊澜嘴角的冷淡凝在冬日的末尾,在萧墨的背影中,竟是化作了初春的清浅。

    苏白沫泪眼婆娑看到他的神情,呆在原地,不可置信。

    ……楚惊澜对着他笑了?

    萧墨正盯着苏白沫一举一动,面若寒霜,见苏白沫忽的呆住,蹙了蹙眉:哭过头哭傻了?

    不,不对,更像是看到什么。

    萧墨挡在这里,能拦着楚惊澜看苏白沫,但不影响苏白沫看楚惊澜,他这幅傻样,多半和楚惊澜有关。

    原著把这场眼泪安排得太重,萧墨心头一跳,唇线绷紧,立刻回头,生怕真能被一盆狗血淋头。

    他回头时不偏不倚,恰好撞上楚惊澜的目光。

    楚惊澜眼里没有苏白沫,只有个不管不顾拦在他身前的心魔。

    萧墨好像在他眼尾捕捉到了一点清风的余韵,但浅的仿佛错觉。

    他听见楚惊澜说:“走。”

    楚郁生也好苏白沫也好,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萧墨徐徐看了楚惊澜一会儿,不放过任何表情,但他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出任何蛛丝马迹,能证明苏白沫的眼泪落到了楚惊澜心上。

    证明不了,所以就不存在?

    这可是读者们翻遍原著,找出来的楚惊澜感情线源头,萧墨不太放心,用余光扫过苏白沫,又盯着楚惊澜的反应。

    楚惊澜不知萧墨在做什么,但他静静等着萧墨的回应。

    而苏白沫则因为楚惊澜方才那一闪而过的笑意,心尖怦然跃动。

    楚惊澜是他见过的最俊美的人,但素来如高山月,可望不可即,从未对他这么笑过,方才那瞬间,仿佛仙人落凡尘,能被碰到了。

    苏白沫心跳如擂鼓,是因为我吗?

    他方才的话不全是虚假,有一点为真,那就是如果楚惊澜真能恢复修为,他愿意和楚惊澜继续。

    楚郁生之流根本比不上楚惊澜一根指头。

    但他不会傻傻只等楚惊澜。

    楚惊澜如今暂时护不了他,他就要寻找能庇护自己的地方,这有什么错,大家肯定都能理解。

    苏白沫以为楚惊澜朝他示好,心里升起点隐秘的欣喜,他没忍住再上前一步,但在这个距离,他发现了一点不协调。

    楚惊澜的目光,好像并非落在他身上。

    可他面前只有自己啊?

    萧墨看见苏白沫凑近的动作,眼皮一跳,也不继续研究了,立刻对楚惊澜说:“好,我们走。”

    就不给苏白沫靠近的机会。

    楚惊澜等到他的回应,自己转动轮椅朝向门口,侍从都还没反应过来,而萧墨在他身后将搭住扶手,借力给楚惊澜,推着他往前。

    厅内楚家和苏家暗自较劲,没人管楚惊澜离去,只有苏白沫呆了呆,跋步追出来,在他身后大喊:“惊澜哥哥!”

    楚惊澜没有回头。

    倒是萧墨回身望了一眼,见苏白沫满脸茫然,泪珠还挂在颊边,脆弱又无辜。

    苏白沫不会明白自己选择的路,将会失去许多许多重要的东西。

    萧墨抬了抬指尖,几丝黑雾越过苏白沫,溜进厅堂,缠住了几个楚家人。

    并非伤害的招式,只是一个标记。

    萧墨在这些人身上闻到了好闻的味道,是只有心魔能闻到的香味。

    暂时不能杀他们,但总得让这些人多少也派上点用场,他之后会去“拜访”这些人。

    这就不用告诉楚惊澜了。

    萧墨眼瞳里荡过隐秘的血红,施施然旋身,一人一魔把厅堂里的吵闹喧嚣都抛在脑后,徐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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