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播放量

    这个上午，林济写着剧本，手机的振动声却一直没有停过，他思维多少有些分散，手头刚写完的这一场再去看就不太满意了。

    他凝神思索了片刻，手机还在振动——全是稻米视频方面发来的消息。

    林济干脆把手机关机，更专注地去构思他的剧本。

    一位好莱坞剧作家曾经说过，所有作家都憎恶写作。

    林济属于从创作中汲取动力的那类编剧，但客观来说，缺乏灵感的状态确实会让人崩溃，所以在写作的过程中，林济会尽量远离那些干扰到自己的元素。

    放在此刻，干扰源就是稻米视频。

    《战神返乡》第一集 林济已经看过了，爽点明明白白，又是这个世界从未有过的短剧元素，他从不认为这部短剧有任何扑街的可能性。

    就算播放量不如预期，应该也不会让稻米视频方面那么焦虑。

    ……

    从某种程度上说，林济对这个世界的电视剧生态还不够清楚，或者准确地说，他对于稻米视频的处境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稻米视频一边受着超星TV和齐克视频的夹击，一边遭遇电视台的鄙视，可谓处在电视行业的最底层。

    稻米视频太需要一部证明自身、能让自身翻身的作品。

    而《战神返乡》已经是稻米视频近几年来所能接触的最好的剧本，大概是被竞争对手和观众们pua习惯了，稻米视频已经习惯了自身底层的位置，就算编剧林济给了好评，平台内部也给了这个项目不少肯定，主创们依然觉得《战神返乡》拿不到太好的成绩。

    毕竟……平台之前有很多项目都备受看好，最后却结局惨淡。

    最惨那一阵，稻米视频甚至创下过八连扑的奇迹。

    主创们对《战神返乡》这部短剧充满期望，期待它能创造奇迹，然而，《战神返乡》第一集 刚上线时，播放量与稻米视频推出的其他剧集并没有任何区别。

    通常来说，稻米视频上线一部剧的单集播放量能在10万多一些，等后面集数多了，前面的集数通常能达到20万上下的播放量。

    这样的数据看似不低，但通常来说，超星TV和齐克视频一集剧的播放量都在100万以上，稻米视频只有被吊打的份。

    郭瑞进办公室的时候，就听同事们在那里长吁短叹。

    “咱们首页的宣传也挂了，去平台的宣传也不是没做，怎么就没人看呢？”

    “话说，会不会是因为咱们上线太匆忙了？”

    “其实也是意料之中啦，唉，等这剧拍完了，咱们是不是得去找新工作了？”

    稻米视频氛围不错，老板也有钱，给员工的待遇不差，不过老板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稻米视频靠老板自掏腰包输血的情境改不了，公司还是有要倒闭的一天。

    “遇上了《青丝柔》和《一世安宁》，也没办法的，谁能想到呢？”

    《战神返乡》明明是算好黄历上线的，上线之前，平台方面也去关注了超星TV和齐克视频的动向，确认过对方暂时没有新剧要上。

    结果《战神返乡》前脚官宣，后脚超星TV三集连放《青丝柔》，超星TV发力，齐克视频自然也不肯落后，顺势推出了《一世安宁》。

    郭瑞不认为这两家是故意的，可能就是时机对稻米视频不太巧。

    作为推进人，他心里也有些郁闷，正要和林济聊一聊，对方却提前给他发来了消息：“稳住。”

    “《战神返乡》更好看。”

    看到他的消息，郭瑞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林济这么笃定，他却依旧不太安定。

    毕竟林济没有经历过稻米视频拍什么扑什么、被媒体挂在头条嘲笑的那种痛苦。

    “再等一等，不要急。”

    林济并不是无缘无故安慰郭瑞。

    他也在《战神返乡》的主创群里，昨晚忙完《悄悄恋着你》之后，他一翻群聊消息，才知道超星TV和齐克视频也上线了新剧集。

    作为《战神返乡》的编剧，他自然要关注一下竞争对手的动向，就把《青丝柔》和《一世安宁》都补了。

    林济对这两部剧的总结只有一个字：平。

    虽然有大平台支撑，又请了热度颇高的小花小生演绎，可在林济看来，这两部剧太平了，找不到大的缺点，可也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优点。

    他看到《青丝柔》第三集 的时候，已经感到了一丝不耐烦。

    或许是他作为编剧的眼光比常人更加挑剔，但林济确定，在他眼里优势不足的剧，在观众眼中也是一样的。

    ……

    “林济新剧上了稻米视频，真的假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肖诚有些不信，追问了经纪人好几回，等对方把《战神返乡》的片头截过来，肖诚才确定了。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林济翻身的人，以他对林济编剧水平的了解，林济是很难在电视剧圈立足的，可他没有想到，林济居然在短时间内找到了两份工作，《悄悄恋着你》已经让他警惕了，再加一部《战神返乡》，对于年纪编剧来说，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短剧？？”肖诚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稻米视频的短剧？”

    在肖诚的职业规划里，短剧从来没有占据过一席之地。

    不仅是他，国影的毕业生里，没几个走短剧这条路的，林济写《悄悄恋着你》那种小甜剧也就算了，偏偏想不开往短剧行业里挤。

    “这什么烂片名？”

    肖诚面上一副为林济的选择遗憾的模样，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就因为林济之前一直追着他不放，让他好不容易积攒的名声差了不少，肖诚想尽办法公关，又请了几位圈内大佬帮忙，事业下沉的势头才好不容易止住。

    肖诚正想着该怎么对付林济呢，却没想，对方先自寻死路，居然一头扎进短剧圈子了。

    电视剧圈是有歧视链的，肖诚的代表作《夏夜之恋》爱情甜剧，对比正剧，格调毕竟低了一头，这也是他费心思拿到《五月初雪》主创编剧的原因。

    肖诚自认混得不如其他编剧，也认为自己如果不能成功转型生活剧或者正剧编剧，上升通道必然越来越窄。

    像他这样，上升通道只能说是窄，林济一旦走了短剧的路子，上升通道就约等于无了。

    短剧=烂片，这是圈里的共识，何况《战神返乡》这剧名一看很悬浮，肖诚直接在心里给林济判了死刑。

    “这剧你还看不看了？”经纪人问。

    肖诚摇了摇头：“才13万播放量，有什么可看的？”

    如果他写的剧本就13万播放量，他都没脸面在娱乐圈里继续混下去。

    经纪人也不再吱声了。

    其实《五月初雪》不仅上星的收视率奇差，转网播之后播放量也不大行，大半的剧集播放量都没超过10万。

    不过肖诚这锅早已甩给了林济，他在外也是一副《五月初雪》和他毫无关联的模样，经纪人自然不会触他霉头，把这事和他说一遍。

    肖诚并不清楚的是，13万播放量的确是《战神返乡》的实时播放量，但在一个小时之前，这个数据是10万。

    也就是说，只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战胜返乡》实时播放量有整整3万。

    ……

    郭瑞正和林济聊着天，不管《战神返乡》播放量如何，稻米视频方面的计划是做30集，做成一个小系列，反正短剧体量小，30集的时长还不如一般电视剧10集。

    后续的剧本，林济已经完成了一部分，郭瑞把几位同事的设想和林济沟通了一番，他想给《战神返乡》增加一些创意的点子。

    林济在他印象中比较高冷，属于那种不太喜欢被人干涉创意的编剧，可两人聊着聊着，郭瑞发现对方并不难相处，林济不一定会及时回复所有消息，但只要是对方觉得有意思的内容，对方必然有兴趣和他聊一聊。

    郭瑞这边打字打得正投入，就听办公室里传来阵阵低呼：

    “又涨了，卧槽！”

    “……一小时涨了快20万了，我以为我瞎了！不是，上一小时我蹲了的，真的就涨了3万。”

    “就……咱们什么时候奢侈到用就这个词了？”

    “真牛逼啊！”

    一群人原本声音还不算高，聊着聊着越来越响，郭瑞正要出声制止，前一排两个同事直接捧着电脑到了他桌前，顺带还拖了两张椅子过来。

    “郭哥，看！！”

    郭瑞知道那是《战神返乡》的后台数据，观众们能看到前台数据，但后台数据只有他们平台方才看得见。

    郭瑞一开始还有些漫不经心，等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数字之后，他双眼不由微微瞪大。

    《战神返乡》的单日首播数据是8万，这一点郭瑞记得很清楚。

    稻米视频出品的长剧单集播放量一般能过10万，短剧受题材影响加上短剧等于烂片的固定印象，短剧的播放量还要再低一些。

    但此刻，在他眼前，《战神返乡》首集的播放量赫然是50万+。

    这是什么概念？

    对于超星TV和齐克视频这样的平台来说，首集播放量破50万属于很差的数据了，两家这次播的《青丝柔》和《一世安宁》，没有一部单集播放量低于100万的。

    而在稻米视频，已经有一整年没有出现过一部单集播放量过50万的剧集了。

    何况这并不是《战神返乡》的最终数据，实时播放量还在不断增长中。

    郭瑞直接站起了身：“什么情况？”

    负责宣传的同事从屏幕前抬起头：“好像是先从网文圈子里有的热度。”

    《战神返乡》刚开播的时候，稻米视频给了首页的宣传位，还在微博和几家电视剧论坛上营销了，可结果只是平平，微博营销号和电视剧论坛的重点都在《青丝柔》和《一世安宁》两部剧上，压根没有人理会《战神返乡》。

    昨天微博上还没有一点关于《战神返乡》的安利，到今天，实时刷新一下，就有不少人在安利这部剧。

    ……

    稻米视频这边还处在“自家剧集居然被自来水安利了”的震惊中，这是平台创办以来头一遭，而与此同时，C大大一学生梁津津同样处在自己随意发了一条帖被回复了一千层的震惊中。

    不仅如此，他的水帖还被转载到了电视剧论坛里，连微博营销号都发了。

    梁津津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大一学生，唯一的爱好就是看小说，他高中的时候就是看小说导致分数狂跌，最后去了C大的考古学。

    考古人的人生并不是外界想象中那么丰富多彩，一进大学，梁津津又开始捧着小说看了。

    高中的时候被限制看小说，他觉得什么题材都好看，到了大学，可以自由自在地随意看了，他反而找不出让自己眼前一亮的小说了。

    无聊到极点的情况下，梁津津点进了稻米视频。

    他手机上装稻米视频的理由是——他办了购物网站会员，顺带送了稻米视频的年卡。

    梁津津周围根本没人看稻米视频，平时补剧都只找超星TV和齐克视频，他平时看稻米视频也是看动漫多，稻米视频靠钱买不来国内版权的电视剧，却买了好几部海外版权的动漫。

    点开《战神返乡》只是偶然，因为稻米视频的首页广告就像牛皮糖一样，他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跳转到《战神返乡》的界面了。

    梁津津正要关掉，《战神返乡》的介绍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战神回家，发现女儿竟住狗窝……”

    这个简介让梁津津的手指停顿了一瞬，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看了整整五分钟。

    《战神返乡》的剧情可谓利落到极点：一个年幼的女孩被关在狗窝里，每天吃不饱，还挨打挨骂，刻薄的姨妈和往常一样欺侮小女孩，门被忽然踢开，一道身影出现，竟是她那死去五年的妹妹的男友。

    姨妈对妹妹男友极尽侮辱，被对方一脚踢了足足十米远。

    梁津津只觉得，短短五分钟里，他仿佛阅览了不少网文整整五十章的内容了。

    何况这种题材他从没看过，屏幕里主角踢的那一脚只让他觉得爽到极点。

    “你居然敢打我？”姨妈狂吼乱叫，扑上来就要打妹妹男友。

    就在这时，姨妈公司的老板忽然出现，他是全城首富，更是姨妈优渥生活的依仗。

    姨妈脸上顿时露出嘲讽的笑意，就在她要扑上去对老板诉苦时，却被老板一脚踢开：“他的女儿你也敢欺负，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梁津津被剧情勾住了，正迫不及待地期待男主身份揭晓，视频却已经播放到了尾声，梁津津本以为会有下一集，然而，屏幕上只出现了一行清晰的大字——“《战神返乡》，周三再会。”

    梁津津：“？”

    他正看到高/潮部分呢，怎么说没就没了？

    梁津津盘点了一下他看过的网文，虽然也有不少爽文，但像《战神归来》这样用10分钟凝聚了几十章爽点的真的闻所未闻。

    当下网文走的都是内敛模式，就算有争斗互撕，那也是文绉绉地撕，或者主角花了四十章想计谋，终于干掉对手的模式。

    像《战神返乡》这种不讲情面直接开撕的爽剧，很适合他这种精神状态不正常的大学生。

    梁津津把整个稻米视频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战神返乡》的下一集。

    ？

    隔壁《青丝柔》一次性放出了三集，都有100分钟了，《战神返乡》就10分钟是几个意思，看不起他尊贵的VIP会员吗？

    梁津津眼下别的都不想了，就指着看《战神返乡》的下一集，可惜距离周三还有三天，只他一个人苦苦等待不是很凄惨吗？

    梁津津毫不犹豫地登陆了平时常去的网文论坛。

    【战神返乡，发现女儿竟住狗窝……楼主发现了一部神剧，必须安利一下！！】

    【超超超爽的，用我十年书龄作证！】

    【剧节奏很快，不会让人觉得啰嗦，能一口气看完，楼主最近正好找不到小说看，一看这剧根本停不下来】

    梁津津确实是老书迷，在网文论坛的级别很高，而且他平时就很爱在论坛里推书，论坛的小伙伴们对他相当信任。

    【这就去看。】

    【去瞄一眼，稻米视频对吗？】

    【不爱看剧，不过简介看起来蛮有意思的，现在就去。】

    梁津津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上午的9点45。

    论坛里夜猫子多，但想必已经有几位上当受骗了。

    指针跳到9点55的瞬间，梁津津优雅地重新打开论坛。

    【啊啊啊啊啊啊谁懂这种看了上截没有下截的痛？】

    【楼主坏人！！！！】

    【恨，浪费了我宝贵的10分钟，所以下一集呢？】

    【要等到下周三是什么意思啊啊啊啊！】

    一大片的回复出现在了帖子下方，梁津津每骗到一个坛友，对方必然要回来把他控诉一番。

    这一整天，帖子都挂在论坛最前面，回复越来越多，有不少网友并没有被梁津津骗到，纯粹是对《战神返乡》这部剧好奇，就去稻米视频瞧了瞧。

    【！！！！恨！！我不该好奇点进来的！】

    【忽然想起了前几年我追的那本网文，是真的好看，但更新也是真的拖。】

    【习惯性地支持原创，习惯性地充了会员，充完才想起来，稻米视频是视频网站不是网文平台……】

    网文论坛人数不少，加上《战神返乡》只有短短十分钟，介绍这部剧的时候都不需要剪辑，直接把原剧转发就行了。

    梁津津和论坛网友们到处转发，《战神返乡》的实时播放量一直在涨，在《青丝柔》和《一世安宁》播放量趋于缓和、曲线越来越平和的时候，播放量统计平台上，《战神返乡》的曲线却一路上升，一天暴涨500万播放量，直至最终坐上单集单日播放量第一的位置。

    稻米视频方面：“？”

    超星TV&齐克视频：“？”

    别发癫，谢谢。