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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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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雪而来的

    英雄

    在观众席上,齐雷那伙人还没走,小呆站在他们中间,等高长月过去。

    见两人走近,齐雷嘿嘿一笑,打趣道:“‘大表妹’,你这招平手打得好啊,那个什么破赌约,两个都不作数了!”

    “是啊,”金帅搭腔,“我们肯定是不愿意明朗输的,可要是那个杨浩输了,咱们也不忍心让他走,这下打平了好。”

    高长月被夸得有些飘,完全忽略了那句“大表妹”的称呼,她招手让小呆过来自己身边,随后把手搭在好友的肩膀上:“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想到这个办法。”

    几个大男人都笑呵呵地夸道:“厉害,厉害……”

    “你们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孟明朗问金帅。

    齐雷抢着回答:“今天例休啊,教练他们也来了。”

    说着,他伸手往后场指了指。那边正走过来三个人,余思久和杨助教,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姑娘,一副小学生的模样。

    那个小姑娘三两步跳过来,仰着头看孟明朗,发表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还是这个哥哥打得好,进球游刃有余,不像另一位哥哥,打得心急火燎的。”

    余思久出声喝止:“你懂什么,别瞎说!”

    小姑娘撇撇嘴,像是被那声喝止给吓到一样,跑到孟明朗身后躲起来。

    “余小枝,”齐雷逗她,“你认识他是谁吗,你就跑人家身后躲着了?”

    小姑娘气鼓鼓地回:“哼,那我也不躲你背后。”

    孟明朗进队不久,没见过这个孩子,不过齐雷他们跟这个孩子熟,金帅给他介绍道:“这是余教练的女儿,小时候天天来咱们队里玩,不过最近听说成绩不理想,教练不让她出来玩了。”

    被人这么一说,小姑娘顿时面子上过不去,想反驳两句,却看到自家老爹已经走到跟前了,于是乖乖闭上嘴。

    齐雷一看,火上浇油:“怎么都长这么大了,还怕你爸呢?”

    余小枝狠狠瞪他一眼,瞪完又往孟明朗身后缩了缩。

    看两人已经走到跟前,金帅率先招呼道:“余教练、杨助教好。”

    余思久沉着声音“嗯”一声,算是回应。

    杨助教倒是没注意其他人,直接看着孟明朗说:“明朗,没在队里训练,你这个打门的技术,怎么还越来越好了?”

    话刚说完,杨助教包里的手机就响了,他拿出手机走远几步去接电话,不过他那句听起来是夸奖的话,将另外几人的注意力成功拉回了正道。

    齐雷还是发挥了他大嘴巴的技能,大剌剌地问:“教练,您看明朗归队这个事情……”

    高长月和小呆站在一边,两人听到这句话,都莫名有些紧张。这个余教练,高长月之前是见识过他的严厉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让孟明朗继续回去训练。

    金帅见状,连忙从身后探一只手过去,拍拍孟明朗的手臂,示意他说两句。

    孟明朗擦擦手心的汗,说:“教练,对不起,我那天……”

    “不用说了,”余思久沉声打断,“要是事情忙完,就收拾收拾,自己回来,别把训练给落下了。”

    “谢谢教练!”孟明朗神色放松了下来。

    齐雷和金帅在一旁跟着附和道:“谢谢教练!”

    随后两人下意识抬手啪叽啪叽地鼓掌,只是没有其他队员的默契配合,两人拍两下就略微尴尬地停下了。

    高长月深深松了口气,在场的人也都为如今的结果感到满意。

    这时,刚刚走出去接电话的杨助教回来了,他对余思久说:“体委那边来电话,说让你去一趟。”

    “走,”余思久转身走时,还不忘朝孟明朗身后那个小人儿招呼,“小枝,过来!”

    余小枝不情不愿地走出来,试探道:“爸爸,我能和哥哥们玩一会儿吗?”

    “不行,别忘了你早上答应的,看完比赛就回家写作业。”

    “好。”小姑娘噘着嘴,回头冲大伙道别,“哥哥姐姐们再见。”

    高长月和小呆被这声招呼惊了一下,原本以为她们站在角落,一句话没插上,小姑娘应该没注意到她们,没想到走前还能被人叫声“姐姐”,心里甜滋滋的。

    两人笑着挥挥手,算是回应了。

    孟明朗看着身前小姑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便弯腰和她保持平视,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再见,改天记得写完作业再出来玩。”

    小姑娘捂着头跑开,哼唧一声:“你摸我的头,我记住你了。”说完就扭扭捏捏跑远了。

    孟明朗看着她蹦跶到余思久身边,小手自然地往父亲手心里一塞,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消失在场馆中。

    在这一瞬间,孟明朗打心底里觉得,这世间的一切美好,都抵不过那一刻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亲近,那才是亲情该有的样子。就算对那份威严会偶尔感到害怕,可那有什么关系,他是她的父亲,她是他的女儿,他们之间,是相互爱着对方的。

    众人分开时,高长月和小呆被孟明朗留下,说要送两人去医院。

    三人刚出场馆,路对面的一辆黑色轿车里就下来一男一女,女的喊道:“明朗!”

    听到声音,他们都齐齐看过去。高长月认出其中的男性,是前不久碰见过的孟叔叔,他身边的那位应该就是他的妻子了,刚刚在观众席也看到这两人,只是比赛一结束,就没再看见他们了。

    孟明朗回头冲两人说道:“我过去一下,你们先去停车场等我。”

    “要不你别送了,我和小呆打个车走。”高长月说。

    其实高长月现在就是一个穷学生,兼职还“黄”了,如果他真不送,她跟小呆只会去搭公交车。好在孟明朗没当真,他跑出去两步,听到这句话,又停下来说:“等我,很快回来。”

    看着那个再次跑起来的背影,小呆目光往前移过去,定在马路对面的两个中年人身上,问:“他们是谁啊?”

    高长月张张口,最后又犹豫了几秒,才说:“孟明朗的养父母,之前见过一次。”

    “看来那个杨浩说的,都是真的了。”

    “也不全是真的,”高长月拉着好友往停车场走,“靠关系进国家队那点就是假的。”

    小呆跟上去,眉一皱:“我都忘了还有这句话,不过他好可怜。”

    “谁不可怜?你、我,还有路边的流浪猫狗,这世上可怜的东西可太多了,他孟明朗虽然是被收养的,可你看人家养父母多有钱,比咱们好太多太多了。”

    “那不一样。”小呆难得反驳一次,“你和我,好歹身边还有亲人,像我,虽然奶奶年纪大了,可怎么说我也知道我的家在哪儿。但孟明朗就不同,抛开那一层领养关系,他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高长月看着好友摇摇头,笑着岔开话题:“来,我们跳着走,暖和。”

    她差点儿忘了,关于自己的身世,小呆并不知道,包括整个清风巷里,没有人知道她也是被领养的孩子,大家只知道她们家是孤儿寡母,单亲家庭。

    她其实多想说:傻小呆,我也一样啊。

    可滨城冬天的风过于凛冽,有些藏了太久的秘密就像被冷风刮进喉咙,哽住了,没法开口。

    之后两天,高长月帮小呆把奶奶出院的事情忙完,又开始着手找兼职的事情了,毕竟假期还长,总得找点儿事情做。

    可无奈的是,能做的兼职几乎都已经招满了,就连路边发传单的,高长月都去问过,回复都是统一的:目前不需要了,谢谢。

    最后没办法,高长月晃到人才市场,想着能不能捡点漏,只要有人招,她什么都干。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竟然在人才市场的大门口遇见了挂着相机的何玛。

    “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同时发问,完了高长月补一句:“学长,你先说。”

    “我陪一个前辈来这里招聘,”何玛把相机的镜头盖合上,“再顺便拍点照片回去当素材。”

    “你们校报的还需要招聘?”高长月不解道。

    何玛摇头:“不是校报,学校放假了,校报没什么事,我每个假期都在这家新媒体做点兼职,帮忙打打杂什么的。”

    想到他刚刚说来这里招聘,高长月眼睛一亮:“你说你们公司今天在这儿招聘?”

    “是啊。”

    “招全职还是兼职?”

    “全职。”

    “……”

    高长月泄气了。看她这样子,何玛算是反应过来了,他问:“你不是来这儿找兼职的?”

    “对啊,之前我找的地方出了点小意外,没去成,现在再来重新找,人家基本都招满了。”

    “假期求兼职的学生太多了,岗位供不应求啊,”何玛挠头想想,“不然我帮你问问我们人事部的前辈,看看能不能把你要进来。”

    “真的吗?”高长月欣喜一秒,之后立马冷静下来,“可是人家招的是全职,能要我吗?”

    何玛语气轻松道:“试试呗。这种公司部门多,人员也比较杂乱,兼职工这种职位,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那行,就这么说好了,你帮我问,要是我兼职有着落了,下学期我一定帮你在林辛面前多说好话,怎么样?”

    高长月看兼职有希望,顿时眉开眼笑。何玛听她这么说,虽然面上有些难为情,嘴上却答应得迅速:“行,学妹够仗义。”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高长月回到家里等消息。她以为可能要等上个两三天,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何玛就打来电话,说兼职搞定了,当天就可以去报到。

    高长月欣喜若狂,有了这份兼职,她不仅能把剩下的假期填满,还能挣工资补贴下学期的生活开销,而且何玛在电话里也提了一下薪酬,比她之前那份培训班的还要高一点点,这简直是出乎意料的结果。

    小呆把奶奶接回家里之后,好几天没去摆摊了,所以高长月收拾好东西出门,先去了小呆家里,跟好友分享一下好消息。

    小呆听到之后也替她高兴,临别前在她书包里塞了一袋热牛奶,让她路上喝。

    可俗话说得好,天上掉馅饼这种事,存在的可能性基本为零,还有古话说,福祸总相倚。

    高长月去报到之后,十分钟填写完兼职员工的信息采集表,第十一分钟,她就拿到了第一项工作——

    走访某冬奥冠军的故乡,采集信息带回来给前辈们用作撰稿素材。

    这个工作不需要任何的专业知识,带着上级给的一些问题,拿上录音器材,去到目的地只管找人问就好了。

    看她可能还不太了解这份工作的艰苦程度,何玛一脸担忧地拍拍她的肩膀:“学妹,注意身体,快去快回,差不多走访两三户人家,就收工回来。”

    高长月还在摆弄手里的录音器,心不在焉地回一句:“两三家?那不够,我看这问题还挺多的。”

    “你傻,”何玛解释道,“这种话题热度根本就不高,公司里没多少人重视,也就是因为滨城马上要开展冬季冰雪运动大赛了,所以这个压箱底的采访报道才能被翻出来,之前一直没人愿意去实地走访,这下你来了,干苦力的活就分给你了。不是哥对不住你啊,我这边的工作任务早已经分派好了,不然还能陪你一起去。”

    高长月摆摆手:“没事,我来回都车接车送的,打个车还能报销呢,怎么就苦了?”

    “你好好看看你的走访单,”何玛帮忙翻开她手里捧着的文件夹,“冬乌镇,单程六小时车程,还都是盘环山路,你晕不晕车另说,那地方经常封路,天一冷,那雪往山路上一落,能冻起一层冰来。不过听说近年来因为镇上的雪景不错,从外地来旅游的人都爱去,环境好了不少,反正你自己小心点,早去早回。”

    “冬乌镇?”高长月跟着重述了一遍这个地名。

    这地方听起来好熟悉,脑海里又想到何玛刚刚说什么冰雪运动大赛,她突然就想起孟明朗来,想起那道在冰场上矫健敏捷的身影。

    之后,在大脑中一闪而过的,是那天医学院的人工湖和排骨莲藕汤。

    “我外婆最拿手的菜系里,也有这道,有机会带你去尝尝。”

    “可以啊,你外婆也在滨城吗?”

    “没有,她在老家,在冬乌镇。”

    高长月把那份写满三页A4纸的走访单内容仔细看了一遍,当天晚上她有些心绪难平,一直到第二天凌晨,才沉沉睡了三小时。

    出发去冬乌镇之前,她给孟明朗发了一条消息,问:那天来看比赛的那个教练,姓余的那个,他全名叫什么啊?

    可能是她出发得太早,等对方回信息时,她已经出了滨城,大巴车在唯一通往小镇的那条老公路上晃晃悠悠行驶着。

    他回:余思久。怎么了?

    高长月定定地看着这条信息,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手里那张走访单,上面写着的走访人物信息,名字也叫余思久。

    心里某个角落的小小疑团,似乎有了一点点清晰的趋势。她点开输入框,心绪不宁地敷衍一句: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大巴车里坐着十来个人,都各自低头玩着手机,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还有声调慵懒的男性低音吟唱着几首情歌,音量很小,轻轻绕在耳朵边,高长月不觉得吵,反而有浓浓的睡意席卷而来。在她陷入沉睡之后,手里握着的手机叮的一声,提示有新消息。

    屏幕骤然亮起,孟明朗发来消息问:最近在忙什么?

    这条消息在三小时之后都没有得到回复,因为高长月就没醒过,就连途经休息站,其他乘客下车解决个人问题时,她都在车上睡得迷迷糊糊。

    大巴车从休息站开出,大约继续行驶了四十分钟,高长月终于被响起的手机铃声给吵醒。她撑开眼皮,半睁着眼去看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是孟明朗,在上方的通知栏,还有小呆发来的消息:长月,到了之后记得报个平安。

    高长月清醒几秒,这才把电话接通,软绵绵地“喂”了一声。

    “在忙吗?”那边问。

    “没有啊,我在睡觉。”

    “兼职你还想做吗,我帮你问了两家……”

    “忘记跟你说了,我现在就在去工作的路上。”她打断孟明朗的话,“兼职我重新找到一份,是何玛帮忙找的,那天在人才市场……”

    寥寥几句对话戛然而止,大巴车突然一个急刹停下来,高长月的身体因为惯性往前扑去,额头磕在前排的靠背上,她没忍住,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周围乘客都被这突来的一下惊住了,大家愣了几秒之后,开始躁乱。司机回过头来安抚道:“大家别慌,弯道堵车了。”

    听清楚是怎么回事后,高长月稳稳神,发现原本在手里的手机掉在了座位底下,她弯腰捡起,手机还保持在通话中。

    她捡起来重新放在耳边,有些尴尬地解释:“不好意思,司机一个急刹车,我没握住手机,掉地上了。”

    “你去哪里工作?不光有弯道,还堵车?”孟明朗也听到司机说的话了。

    高长月犹豫几秒,她在想该不该说,只是没等她想好,刚刚下车打探情况的司机回来了,他从车外探进头,喊道:“大家拿好自己的东西,先下车等一会儿!”

    正好,她借此当口,急匆匆地把电话给挂断了。

    车上的乘客有几个在嘀嘀咕咕抱怨,但还是按司机说的拿东西下车了。高长月只随身带了一个背包,她随手往肩上一扛,跟着前面的人一起下了车。

    堵车的这段路已经属于冬乌镇的管辖范围,前后的弯道都很大,堵车长龙根本看不到头,大巴车停下没一会儿,后面也跟上了长长的一条尾巴。

    这条路的两边,一边是半山坡,一边是往下延伸的斜坡,都覆盖着厚厚一层雪,不像是一天就能积累成的,可能是连续下过好几场雪,才堆成了这个厚度。

    离开车里的暖气,大伙刚下车没两分钟,就被冻得不行,都开始抱怨司机把车门关上,不让大家上车。

    司机被冤枉,没好气地解释道:“我们的车被堵在弯道上,而且有坡度,路面结着薄薄一层冰,车子停在路面上不走的话,大家再继续坐在车里,万一车滑行了,会很危险。”

    有乘客不相信,吵着要上车,司机最后拗不过,把车门打开了,大伙陆陆续续上车取暖。高长月觉得司机说的话挺有道理,原本是不想上去的,可最后实在是冷得受不了,她跺跺脚上的雪,想上车。

    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跺脚,大概是太过用力,动作幅度过大,手机从她本来就很浅的衣兜里掉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陷进下方斜坡的厚厚白雪中。

    “我的手机……”等她反应过来去找的时候,哪里还看得见什么手机,只有一个被手机砸出的洞,延伸到雪里。

    高长月急着去找,脚下刚往斜坡踏出一步,整个人就滑了一下,险些摔下去,还好站在一旁的司机伸手拉住了她。司机缩着脖子,劝道:“别找了,小姑娘,这雪太厚,下面又是斜坡,你人根本下不去,手机没了可以再买,命可就只有一条。”

    站稳之后,高长月不死心地看了一眼近乎四十五度的斜坡。见她似乎还不打算放弃,车上的人也开始劝道:“哦哟,别要啦,这年头一部手机值多少钱呀,你个小姑娘,小心别把身体伤着了。”

    山风凛冽,四周几乎都被白雪覆盖,高长月最后瞥了一眼那个被手机砸出的小洞,放弃了。

    什么叫福祸相倚,她现在算是明白了。

    路上不时有上前去探路或是探完折返回来的人,高长月听见司机在车外拦着人问:“老哥,问一下,前面出啥事故了?这都半小时了,硬是没挪一下。”

    “塌方了,雪太厚,压着山上的松土,垮了一大片,路都被堵死了。”

    车上的乘客大多都竖起耳朵听着,有耐性不好的,听到这句话后急急躁躁想下车,只是人刚站起来,车身突然猛烈晃动了一下,随后在踩死刹车的情况下,大巴竟然开始缓慢倒退。

    车轮根本没动,大巴是在冰面上直接向坡下滑行!

    车外的司机发现异常,急忙大喊:“都回座位坐好,别乱动!”

    高长月被吓得紧紧屏住呼吸,之前起身的那人也慢慢退回座位坐好。车内鸦雀无声,大巴往后缓慢滑行一段距离,在险些撞上后面一辆车之前停了下来。

    司机见车停下来,连忙跑上前打开车门,说:“大家快拿些取暖的衣服,先下车,不能再待在车上,太危险了,一个一个慢慢下来!”

    被这么一吓,也没人敢待在车上了,都纷纷下了车。有两个和高长月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险些被吓哭了,围在司机身边抖着声音问:“叔叔,能想想办法吗?前面要是走不了,退回去也行啊,我们不退票,也不投诉……”

    司机也焦虑,但还是尽力安抚:“大家都先别着急,这里的情况我已经上报到公司了,我们先等公司那边给出解决方案,况且前面的人早就报警了,消防在赶来的路上……”

    后面还说了些什么,高长月没注意听,她看了一眼前后堵起的车辆,都看不到尽头,他们现在被堵在这里,进不了,也退不了,现在就算消防官兵来了,一时半会儿估计都进不到塌方地点。路两旁三三两两站满了人,大多都不敢再待在车里,毕竟如果发生车辆倒滑,容易造成人员伤亡。

    幸好早上出门前,高满往她包里塞了一条厚厚的羊绒围巾,此时高长月拿出来披在身上,顿时暖和了许多。她走到车的另一侧,在靠山坡那边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站着。

    手机没了,高长月连时间都看不了,她站了一会儿,还是找司机借了手机。已经下午一点半了,照这个时间算,如果没出意外,她应该已经抵达冬乌镇车站了。

    犹豫几秒,高长月还是决定给高满报个平安。电话接通,对面传来茶室里惯有的嘈杂声,那边似乎是在忙,急匆匆问一句:“哪位?”

    “妈,是我。”

    听清楚声音,对面似乎是看了一眼号码,又问:“你的手机呢?”

    “没电关机了,我借别人手机给你打的。”

    “到了?”

    “嗯……”高长月沉吟一会儿,回道,“到了,成功入住酒店,跟你报个平安。”

    “怎么风这么大?住的什么酒店,还有穿堂风啊?”高满问。

    高长月连忙伸出另外一只手遮住手机周围:“是那个什么……酒店里那个暖风机在吹,你耳朵也太好了,这都能听见。”

    对面轻嗤一声,说:“行了,我挂了,你弄完就赶紧回来。”

    “好。”

    高长月把手机还回去,又继续站回那个避风点等着。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大家没把消防官兵等来,倒是等来了大巴公司叫来的农用三轮车,这种车体形小,比四轮的车更灵活一些,拴上防滑链之后,可以抄一条乡间小路绕进冬乌镇。

    只是总共就一辆车,每次只能坐四个人,从这里到冬乌镇,往返一趟要将近两小时。高长月乘坐的这辆大巴上一共十六个人,不是老人就是小孩儿,只有两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冻的,几乎全程都一副要哭的样子。

    实在没办法,高长月主动退到最后一趟,冷得受不了时,就在附近跑跑跳跳。司机从车上拿了几个小凳子下来,等车来第三趟,再拉走四个人之后,才轮到她去坐一会儿。

    最后剩下那两个同龄的小姑娘和司机陪着高长月,四人并排坐在一起,大家中午都没吃东西,现在已经差不多是吃晚饭的时候了,两个小姑娘除了胆小些,人还算善良,把她们包里的食物和水都拿出来分给高长月。

    高长月只要了一个小面包,然后和两个小姑娘分着喝了一瓶水,她们只要再等两小时,等最后一趟车赶回来,就能被解救了。

    天渐渐昏暗,夜幕降临,许多被困住的车主都把车熄了火,只有少数几盏车灯亮着发黄的灯光。在光线的照射下,可以看到空中其实飞着小雪,只是雪花太小太小,落在人身上都难以察觉。

    司机时不时起身去探一下路况,坐在高长月身边的两个小姑娘合盖一件大衣,两人紧紧搂着。

    她想,如果小呆在的话,她们一定也会这样抱着取暖,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有个人陪着,总是好的。

    高长月以前常听巷子里的老人们说,有希望才有盼头,可她们的希望,在司机折返回来,接起电话的一分钟之后破灭了。

    司机朝电话那头嚷道:“什么?车坏在半路?不可能……今晚怎么着都要再找辆车来,我一个大男人无所谓,可这儿还有三个小姑娘呀……想想办法……让公司再想想办法,天太冷了,没办法在外面过夜……”

    断断续续听司机和电话那头的人沟通,听到这里,两个小姑娘之前一直憋着的眼泪唰地一下流了出来。司机最终无奈地挂上电话,回头尴尬地看着坐在小凳子上的三人,特别是两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可他没办法,只能说出同样的说辞:“别着急啊,公司那边在想办法了。”

    一句话说过太多次,就失去了它的意义和作用。

    高长月坐在小凳子上,心里一片凄凉,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用双手裹紧了身上的围巾,再把膝盖屈起来裹进去,没有人知道她双脚都已经冻到麻木了。

    此时四周完全黑了下去,有些实在受不住冻的,抱着侥幸心理,躲进车里取暖。山风呼啸,霜雪交加,高长月低着头,在两个小姑娘的抽泣声外,听到另外一道声音。

    窸窸窣窣的咯吱声由远及近,高长月还来不及抬头去探寻声音的来源,一束微光突然从不远处射来,落在她身上,随后又移到她脚下的方寸雪白上。

    很久很久以后,如果高长月再回想起这段经历,寒冷、饥饿和凛冽的山风都已经被抛诸脑后,她唯一记得的是,只有那一刻,他举着手电筒一步一个脚印蹒跚而来的样子。在她的世界里,那道穿着笨重棉服的身影就像驾着七彩祥云的英雄,能瞬间灼热她的内心,所以她脑袋发了蒙,张张嘴,却没有问他怎么来了,而是问:“你从哪里来?”

    走近的人轻笑出声,嘴里呼出的白色雾气瞬间被山间的风撕裂,他顺着她的话茬,反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漏了一个问题,比如‘要到哪里去’?”

    高长月愣了几秒,才瞬间跟上他的思路,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笑了。

    孟明朗从带来的背包里掏出一个被压缩的小包,打开之后,竟然是一件能把人从头盖到脚的防寒服,和他身上的是同款。高长月快速套在身上,穿上之后,感觉风被隔绝在了体外。

    “手机为什么关机?”他问。

    此时高长月身上暖和了不少,看孟明朗在弯腰收拾她的包,她解释“不小心掉山坡下,没找着”之后,岔开话题:“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问了何玛。”孟明朗拍拍她包上落着的不知是雪还是冰碴的东西,又补充,“这段路的路况已经上新闻了,前面塌方,围困了不少人。”

    “那你还来?”

    “我不来,你是打算在这里过夜吗?”

    高长月被呛了声,之后解释道:“之前说来接我们的车好像坏在路上了,大巴上就剩下我们四个人,这么说,你有办法带我们出去?”

    听到提到自己,两个小姑娘殷切的目光直直看过来,司机师傅现在不敢搭话,毕竟是自己后备力量不给力。

    孟明朗把两个包都背在身上,目光扫过另外三个人,深思之后说:“应该可以,不过可能要挤一下。”

    “没事,没事。”其中一个小姑娘立马拉着朋友站起来,“我可以抱着她,不占地儿。”

    “走。”孟明朗说着,就抬脚往坡上走。

    高长月招呼司机和两个小姑娘跟上,一行人没走几分钟,就到了那条宽度只够一辆三轮车单向行驶的路口,远处一辆车慢慢地颠簸而来。

    “嘿,朗哥!”车上下来一个人,冲孟明朗招呼道,“快上车,这天也太冷了。”

    听声音是个年轻人,穿着黑色的厚重羽绒服,头上戴着绒帽子,脸被围巾遮住了大半。高长月没怎么仔细看,她趁孟明朗上前打招呼的空隙,把两个小姑娘和司机都领上车了。

    小伙回头看了一眼敞篷的车后座,说:“你们得挤一下,车小,换其他车也开不上道,委屈一下啊。”

    大巴司机这时才找到话头,回道:“能走就知足了,挤不挤的无所谓。我们还得感谢你,这大晚上,能来这儿接人,世上还是好人多啊。”说着说着,就感叹上了。

    高长月忙着给孟明朗让位置,顾不上插话,等孟明朗上车坐稳后,小伙一拉手刹,三轮车缓缓开动。

    车子正式上道,小伙才嘿嘿一笑:“那是,我朗哥在这儿,多晚都得来接啊。”

    大巴司机还想接话,孟明朗开口:“好好开车,天黑路滑,小心点。”

    小伙在前头应声“好嘞”,之后四周只剩下三轮车开动的突突声,对面两个小姑娘被冷风吹到发抖,高长月把盖在腿上的围巾递过去,给两人挡挡风。

    借着夜幕微光,她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莫名地感觉他好像情绪并不高,一路上没人再说话。

    三轮车进入小镇之后,小伙找了一个容易打到车的路口,把司机和两个小姑娘放下车。三人对他们连声道谢,孟明朗只应了两声“不客气”,倒是小伙和那个大巴司机又客套寒暄了一会儿,才上车发动。

    “朗哥,接下来去哪儿?”小伙问。

    “我在网上订了酒店,”高长月出声回答,“可是……我手机掉了,忘了是哪家……”

    小伙回头瞅她一眼:“姐,就算你手机没掉,现在过去恐怕也住不上了,今天出镇子的路被堵了,很多游客滞留在这里,咱们这地方,本来就比较落后,酒店也不多,所以今天晚上是家家爆满啊。”

    “那怎么办?堵在路上没地方睡觉,现在来镇上了,还是没地方住。”高长月愁眉苦脸。

    “放心,有我朗哥在,是不会让你没地方住的。”

    孟明朗一听,默默回一句:“巧了,今晚我也没地方住。”

    小伙哈哈一笑,说:“那要不,去我那儿凑合一晚?”

    “你就一个单间,不方便。”孟明朗裹裹衣服,交代说,“去医院。”

    高长月不解:“去医院干吗?”

    蹭床位?还能这样吗?

    没有人回应她的疑问,孟明朗似乎是困了,裹紧胸前的衣服,眼睛闭着,嘴巴抿成一条线。

    见孟明朗没回答,开车的小伙一边掉头,一边说:“姐,塌方那地方,估计明天一早就能疏通了,等困在镇上的人都出去,酒店收拾出来,你就能上酒店住了,今晚就先跟我朗哥一起到医院凑合凑合。”

    小伙子是聪明人,从孟明朗寥寥几个眼神里,就知道他对这姑娘和别人不同,自然就把两人当成一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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