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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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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突然怦怦跳

    “浩子,你冷静点!”赵建压低声音劝说好友。

    孟明朗揽着高长月,赵建死死拦着杨浩,小呆独自站在一旁发蒙,金帅和齐雷一起站在门边,两人心里七上八下,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就这样安静了将近一分钟,杨浩猛烈起伏的胸口慢慢变得平静,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把目光从高长月身上移开,咬着后槽牙看向孟明朗说:“行,你们厉害。你们动手,我忍了,今天这事我一不报警,二不告诉你们教练,可你在冰场上欺负我兄弟那件事,你必须向他道歉!”

    赵建双手环抱在好友胸口,听到这句话,瞬间眼眶一红,慢慢松开手之后背过身去。

    对于这帮运动员来说,赛场如战场,在赛场上不被队友信任的感觉,大家都知道有多委屈,赵建不论有多气,最终想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句“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那天孟明朗究竟为什么不传球,金帅和齐雷也想知道答案,所以在场的人几乎都把目光投在了他身上。

    “我没有欺负他。”孟明朗看着杨浩说完这句话后,转眼看向背对着大家的赵建,“我也没有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那天比赛之前,我不小心撞见你们两个人有说有笑,我怕你在场上拿球,面对曾经关系好的队友会影响你发挥。如果硬要说我错,那我错在对自己太过自信,以至于让队伍在比赛中失利,我要说对不起的不是你,而是整个队伍和教练。”

    “这种事,你怎么不提前跟余教练说呢?”齐雷最先开口问。

    金帅扫了一眼屋内的几人,叹口气说:“如果明朗在比赛前说出这件事,余教练可能不会再让赵建上场,毕竟那是一场踢馆赛,我们输不起。可这样一来,赵建不但会委屈,还会因为教练的不信任而生气。”

    “那打完比赛,为什么还不说呢?要是那天把情况都说明白了,至于一个被停训,一个被撤主力吗?”

    金帅又叹一口气,看向一根筋的齐雷再次解释道:“如果那天下场后,明朗当着那么多队员说出这件事,那么对大家隐瞒自己老东家上门踢馆这件事的赵建,从今以后对他不信任的就不只是教练了,而是我们整个队伍。”

    齐雷似懂非懂,在他的世界里,这些弯弯绕绕实在是太伤脑筋了,他叹了口气,抬高音量说:“那这就是弄明白了的意思,对吗?”

    他这句话主要是问赵建的,一直背对着大家的当事人此时才红着眼睛转身,对孟明朗说:“我隐瞒大家就是怕扯出一堆事情来,没想到让你发现了。当时因为太生气也没仔细想你为什么这么做,既然大家都有错,你也不用道歉了,因为你们今天打了我朋友,我也不会对隐瞒的事情说对不起,咱们之间两清。”

    赵建说完,看了一眼自己的发小之后,转向金帅:“队长,其他人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但你和教练一定要相信我,就算是面对曾经的老东家和从穿纸尿裤开始就一起玩到大的兄弟,在冰场上我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臭小子,”杨浩一听,抬手就往他胸口捶了一拳头,“你以为我会手下留情吗?”

    金帅看着这一幕,心算是落下来了,他回道:“赵建,我可以相信你,可你也应该相信大家才对,如果那天你提前把情况说明,我相信我们整个队伍都会选择相信你的。”

    “嗯,”赵建红着眼眶点点头,“下次我一定提前说。”

    看事情得到解决,齐雷嘿嘿一笑:“赵建,没想到你还有个这么照顾你的兄弟,大家不打不相识,今晚一起吃饭怎么样?”

    打了人总是理亏的,齐雷提出吃饭也算聪明,男生之间的仇恨似乎都是来得快也消得快,有多少好兄弟都是在打打闹闹中一点点建立起感情的。

    可杨浩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他冷冷道:“吃饭没问题,可我这个人活了二十几年,最讨厌那种靠关系走后门的人。孟明朗,你到底是靠什么进国家队的我不想深究,可你必须跟我上冰比一场,你要是赢了,我就退出冰球圈,反正我杨浩打冰球这么多年还挺不进国家队,早就想退出这个圈子了;可你要是输了,就必须退出国家队,因为你没资格待在那个地方。”

    “你这么说就不厚道了。”齐雷出口反驳,“你是俱乐部的职业选手,没人管你私下跟谁打比赛,可我们明朗不一样,他是国家队的队员,不管他能不能赢你,被发现私下打比赛都是要被辞退的。”

    “被不被发现是你们的事情,我只管跟他打一场,”杨浩眼睛直勾勾盯着孟明朗,“你敢不敢?”

    孟明朗硬朗的下颌线动了动:“我跟你打。”

    “明朗!”金帅出声阻止,“都不是小孩子了,事情是打一场比赛那么简单吗?闹什么!”

    “哎呀,别吵了,”高长月听不下去了,她捂着肩膀挣脱开孟明朗的手,上前一步面对发出挑战的人,“我跟你打。”

    杨浩无比蔑视地看她一眼:“你?你握得稳球杆吗?”

    大家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高长月,就连小呆也是一脸震惊,反而身后的孟明朗,饶有兴致地盯着那个矮自己一头的背影。

    “我的意思不是说我跟你打。”高长月理理思路,继续说,“你们两个都打了这么多年冰球,再来比赛多没意思,而且据我所知,一场比赛也不是两个人就能完成的,就算你们想打,也没那么容易,何况还有一条不能私下打比赛的规定。既然这样,不如听听我的建议。”

    杨浩盯着她,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高长月回头看了一眼孟明朗,见他表情平淡,她稳稳神,接着往下说:“我建议你们两个人都找一个没打过冰球的人,比如我,然后双方各自分开训练,一周之后我们负责守门,你们负责打门,哪边进球多算哪边赢。这样你们之间不存在比赛的关系,但其实又能当作一场比赛,怎么样?”

    见杨浩没说话,高长月又补充道:“场地可以由你们选。”

    “这个主意好,”齐雷插话,“两全其美,各不耽搁啊。”

    金帅和赵建都没发表意见,毕竟相较于强逼着孟明朗接受挑战,这个方法无疑是最好的。

    杨浩思考了一会儿,也松口答应:“行,我同意,你呢?”他问孟明朗,高长月也跟着回头去看孟明朗的反应,没想到孟明朗正好也在看着她。

    “我没意见。”他看着她的眼睛说。

    高长月松了一口气,缓缓把目光移开了。

    一场男人之间的矛盾被高长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吃饭肯定是没她的事了,孟明朗和金帅等人打过招呼后,拉着她就要走。

    高长月冲一旁全程呆愣的好友喊道:“小呆,走了!”

    “哦,好……”小呆连忙跟上。

    三人走出场馆,孟明朗环顾了周围的商户,没有药店,随后拉着高长月走到路边试图拦车。

    见他在招手打车,高长月疑惑:“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找地方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想着应该是去医院,高长月没再说什么。小呆一直站在两人身后,表情有些僵硬,拦下的出租车靠边停下,她却没有跟着两人上车。

    高长月回头看一眼:“小呆,你怎么了?上车啊。”

    “长月,我就不陪你了。”小呆边说边帮两人关上车门,“我出来太久,再不回去,奶奶该担心了。”

    眼看司机师傅就要发动车子,高长月不好多说什么,她凑在窗边交代道:“那你自己再打一辆车,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消息。”

    小呆点点头:“嗯,你们也小心,包扎完就尽快回来。”

    车子缓缓发动,倒视镜里的人越来越小,等车开稳后,孟明朗凑过来,两只手拉着她的胳膊说:“把外衣脱了。”

    高长月知道他要看伤口,什么都没说,乖乖脱了外套。外套被扎到的地方只是破了个洞,有一点点血迹渗在上面,可脱掉外套后,里面打底的白色毛衣却被血染红了一片。孟明朗凑近看了两眼,随后轻轻将伤口周围的衣物剥开。

    虽然动作很轻,可怎么说那也是新鲜伤口,高长月还是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才知道疼?”孟明朗没好气地说。

    高长月咬牙回:“你碰它,我肯定疼啊。”

    “要是现在不把周围的杂物清理干净,等会儿血一凝固,粘在伤口上,更有你好受的。”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儿道理,高长月也不还嘴了,默默咬着牙,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

    孟明朗清理完伤口,轻轻帮她把袖子挽起来。她今天穿的毛衣是宽袖的,挽上去之后固定不了,于是他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丝巾,把挽在肩头的毛衣袖子牢牢扎起来。

    丝巾还是之前在丽水河给她包扎膝盖的那一条。

    高长月眉头一皱,问:“我看你好像随身带着,这条丝巾很重要吗?”

    孟明朗帮她把胳膊摆正,示意她不要乱动之后,回:“我们队每个人都有一条,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打比赛的时候大家都会戴在手腕上,是进队的时候教练亲手送的。”

    “你们教练可真像一位老父亲,一个一个给你们这群小崽子标上记号,难道还怕你们走丢了?”

    孟明朗没往下接这个话题,反而问道:“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机灵?”

    “形势所迫啊。”高长月长长叹口气,“我如果不这么干,你打算怎么办?一个人扛着,最后不是被警察抓,就是被国家队辞退吗?”

    孟明朗后脑勺轻轻靠在椅背上,声音沉闷地说道:“我不想动手,可我更不想队长他们为了我受到处罚,如果我一个人离开,可以让大家都舒服,也挺好。”

    “那不行,我和小呆都还没看过你上场比赛呢。”

    “你想看我打比赛?”孟明朗侧过头看她。

    高长月点头应道:“想啊,我们平民老百姓,能认识一个被国家认可的运动员,多不容易。况且你还要打赢你爸,要是今天这事闹大了,你还能安心训练吗?”

    “可最后事情倒是平息了,你却要替我上场比赛,有信心赢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高长月瞟了一眼窗外,“况且不是还有你嘛,你教我,我有信心。”

    孟明朗轻笑一声以作回应,窗外的景物迅速向后退去,高长月心里有许多问题压着,沉甸甸的,一时也找不到新的话题开口,气氛便慢慢冷了下来。

    门窗紧闭的出租车内暖气很足,高长月的头脑也渐渐从整件事中脱离出来,手掌无意间碰到放置在一旁的书包,她突然一惊,急忙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手机。

    未接来电十二个。

    完了,全是培训班老师打来的电话。

    另一边,和两人分别的小呆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方向和他们完全相反。

    走着走着,包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她一跳,低头掏手机的瞬间,没注意到脚下,左脚绊在石阶上,整个人重心不稳,狠狠摔了一跤。

    整个摔跤的过程不足一秒,等小呆反应过来,手机和包里一些细小的东西全部被摔出一米开外,静静躺在地上。

    手机铃声在此时戛然而止,屏幕骤然暗了下去,连让人看清是谁打来电话的机会都没给。

    小呆手脚被摔到麻木,一时之间竟没有力气站起来。她低着头,没忍住啜泣了两声,随后咬着牙爬起来,把那些摔到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捡回包里。

    等她捡起手机的那一秒,来电铃声又一次响了。

    是小兰姐姐打来的电话。

    小呆花了几秒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声音,想让对方听不出自己的低落,可等接通电话,她还来不及开口,听筒那头的人就着急道:“小丫头,你在哪里?你奶奶摔倒了,磕破了头!”

    小呆心里轰隆一声,像被惊雷劈中一般紧紧揪在一起,连声音都在发抖:“为什么?怎么会……”

    “你先别急,听我说,我打了120急救,现在陪奶奶去市三医院,你不要急着过来,先回家取点钱。刚刚出门急,我身上没带现金,你别着急,也别哭,听到没有?”

    “嗯……我……”小呆努力压着哭腔,“我现在回家拿钱……”

    挂掉电话,眼泪夺眶而出,小呆边跑边挥手拦车。坐上出租车,她一路都在哭,哭得司机频频回头看她,最后实在忍不住,开口问:“小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小呆刚想开口,却被眼泪和口水呛住了,她边咳边说:“师傅……我没事,你开快点,求你了……”

    橙蓝相交的出租车疾驶在西岸的二环高速上,那一声压过一声的哭泣被淹没在这个城市的万千杂音中,显得渺小,却也悲怆。

    滨城的寒冬腊月,大雪已经下过三场,正午的太阳高高挂在天空中,温度却依旧很低,巷口的那处小摊上空无一人,只有锅里煮馄饨的水还冒着腾腾热气。

    清风巷狭窄的石板路上,小呆疾跑而过的身影,最终停在一处低矮的铁门前,从包里慌慌张张掏出钥匙开门进去,直奔奶奶的房间,衣柜、床头、枕头和床垫下,统统都找过一遍后,却一分钱都没找到。

    似乎是不相信,她又仔仔细细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找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小兰的电话打来,问到哪里了,小呆终于憋不住,号啕大哭:“小兰姐姐,我找不到……找不到奶奶的钱在哪里……我们没有钱,怎么办……”

    听着哭声,对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别哭,去你的房间找找看,一个大红色、四四方方的旺仔糖盒,看看里面有没有,如果没有,就去你高阿姨的茶室借钱,听到了吗?”

    小呆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直到在她的房间找到那个盒子,看见里面放着两沓厚厚的红色钞票,都分别用白色的条子封着,一沓上面写着“孙女的大学学费”,另一沓上面写着“孙女的嫁妆钱”。

    字写得工工整整,钱也被压得平平整整。

    她再也忍不住了,没办法冷静,一边哭,一边盖上盖子抱着盒子往医院赶去。

    小兰姐姐说,奶奶不识字,更不会写字,有一次奶奶悄悄把她叫到家里,让她帮忙写两张字条,分别用两种不同的颜色来写,之后奶奶自己就能按字迹颜色来分别存钱。

    奶奶说:“我们小呆啊,命苦,爹不在了,娘也不疼,偏偏这孩子生得懂事,知道家里没钱,骗我说自己高考没考上大学,陪我这老婆子在小摊子上一混就快两年了。可现在的生活不像以前,总得有点儿学问才能活得好,听吃馄饨的客人说,现在有一种大学,叫什么……什么成人大学,我听着就适合我孙女,等老婆子我把学费攒够了,就送她去上学,多读书好……”

    奶奶一直都知道,小呆对高长月校服上那枚熠熠生辉的大学校徽有多么憧憬与期待。

    医院,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方,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承受着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有些人能在不久之后走出这块阴霾之地,而有些人却一辈子也走不出去。

    小呆怀里抱着红色的大铁盒,眼神呆滞,整个人缩成一团蹲在墙角处,头顶上方是亮着白光的灯牌,上面印着三个大字:手术中。脑海里走马灯一样晃过今天发生的一切,先是那晚藏着小心思,走时故意忘在孟明朗包里的围巾;然后是早上假借拿东西之名从好友那里要到他的号码;再然后,她离开奶奶,去见那个让她在二十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感到心口发烫的男生……

    她想和他单独见面,她想和他多说两句话,她想离他再近一点点,哪怕只有一丝机会,她也不想每次见面,连一句话都说不上。

    可最终面对那场意外争执,她却像个傻子一样,只会发蒙,而在那些心潮涌动的时刻里,她似乎还忘了某个至关重要的定律。

    原来,觊觎别人的东西,真的会不得善终。

    滨城西岸环境最雅致的一处高档小区正门口,高长月急匆匆推开车门下车,拨出去的电话很久才被接通,她一张口就是道歉:“孙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我早上临时有点儿事,真的很抱歉,没能赶来看孩子们练琴。”

    听筒那边说了什么,孟明朗听不清,他一手拎着她的书包,一手拿着她的外套站在旁边,隔了好几秒,才听她回:“好……那今天早上,我的缺席没影响到孩子们?”

    “好……好,我知道了,谢谢孙老师,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和大家一起工作,谢谢您。”

    挂完电话,高长月深深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愁容。

    孟明朗站在她旁边,把外套盖在她没受伤的那只胳膊上,又拉一半过来,轻轻挡住卷起袖子的那只手,问:“怎么了?”

    “唉,兼职黄了。”

    “还能重新找吗?”

    “应该可以。”高长月顺口一答,眼神环顾一周后,疑惑,“这不是医院啊,我们这是在哪儿?”

    “伤口不是很大,去医院排队挂号浪费时间,去我小叔家,我帮你包扎。”

    孟明朗说着就要拉她进小区,高长月手一缩,避开:“我……我不去,要不找个诊所,随便消消毒,包一下就好了。”

    “我,”孟明朗指指自己,“是学医的,临床医学,专门握手术刀那种,你还怕我害你吗?”

    “倒也不是……”

    硬是没想起来这层身份,果然是运动员的身份先入为主了。

    高长月勉强跟着进去,门开的时候,里面懒洋洋传来一声:“回来了?”

    “嗯。”孟明朗站在玄关处边换拖鞋边问,“小叔,家里有女士拖鞋吗?”

    啥?

    孟楠洛大概反应了几秒,思绪才从美剧的剧情中跳脱出来。他从沙发里探出一颗脑袋,在看清门外还站着一个小姑娘时,急忙爬起来坐正,说:“不……不用换鞋,直接进来,没关系。”

    整个房子的空间面积不算大,不过装修风格偏欧式,看起来简洁大方,地板、厨房和客厅都收拾得很整洁,高长月匆匆扫过一眼,随后乖巧地打招呼:“叔叔好。”

    孟明朗把门外的人迎进来,向屋里的人介绍道:“这是我朋友,高长月,她的手受伤了,我要借用一下你的医药箱。”

    “受伤了呀?”孟楠洛连忙起身,把人扶到沙发边,示意她坐下,“让我瞧瞧。”

    高长月有些拘谨,孟明朗看出来了,所以又向她介绍:“这是我小叔,万英医院你应该知道,滨城胸外科最好的民营医院,他曾经是那里最年轻,也是最权威的主治医师,要不让他给你包扎?”

    “别提!”孟楠洛瞪他一眼,“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没什么可吹嘘的。药箱在我房间的第三个柜子里,你赶紧去拿来给人家小姑娘包扎。”

    高长月心里一阵佩服,难怪他之前说,家里有人从事这一行,原来说的就是他叔叔。

    见孟明朗进了房间,高长月想找点话题聊,就问道:“叔叔,孟明朗的爸爸是不是打冰球很厉害啊?”

    “谁说的,”孟楠洛用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小,“他爸就是我哥,我哥就是万英医院的院长,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一样,哪里有时间打什么冰球。”

    高长月一愣,心里的疑问变得更加杂乱了。

    孟楠洛嘴快,把话说完才察觉不对。这时孟明朗提着药箱从房间出来,听到两人对话,他朝高长月说:“你要问什么,直接问我就可以。”

    高长月看他表情似乎有些凝重,心里在想是不是自己问错问题了,一时也不敢再搭话。

    孟楠洛看两人之间气氛略微不妙,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于是随便找个理由,拿着外套溜出去了。

    屋里顿时只剩下了孟明朗和高长月。孟明朗把药箱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帮她把外套轻轻拿开,随后打开药箱,拿出消毒水、棉签和绷带之类的医用品。

    高长月乖乖把手臂伸过去,孟明朗一边埋头处理她的伤口,一边问:“杨浩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你信吗?”

    “本来是不信,”高长月微微咬着牙,忍痛说,“不过现在有点信了,他说的什么体坛大人物,不会就是你亲生父亲?”

    她这么说,是因为想起孟明朗的那句话:我爸,一个离我很远很远,但同时也很近很近的人,我想在冰场上追逐、战胜他。还有刚刚那位叔叔说的,孟明朗名义上的父亲并不会打冰球,那就说明他想战胜的那个“爸爸”另有其人。

    孟明朗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苦笑着说:“就算是,他也不会让我走后门的,所以什么靠关系进国家队这种瞎话,你就别信了。咱们约一下时间,我带你练练这项冰上运动。”

    “我随时都可以啊,反正兼职也没了,就留一周时间给你。”高长月说。

    孟明朗手上忙着,回一句:“行,一会儿再说。”

    帮她伤口清理消毒的那双手动作轻柔缓慢,她一偏头就能看见他头顶的发旋,之前一直压在心口的那个东西几乎快要破胸而出。

    从打杨浩那一拳开始,到帮金帅他们担责,再到她出现帮众人解围,孟明朗似乎一直在避重就轻。她完全可以感觉到,他在关心她的伤口,关心一周后的那场比赛,对于杨浩说的那句“没爹没妈”,他却从始至终只字未提。

    高长月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出口:“我今天听到了,杨浩说你没有爸妈。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我也是。”

    “我也是”这三个字,在这里说的不是和谁一样喜欢某种食物、某部电视剧那么轻松简单,而是在说,她和他一样,都是这个世上孤独无依的存在。

    那只握着棉签的手顿了一下,良久,孟明朗才闷着声音回:“我知道。”

    知道你和我一样。

    他第一次听见高长月这个名字,是在刚上大一那年,评委宣布入场的声音:八十三号考生,高长月,请入场。

    当时的孟明朗有两个为自己定下的人生目标。

    第一个,是在大学毕业前一定要从业余冰球队冲进国家队;第二个,是和大多数人一样,上大一,交一个女朋友。

    他对女朋友这个角色的形象定位没有很具体,合得来,乖巧懂事,就足够了,所以这一项目标完成起来非常迅速。

    遇见高长月,是在陪女朋友去钢琴考级的那天,他坐在表演教室外的长椅上,听见拐角处传来嘈杂的争吵声。

    听起来稍年长的女声压着怒火说:“你考不考?不考就给我立马出去!”

    “妈,我害怕,我弹不好,我不学琴了,可以吗?我保证,回去一定好好学习,我争取考好大学,我选别的好专业,汉语言、物理、医学都可以,我将来当老师或者医生护士,可以吗?”

    十几岁的女孩,出口的话近乎每个音都在发抖。

    “你听好,我再说一次,就凭你现在的成绩,想考滨艺的表演专业已经是痴人说梦,你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个乐器类的专业,将来我好托人帮你转系,明白吗?”

    女孩沉默了,只有微弱的啜泣声萦绕在墙根边,过了很久,才听见女孩哽咽着说:“难道就因为我不是妈亲生的孩子,您才从来不关心我心里想什么,我想学什么专业,我喜欢什么,我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对,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进去考,从今往后我就没有你这个女儿!”

    穿着花色长裙、妆容精致的中年妇女从角落疾步走出来,从孟明朗身前迅速擦过,头也不回地就要走,眼看人就要走出大门口了,从墙角飞奔出一个一头乌黑长发的女孩,跟着她从他身前擦过。

    女孩跑过去,用近乎跪下的姿势抱住妇女的腿,边哭边说:“我……我考,我去考,您别走……我一定好好考,您别丢下我……”

    孟明朗的心突然就被狠狠刺疼了一下,随着那一声声强压着,却怎么也压不住的哭泣,他的心也一阵阵发紧。

    他在那一瞬间,似乎能看穿那个女孩的心,那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愿意给她一个家的人,再怎么委屈害怕,也不能分开。

    后来场内的评委叫道:“八十三号考生,高长月,请入场。”

    他看见她擦擦眼泪,吸吸鼻涕,站在门口强挤出一个笑容,样子像极了一朵盛开在皑皑白雪中的菟葵花,坚忍、耐寒。

    所以他在被选入国家队的那天,面对上百个球员号,一眼就选中了八十三号。而那段被他列入人生规划的恋情,也以极其快的速度结束在了那个夏日。

    乖巧的女孩对他说:“夏天这么热,可我就是感受不到你爱的温度。”

    那时候他也不懂,恋爱需要什么温度,这个温度又要去哪里找?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他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感觉,高长月说出那句“我也是”时,温软的气息轻轻吐在他的头顶上,他的心脏突然加速跳动,大脑也开始充血,绯红的颜色从脸颊开始蔓延到耳根。

    高长月却毫无察觉,她还惊讶在“我知道”那三个字中,她张大嘴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孟明朗给她的伤口消完毒,用绷带仔细包扎好,然后转过脸回了两个字:“秘密。”

    这个回答显然是满足不了好奇心的,高长月还想追着问,可孟明朗已经在收拾医药箱了,高长月正想着怎么套他的话时,门咔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

    两人一齐回头,然后三个人面面相觑。

    “孟叔,”孟明朗率先开口,“你怎么来了?”

    孟肖也算反应快,边收回目光边说:“听楠洛说你在他这儿,就想着来看看你。这是?”

    孟明朗在心里叹口气,他这个小叔,果然是靠不住,和齐雷一个样,嘴上没个把门的。

    高长月见状立马跟着孟明朗一块儿叫:“叔叔好。”

    “这是我朋友,高长月,”孟明朗介绍道,“出了点小状况,她肩膀受伤了,我带她来包扎一下。”

    说完,他又向高长月介绍:“这是孟叔叔,刚刚我小叔跟你说过的。”

    高长月反应过来,都姓孟,那这应该就是万英医院的院长,孟明朗的养父了。

    “叔叔好。”她十分恭敬地再次向孟肖打了招呼。

    孟肖走过来,似乎是作为医者的本能,他想看看高长月伤势如何。

    就在高长月伸出胳膊的时候,她包里的手机响了,是小呆打来的电话。

    “长月,我奶奶摔倒了,还在手术中,我……我好害怕,你能来吗?”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高长月握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摔得严重吗?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过去……”

    见她要走,孟明朗拉住她说:“我送你过去。”

    孟肖也听出小姑娘怕是遇到急事了,他掏出车钥匙扔给孟明朗:“开车去,小心点。”

    孟明朗接住钥匙,两人急急忙忙出了门。

    市三医院,手术室外。

    小呆已经维持一个姿势,蹲在门口整整一小时四十二分钟了,原本就娇小的身子紧紧缩在一起。高长月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小小的一团身影,和多年前第一次注意到她在水池边洗碗的样子完全一样。

    高长月什么都没说,径直走过去,蹲在小呆面前默默抱住了她。

    红色的大铁盒从她胳膊与大腿之间的缝隙中掉落在地上,哐当一声响,原本就没盖紧的盒子被摔成两半,里面是两张白色的字条和零散的红色钞票,高长月瞥了一眼,看到字条上工整的字迹,心里突然就酸涩到了极点。

    人们都说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可面对那些千篇一律的悲伤,能够切身体会的人却太多太多。

    小呆已经哭不出来了,脸上挂满泪痕,她把下巴轻轻搭在那个令她心安的肩头上,木讷地说:“长月,如果奶奶没挺过来,我该怎么办?”

    高长月拍拍她的背,安抚道:“不会的,奶奶身体这么好,肯定不会有事。”

    那天晚上,滨城下了入冬后的第四场雪,奶奶被推出手术室后直接进了重症监护室,二十四小时监控生命体征,高长月陪小呆守在门口,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早,孟明朗带着早餐来医院探望,两人喝了点白粥,高长月去厕所随便洗了把脸,出来时正好碰上查房。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对门外守着的几人说:“病人体征还算稳定,再观察两天,没什么大问题就可以转回普通病房了。”

    就在大家都松了口气时,医生又补充道:“不过,老人年纪大了,这次好在没有伤到神经,你们平时要小心照顾,这把年纪了,经不起折腾。”

    小呆红着眼睛连忙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没过几分钟,小兰姐姐也来了,看着两个孩子憔悴的样子,她心疼道:“长月,你妈妈在家里炖了鸡汤,你们两个快回去睡一觉,下午把汤打包一份带来,这里换我来守。”

    孟明朗站在一旁,一直没说上什么话,直到这时才插一句:“先回去休息,不然等奶奶醒了,看见你们没精打采的样子,又得担心。”

    听到医生说奶奶没事,高长月整个人松了口气,才发觉自己困得连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小呆看她一眼,说:“长月,你回去睡,我在椅子上躺一会儿就好,我不放心奶奶。”

    高长月看着那双同样充满倦意的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好,我下午再过来,你现在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奶奶醒了,你才能精力满满地陪她说说话。”

    “嗯。”小呆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孟明朗说了一句“我送你”,就跟在高长月身后,两人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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