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李知节很快反应过来, 又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之前不说？”

    “前几天才确定。”宗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我偷听到的，本来就没打算声张。但是我悄悄走开的时候, 碰到他的生活助理了，那个死人一样的钟良, 当时他看我的眼神, 就像在看一具尸体。”

    担惊受怕了好几天, 宗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今天早上看到凌烨来参加月考，顿时觉得, 这是个跟凌贺津投诚的好机会啊！

    “你们不知道，宗翰他就是个疯子！平时我哪敢惹他？这次真的是意外，但疯子根本没办法沟通，他肯定不会信我，就算我发誓不会说出去，他也会疑神疑鬼，早晚都得让我疯了或者死了他才放心！”

    宗晖说着, 牙齿不自觉地打颤。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说的话。

    凌烨尤其茫然，现在回想起来, 他对宗翰的印象就是, 非常恶心非常虚假的一个人，看到他都想吐, 但他究竟做过什么，让自己如此厌恶, 记忆里却是一片空白。

    不可能啊，他又不是苏荇那种靠第六感将人定性为好坏的唯心主义, 他一向讲事实，宗翰必定是在什么时候坐了让他非常厌恶的事情，才会给他留下这么深刻的、不是好东西的印象。

    当然，肯定不是宗翰被人称为“小凌董”这种滑稽的事情。

    这又不是宗翰自封的，凌烨要讨厌，也是讨厌拿宗翰类比他爸的人。

    但他对宗翰被冠以“疯子”这个称号，又觉得莫名地贴合。

    想不明白，凌烨也没有继续执着，反而问道：“说说你当时都偷听到了什么？”

    “我本来是去公司找我爸的，他的办公室就在我姑姑的隔壁，他不在，我就拿了咖啡杯去茶水间刷杯子，路过我姑姑办公室，门没关严实，我就听到他们正在说苏荇。”

    一开始他是不知道的，只听到姑姑说了一句：“就为了一个女人，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宗晖的八卦之魂顿时燃烧起来，不自觉地就去听。

    宗翰轻笑一声：“什么样子？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好吗？不是你所期望的继承人的样子吗？”

    宗祎十分无奈，不跟他争执，只是劝道：“她已经结婚了，就别再惦记她了好不好？你是宗申集团的继承人，将来整个宗申集团都是你的，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她比你大那么多岁，等你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她都是高龄产妇了！”

    “我在乎？”宗翰漫不经心地回复他母亲，“别再拿年纪说事。非要说，那也是你的错，为什么你不早几年生我出来？那样，我们之间，也不会有那么多隔阂。”

    宗祎再开口，语气略显疲惫，几乎是在努力隐忍着怒气：“好，不说年纪，但是她嫁给了凌贺津，怎么可能还会为你回心转意？”

    “不是你逼她嫁的吗？既然是你造成的，那就应该由你来解决，母亲。”

    “她不爱你！”宗祎几乎失控，怒意喷薄，“为了她，你连自尊都不要了吗？”

    听到这里，宗晖才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了不得的大秘密，不敢再继续听下去，连忙猫着步子悄咪咪走人，一转头就看到钟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目光十分渗人。

    他假装只是去洗杯子路过了董事长办公室，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但也不敢放松警惕，谁知道宗翰什么时候会发疯？

    尤其是，这两天来，宗翰时不时跟他偶遇，却什么都没说。

    那副架势，明晃晃地威胁啊！

    宗晖地神经一直紧紧绷着，半点不敢松懈，快要支撑不住了。

    他只想安安静静做个路人甲小废物，不争不抢，也从来不出风头，就只是偶尔吃个瓜，结果就吃到硬茬子了。

    嘤嘤嘤，他的命好苦啊~

    宗晖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忍不住长吁短叹。

    魏听寒这会儿小脑袋瓜倒是转的飞快，抓着凌烨的胳膊质问他：“你听到没？姐姐不喜欢他！他们不是谈恋爱！那叫强取豪夺！”

    “本来就不可能的事情！”凌烨也忍不住扬起唇角。

    能结婚才叫修成正果！其他的都不算！

    宗晖看着他俩，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很想说点什么，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现在是他有求于人，态度得好点儿。而且，他也不敢待的太久，宗晖现在整个人都紧绷着，也开始疑神疑鬼，总觉得哪里都可能存在着宗翰的内鬼，说完之后就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又一次叮嘱凌烨：“记得给凌叔叔说。”

    李知节问道：“宗翰做了什么让你怕成这样啊？”

    宗晖叹气：“等见了凌烨他爸，我肯定会知无不言。”

    凌烨也只好应下：“晚上我会给我爸说。”

    下午还有考试，凌烨躺到床上，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情，再多想也没用，他根本想不起来任何跟宗翰有关的过往和细节，那些事情仿佛都被打了马赛克似的，隔着一道空气墙，需要完成特定任务才能解锁。

    睡觉睡觉。

    凌烨拍了拍自己的脸，在脑子里默默背着生物：“纯合子：基因组成相同的个体……”

    过了一会儿，竟然真的睡着了。

    闹钟在半小时后响起，凌烨乍然惊醒，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身体格外疲乏，看了看时间，一点半，两点整开始英语考试，赶紧去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脑子，又把李知节和魏听寒喊了起来：“该走了，早点去考场。”

    两人也是一脸蔫蔫的表情，分别从柜子里拿了一瓶红牛，边走边喝。

    苏荇一如既往地睡到两点半才起来。午饭后她也没有回家，在凌贺津办公室内部的休息室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

    凌贺津已经在处理公务了，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头也没抬：“醒了？咖啡机里有制作好的咖啡液，冰箱里有巴氏鲜奶，你自己兑一杯奶咖？或者，等我十五分钟也行。”

    苏荇说道：“我自己来，1:1，小林跟我说过的，大概差不多就行了。”

    凌贺津笑了一声：“好。”

    兑好了自己的奶咖，苏荇又倒了一杯不加任何料的黑咖啡，放到凌贺津手边，坐回到沙发上，刷手机玩儿。

    不知不觉，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一直低着头有点累，苏荇便放下手机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去看外面的风景。

    顶层的风光确实不太一样，底下的人流和车流都变得格外渺小，鸣笛声传过来的时候也被弱化了许多，不再那么刺耳。

    偶尔听到外面杂乱的声音，反倒成了一种交响乐似的。

    凌贺津抬起头来看了看她，苏荇脸上并没有不耐烦的神色，好像无论在哪里，她都能自得其乐，从不会被环境束缚。

    不多会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是罗秘书：“老板，方便进来吗？”

    “进。”

    看到苏荇在，罗秘书一点儿不觉得奇怪，友好地对着她笑了笑，直接将文件递了过去：“杨沫那边查出来一点东西，都在这里了，您看看。”

    他没有刻意回避苏荇，说的话模棱两可，语气十分淡定，只要苏荇不认识杨沫，就只会觉得这是公司的事务，不会多问。

    凌贺津也不动声色，将打印出来的文件拿到了自己跟前。

    “再就是，李琦的父母来过了，严部长跟他们谈过了，双方暂时达成一致，对方愿意赔礼道歉，并且指认林枫是主谋，是林枫要挟他们这么做的，希望我们这边不也能放他一马。”

    苏荇惊讶：“怎么突然愿意妥协了？”

    罗秘书回道：“大概是，今天上午的庭审，老板在那坐着，给他们压力太大了。肯定也有律师的建议，毕竟不是主谋，拖下去对他们毫无益处。”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归是好事。

    凌烨也不能一直在家待着不去上学，本来成绩就不好，落下太多岂不是会更差？

    凌贺津回道：“让严浩处理，不要在我们的底线以上，尽快结案。”

    罗秘书应下：“好的。”

    凌贺津很快看完了那份文件，杨沫确实找到了关键性的证据——那辆宗申集团的车子，从凌氏集团离开后，在半路接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宗翰。

    监控是从一个街边的店铺拷贝过来的，清晰度不是很高，再加上离得稍远，但是对比了那天宗翰的穿着发型，以及他走路的姿势，确定是他本人。

    所以那天晚上，去见苏荇的人，是宗翰和他的母亲。

    一个十分荒唐的念头不期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罗秘书也欲言又止，如果是真的，那确实，太炸裂了。不怪老板想不到，他们全集团一千多个脑子加起来，也不可能想得到。

    凌贺津思绪万千，依旧保持着淡定冷清，说道：“之前拿到的其他资料，也让他一并细化了。”

    罗秘书秒懂：“好的老板。”

    两人说完话，罗秘书出去后，苏荇才问道：“这几个从犯妥协了的话，是不是就只剩下林枫这个主谋了？要跟他耗着吗？”

    “不会，其他人的指证，就是在给我们加筹码。只剩他自己一个人的话，也撑不了多久。”

    这个好消息让苏荇一下午都很开心，吃着零食玩着手机，眨眼就到了下班点而。

    凌贺津站了起来：“走，去接凌烨。”

    苏荇立刻收起手机：“好。”

    来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考试也正好结束，车子在校门口等了五分钟，就看到凌烨拿着两本书，风一样跑了过来，拉开车门正要坐进去，就看到他爸也在后座，愣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去了副驾驶，嘟囔道：“不是都固定座了吗？一点儿自觉性都没有。”

    凌贺津假装没听到。

    苏荇乐不可支，问道：“看来考的不错？”

    凌烨十分有底气：“还行，生物也背到了好几道题目。”随即忍不住有点小骄傲，“学习也不是很难嘛。”

    凌贺津问了一句：“拉格朗日定律还记得吗？”

    凌烨：“……”

    忽略老父亲的嘲讽，这一路倒也还算愉快，就算一个在前座一个在后座，也没能阻止凌烨杂七杂八地跟苏荇说一些学校里的事情。

    苏荇认真听着，时不时给予回应。

    看到她心情很好，凌烨也稍稍放心下来。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欺负她了，就算是宗家的人，也不能。

    晚饭后，隔壁于董的太太顾黛宁来找苏荇说话，两人便出门散步去了。

    凌贺津想了想，自己一个人出去散步也没什么意思，便回了书房。

    不多会儿，凌烨便来敲门：“有事跟你说。”

    凌贺津看他一眼：“坐。”

    凌烨也没有扭捏，他还赶着回房间复习第二天的考试，便直接说道：“今天中午，宗晖找我了，他说之前逼得苏荇退圈嫁人的，是宗翰和他母亲。宗翰喜欢她，但是他母亲看不上苏荇，母子两人都对她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具体的宗晖也不知道，他是偷听到的。”

    凌贺津脸色越发冷峻，果然如此！

    凌烨看着他爸的表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凌贺津倒是没有回避，儿子比他想的还要成长的快，这些事情，也迟早要告知他：“不比你早，下午的时候，意外得到了一份情报，但不确定，还在调查。”

    “宗晖的话我也不是很信，只不过他说，他知道一些细节，需要跟你当面谈，见到你他才肯说。”凌烨又说起来宗晖对表哥宗翰的恐惧，说他是个“疯子”什么的。

    凌贺津倒是没有质疑，一口应下：“行，明天我去见他。”

    凌烨便站起身来，准备回自己房间去。

    凌贺津却突然问道他：“凌烨，你对宗翰有多少印象？”

    “啊？”凌烨一脸茫然，“没有印象，就记得是个非常讨厌的人。”

    凌贺津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凌烨后知后觉，反问他爸：“我们小时候难道在一起玩过？”

    不可能？他对那个人的厌恶，简直就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听到他的名字都会觉得不适的程度。

    凌贺津温和道：“不算，只是觉得，你们都是两岁就进去的仲元国际学校，好歹也算是十几年的同学，还以为交集会多些。”

    “那不可能。讨厌的人我从来不跟他们一起玩儿，也没有任何交集。”

    “嗯，现在我知道了。”

    凌烨也没多想，回去房间后就拿出数学课本开始默写公式，就算考不及格，他也不能再考个位数了。

    目送着儿子走出书房，凌贺津怔愣了一瞬，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摁了摁眉心，打开电脑里面一个特殊的文件夹，都是之前罗秘书已经整理好地，关于宗翰和宗申集团的大部分资料。

    打开压缩文件包，里面有一个专门放了照片的文件夹，打开来，赫然是宗翰和苏荇的合照。

    此时此刻，一个想法在凌贺津脑子里无比清晰——苏荇失却了部分记忆。

    在确定了真凶之后，种种迹象都表明，苏荇跟宗翰之间，有过诸多的交集，虽然全都是被动，但时间和次数都不少，她现在却忘得一干二净，就好像，她的世界里，从来不存在过，任何跟宗申集团和宗翰有关的人事物。

    更重要的一点，凌烨也不记得宗翰。

    但是凌烨小学的时候，两个人每天都结伴去上学，放学也一起回家，那时候，他的小伙伴还很多，不仅有宗翰，还有魏听寒和李知节，以及另外的两个。

    如今，凌贺津已经想不起来那两个孩子都是谁家的了，但是这段经历，他相信自己没有记错。

    看来，必须要尽快见一见宗晖了。

    第二天一大早，凌贺津和苏荇仍是照常送凌烨去学校，然后凌贺津再去上班。

    苏荇则是要去原单位签个协议，顺便将今年的社保缴纳了。小林要去采购食材，需要一个司机，苏荇便跟着凌贺津的车子了，反正她又不急，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办呢。

    凌烨下了车，转头看过来，跟父母告别。

    苏荇趴在车窗上给他加油：“好好考！”

    凌烨应下：“嗯。”

    刚要走，旁边突然飞奔过来一个庞然大物，凌烨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抬脚要踢飞，保镖连忙按住了他：“是你同学。”

    还好看到了对方身上的校服，要不然这一脚下去，对面那位同学就得进医院了。上次打架的官司还在审理中呢，可不能再让这位小少爷动手了。

    跑过来的人是宗晖，热泪盈眶地扒住了车窗，看到凌贺津在，顿时泪流满面：“凌叔叔……”

    凌烨骂道：“你神经病啊！跑的跟个陀螺似的，谁看得到啊？”

    苏荇也看向这个陌生的同学，又看向凌贺津：“找你的？”

    宗晖差一点儿就要哭出来了：“凌叔叔，你一定要救救我啊，宗翰他太可怕了！他真的会杀人碎尸的！”

    苏荇眨了眨眼，十分迷茫：“啊？这不是法治社会吗？”

    凌贺津没绷住，差点儿忍不住想笑，打开车门下车去：“来这边说。”

    宗晖跟了过去，凌烨也立刻跟上，迫不及待问道：“他怎么着你了？”

    宗晖泪眼汪汪：“他在我房间放了一只蝎子！超大！他就是想要我的命！”

    凌贺津：“……报警了吗？有没有通知消防队来抓走？”

    宗晖点头：“抓走了，也报警了，但是没有证据，消防员还说，我们家房子周围绿化太好，清洁工作做不好的话，是会有蝎子出现的。他们没见过那个品种，是不是有毒要等专家判断。”

    然后，他就被他爸骂了一顿。

    凌贺津问道：“需要我提供酒店给你住一段时间吗？”

    宗晖连忙点头：“要！”

    “好，下午我来接凌烨，把房卡给你。”

    宗晖长吁了一口气，凌贺津承诺的，一定是最保险的，他的小命，暂时安全了！想到这，宗晖再次激动起来，说道：“凌叔叔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以后一定把您当亲爹！”

    凌烨：“？？？”

    追着儿子赶过来的宗悠闻：“？？？？你再说一遍？谁是你亲爹？！”

    苏荇看着这一幕，心情非常复杂，在场的，好像没有一个正常人？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宗悠闻气的直接上手打儿子，宗晖边跑边嗷嗷叫：“你不配当我爸！你连我的命都不顾，你配个几把！”

    苏荇：“……”

    场面一度很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