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跑路

    暮江吟数次抬手， 又数次放下。

    轩辕鸿留下的刻刀也没有合适的，他只能够再次陷入发呆。

    但这次发呆，被蜃玄及时发现了。

    蜃玄催促道：“主人， 只剩最后一点了， 怎么不继续？”

    蜃玄还是个童子龙，他不懂。

    倒是狴犴，虽然是个宝宝，但却是个在尚未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见多识广的宝宝。

    它默默的捞住蜃玄， 把他拖出了房间，完了还很体贴的用毛呼呼的爪子把房间门给关上。

    狴犴：“主人放心，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也什么都不知道。”

    暮江吟：……

    尽管房间中空无一人， 暮江吟还是下不去手。

    他给云离玖的腰间裹上破碎的衣衫， 决定先去找轩辕鸿解决点周边问题。

    轩辕鸿正在他自己的房中看书， 见暮江吟来了， 颇为惊讶：“这么快就做好了？”

    暮江吟问：“有酒吗？”

    酒壮怂人胆， 一杯酒下肚， 云离玖算个毛线！

    轩辕鸿并不饮酒， 他在储物袋找了半天，终于翻出三百多年前装入储物袋的陈酿。

    “这是我往年游历人间时， 遇到的’烈霞焰‘，暮道友不嫌弃的话， 可以尝尝。”

    暮江吟喝了一小口， 十分辣舌， 竟是烈酒中烈酒， 味道比魔界的“心魔冢”差多了。

    他咳了两声：“你能答应我件事么？”

    轩辕鸿微怔：“什么？”

    “不要把我的藏身地点透露给云离玖。”

    轩辕鸿迟疑了片刻：“万一他逼问我呢？”

    暮江吟没去回答， 他自顾自继续说：“每年今日， 就是你给我送货的时间。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云离玖。”

    轩辕鸿迟疑道：“暮道友当真……准备不辞而别？”

    暮江吟吞下一杯烈霞焰：“是！今夜三更，还请大太子送我前去北冥浮山。”

    他如今只有元婴期，无法突破三界结界独自前去北冥，这事儿只有拜托轩辕鸿。

    轩辕鸿沉默了，他想要做最后的努力劝说对方。

    却听暮江吟说道：“若是你反悔，或者答应我的事情没做到，我就会主动去找云离玖。”

    轩辕鸿微怔。

    暮江吟继续：“找到他后，就告诉他我喜欢的人叫轩辕鸿。我想你肯定不希望发生这种事儿。”

    ****

    暮江吟提着剩下的半瓶烈霞焰回了房。

    果然是酒壮怂人胆，他这次毫不犹豫扯开了人偶腰间的碎衫。

    甚至因为壮了胆，他还能够抱着胳膊，摸着下巴欣赏了一会儿，这才开始做最后的部件。

    他没有合适的刻刀，就用手上。

    暮江吟觉得应该尽量给云离玖做的大一点，男人都喜欢这个。

    暮江吟开始按照自己的想象做太字那一点，做着做着眼睛都有些发花。

    烈霞焰太烈了，熏得他眼中醉意朦胧，细节都不好把握。

    而且似乎也过于粗犷了，比婴儿的头都大，暮江吟觉得这样子的话云离玖大概还是会追杀自己。

    于是他干脆再灌了一口，头昏脑重走到画卷前，对着画卷中的云离玖笑：“对不起，我的想象力有限，还是写实点比较好。你别怪我唐突，我也是为了你以后的幸福生活着想。”

    暮江吟人影晃动，直接魂魄进入画卷，附身在火柴人身上。

    云离玖本来在院子里拉着火柴人看天，此刻陡然感受到一股灵力波动。

    他扭头去看身侧的火柴人，发现这个奇怪的人正在发生奇特地变化。

    几根简单的线条上，多了些虚影。

    虚影渐渐清晰，竟是暮江吟嘴角微翘，眼眸带笑的模样。

    云离玖的心脏突兀跳漏了半拍。

    暮江吟很干脆，更直接，他抓住云离玖的手，问：“你那里什么尺寸？”

    云离玖愣了愣：“什么？？”

    暮江吟上前一步，他因为醉的厉害，又用着火柴人的身体，脚步不稳，直接跌倒在云离玖的怀里。

    他扯着云离玖整齐的衣领，凑到他耳边，声音带着暗哑：“告诉我，我想知道……”

    云离玖的眼眸沉了沉，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暮江吟，在一瞬间，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云离玖只觉得心在乱跳，低头看怀里的人，只看见他眼眸迷离，薄唇嫣红。

    云离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真的……想知道？”

    暮江吟抬头，隔得太近了，连云离玖脸上的纹路都看的一清二楚。

    暮江吟点点头：“能告诉我吗？”

    暮江吟因为醉酒，脸色微红。

    双眸布满了水汽，淡淡的酒香透入云离玖的鼻腔。

    为了防止站立不稳，他的手更是趁势勾着云离玖的脖子，整个身体几乎瘫倒在云离玖怀里。

    云离玖的气息陡然粗重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只是灵体，但云离玖就是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在朝着某个地方聚集。

    云离玖内心深处涌起某种不可言说的渴望，很快，那渴望便汇聚成两个坚定有力的字：要他！

    想要他！

    （审核员大大，这里没有描写，以后也没有了。）

    云离玖一把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抱进了屋内。

    ****

    云离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一切都是那么诡丽。

    他想不起梦中的太多细节，只记得在梦中，自己似乎可以看穿人心，特别是身边那个奇怪的人的心。

    那个人的心上，写着“人活着就是为了云离玖”。

    他和那个奇怪的人一起生活，和他同吃同睡，一起看太阳升起，一同见晚霞漫天。

    他想要知道这个奇怪的人是哪里来的。

    他觉得这个人可能不属于梦中的世界，他抬头看天，想要看穿这个奇怪的人的来历。

    但他什么都看不透。

    梦中的这个人，一直跟在自己身旁，一直说要帮自己解魔魇，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但云离玖很清醒，他无数次拒绝了身边这个奇怪的人，甚至为了拒绝对方，他都没有休息过。

    他不想连累旁人。

    直到有一天，自己能够看穿的这个人，突然变了。

    那个人的心再也看不见，但他的脸庞却变得无比清晰。

    那人倒在自己怀里，带着淡淡的酒气，低声笑问。

    云离玖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又什么都不明白。

    他只是知道，自己的心脏在这个人靠近时，不受控制的跳动。

    他只是看见，在这个人靠近自己的时候，内心深处涌动的一股股狂潮。

    然后，他抱了他。

    而且不止一次。

    最后，他终于筋疲力竭，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这是他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后第一次沉睡。

    进入梦乡之前，云离玖还笑着握住那人的手：“别闹……你还没量够么？”

    那人低低地嗯了声，似乎说了句什么，但云离玖没听清。

    他彻底沉入了梦境。

    梦境中，似乎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叫喊。

    他觉得自己身体忽冷忽热，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在疼痛。

    那是魔魇又来折磨他了。

    云离玖对于这种折磨很熟悉，他在梦中咬着牙，默不作声的抗争着。

    但这一次不一样。

    他的额头似乎被放了根木棍，很粗糙的那种。

    随即，那种疼痛和折磨，仿佛流水般，从他的身上流逝。

    这个过程很快，快到他都尚未从梦中醒来，就已经结束。

    云离玖前所未有的轻松，舒畅。

    他获得了长久以来不曾有过的安宁。

    他做了个美梦。

    梦中，自己还是那个天才少年，朋友都在身侧，天纵英才骄傲一世，从来未曾失去过什么。

    随即，他在梦中听见了两个字——魔界。

    一阵疼痛陡然袭击了这个美梦，他一开始以为是魔魇发作，但很快，他发现那不是。

    疼得地方是心脏。

    记忆如同破冰的湖，从湖底翻涌而出。

    将他之前模模糊糊的印象，支离破碎的梦境，以及那个怪异的有着火柴人的梦，全部都翻涌出来，清楚明白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突兀地，他睁开了眼。

    在一场大梦后，他终于再次用眼睛，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他站在一个房间里。

    房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

    床上是支离破碎的残躯，残躯上的还魂盏已灭。

    而桌上，零落着雪白色的玉片，和一柄刻刀。

    他运转灵力，灵力充沛。

    他探查灵识，灵识完好。

    他动了动手脚，那种无时无刻，骨缝中传来的隐隐疼痛，已经消失不见。

    他的魔魇，缠绕他多年，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魔魇，就此完全祛除！

    云离玖惊喜交加，脱口而出：“阿吟！”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房间门被从外打开。

    进来的人都是他的老朋友。

    轩辕鸿、岂无衣、绛若华……

    云离玖微微蹙眉，他唤：“阿吟？”

    没有人答应。

    云离玖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低头看自己。

    他身上穿了件玄色的衣衫，是暮江吟常穿的那套。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胸口完好，很坚实。

    可他却分明感觉到了，胸腔内，仿佛被人挖空了一样，呼啸的风穿过那巨大的空洞，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人呢……他人呢？”云离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他不想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任何人面前。

    他甚至稍稍侧身，将自己的心口隐藏起来。

    但心口的空洞还在扩散，不仅空，还痛。

    是和魔魇完全不同的疼，是那种近乎让人窒息的闷痛。

    “走了。”绛若华首先开口，“他吸了你的魔魇后说很累，要去休息。我们都没去打扰他，但没想到他趁着这个机会偷偷跑掉了。”

    仿佛山峦轰然崩塌，仿佛海水倒灌人间。云离玖觉得耳旁都在嗡嗡作响。

    暮江吟帮自己吸了魔魇！

    云离玖努力让自己不要露出异样，但他难以站立，他只能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偷偷伸出手撑住桌面。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发现自己喉咙疼的厉害，根本没法说话，甚至连呼吸都那么困难。

    他运转灵力，强逼自己不要失态。

    但他做不到。

    他只能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很久很久，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他才能够勉强用沙哑的声音问：“他去了哪里？”

    轩辕鸿沉默了片刻，终于指了指桌上那柄刻刀。

    云离玖拿起刻刀，刻刀上的简单结界立刻破碎，露出下面的薄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